护卫队进不了宫,目送他进了皇宫便朝停下来,领队的还想找安福问问情况。
安福哪里顾得上他们。
眼看主子都快走没影了,他甚至来不及等马停下,“砰”一声滑摔落地,灰头土脸爬起来立马狂追上去——反正安平几人会将马儿处理妥当,他得顾着主子。
谢峥腿长,又是健步如飞,他一路追过去,进了三皇子院落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听到院里的行礼声,正指挥下人打扫屋子的安瑞走出来,看到谢峥,立马笑着跪下:“主子您回——”
谢峥一阵风似的刮过去。
“更衣!”
安瑞愣了愣,追进内室。
已然张开双臂的谢峥冷冷地扫他一眼。
安瑞一激灵,忙快步上前帮忙脱衣。
“换武服。”
“是。”无需安瑞再吩咐,随后进来的安清忙不得转身去拿武服。
很快,谢峥便换好衣服。半刻不停歇,直奔演武场。
大中午的,又是夏日,演武场里没有多少人,皇子更不会有。这演武场是专门给皇子们准备的,跑马射箭俱全,值守的禁卫教头除了指点皇子们习武射箭,还要负责陪皇子们打斗。
谢峥带着一身冷意杀进来,随手点了个禁卫便下场开打。
他毕竟是皇子,这些禁卫平日一个比一个收着,往常都是与他相熟的赵领队陪他练习,才能打得尽兴些。
今天他情绪不佳,忘了让人找赵领队,这些禁卫缩手缩脚,他便越打越火大。
拳拳生风,记记到肉,几下撂倒一个。
“下一个!”
“没吃饭?”
“下一个!”
陪练的禁卫教头挨了一顿狠揍,火气也被打出来了,开始拿出真功夫与他对打。
偌大演武场,只听得此处赛台上“砰砰”作响。
候在旁边的安福安瑞看得直缩脖子。
安福想劝两句,刚张嘴就看到有禁卫一拳头揍到谢峥脸上,登时惊叫:“干什——”
安瑞一把捂住他嘴巴,低声道:“你是不是傻了?主子在气头上呢,先让他打过瘾了。”
安福推开他的手,指着场中低嚷:“没看见他们都朝主子动手了吗?”
“那你也别管。”
安福急得满脑门汗:“就这样看着?”
安瑞点头,然后悄悄问他:“主子这是怎么了?前几日才发了一通火,摆了好几天冷脸,今儿怎么又来了?”
安福撇嘴,抱怨道:“还不是那祝家丫头——”
“嘘,丫头是你叫的吗?”
这下可好,直接挑起安福的火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不就一七品县令家姑娘吗?主子要是喜欢,纳回来便是了,怎么还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
“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种断根儿的人能想明白的?再说,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那就看着主子天天心情欠佳——”
“安福!”安瑞拧眉,提醒他,“不要忘了两年前那顿板子。”
安福打了个激灵。
“我们做下人的,当为主子排忧解难,不是替主子做主的。”安瑞严肃道,“你逾矩了。”
安福惊出一身冷汗。
“砰”地一声,台上传来一阵骚动,俩人忙循声望去。
是力竭的谢峥被禁卫教头摔倒在台。
俩人大惊失色,急忙奔过去。
禁卫教头也吓了一跳,立马跪下请罪。
谢峥喘了口气,朝安福俩人摆摆手,自己爬起来,道:“不错,下回继续。”
禁卫教头愣住。
谢峥已经领着安福安瑞扬长而去。
***
另一头,祝圆还被邱志云堵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上一队骑队
“……都碰上了,待会一块回城吧?”
祝圆笑容微敛:“不必了,我还有姊妹在旁,自行回去便可。”
邱志云锲而不舍:“今天乞巧,一路都是车马,乱糟糟的,我、我家仆从都会武,万一遇上什么情况也能照顾一二——”
“不必了。”祝圆微微扬声打断他,“谢邱公子美意。”
邱志云有些失望:“……好吧。”
“如无他事,我们便告辞了。”许是有张静姝的影响在内,她总觉得这邱志云不太顺眼。
说完这话,她便要领着夏至俩人离开。
邱志云下意识伸手:“祝姑娘……”
祝圆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不说这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她站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身上穿的又多,都要热死了……这人还磨磨唧唧的干嘛?
心情不爽,她便老实不客气了,直接问:“邱公子还有何事?”
她不知道,她此刻脸泛桃红、黛眉轻蹙的模样,像极了那艳情话本里春情正酣的小娇娘。
轰的一下,年轻气盛的邱志云整张脸都红了,双眼都看直了,呐呐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说祝圆,连夏至、张嫂都看出不妥了。
祝圆登时冷下脸,扭头就走。
邱志云犹未察觉不对,两步追上来:“等等——”
“喂!”威严的呵斥声从他们侧边传来,“看了你许久了,不知道这边是乞巧场所,男人止步吗?你缠着人姑娘作甚?”
祝圆顿了顿,发现是负责巡视的持木仓侍卫,朝对方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邱志云也有些慌张:“啊……我、我认识她呢——”扭头去看,才发现祝圆已经走远了。
“走走走,认识不认识我们不管,谁都不许进来!”
“……是。”
领着夏至俩人回到姑娘堆里的祝圆长舒了口气。
因着邱志云这一出,情绪不高的祝圆也没心思再玩别的项目,溜溜达达地四处转悠,最后在剪巧处找到了祝盈。
接下来也只专心陪她玩儿。
及至未时,饥肠辘辘的祝玥俩人寻来,四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祝府,姊妹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吃完迟来的午饭,才各回各院。
祝圆直接到正院找张静姝,将遇到邱志云一事告诉她。
张静姝想了想,道:“听对话,并无逾矩之处,就是连着拦了两回,听着不妥。”
祝圆迟疑了下,小声补充道:“眼神也不太正。”
张静姝登时皱眉:“你一小丫头都能觉出不妥,那铁定是不妥了。”她叹了口气,“回头我找个理由拒了他家吧……”
“嗯。”祝圆点头。
“哎呀……所以我说,这乍然富起的人家就是不行。原来那几家我还是得接着聊。”张静姝拍拍她脑袋,“既然知道你不是执著习武,接下来交给娘就行了。”
“好。”
***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又泡了会热汤,谢峥终于冷静许多。
他放松身体靠在浴桶边。
“安福。”
“在。”
“查一下那是谁。”
他也没说“那”是谁,安福却瞬间心领会神:“是!”
当天晚上,谢峥便拿到了邱志云的所有资料。
邱志云,父亲为五方镖局总镖头,大伯为五城兵马指挥使邱岳成,母亲是商户之女。
邱志云年十六,性格爽朗,学识中庸,善长木仓……嫡长子,习武,无侍妾通房,不喝花酒,还只有一个大伯有官职……
谢峥瞬间冷了脸。
将手中资料一摔:“这是什么资料?再查。”
安福张了张口,收回到嘴的话,应了声“是”。
掩上房门,登时垮下脸。
转头就去找屋里忙活的安瑞。
后者无奈:“又咋啦?”
安福往书房方向瞅了眼,拽着他走到角落,嘀嘀咕咕将事情一说,完了苦着脸:“都查成这样了,还要怎么查?”
安瑞一脸同情:“谁让你管着京城里的线呢,查呗。反正最近没事,你就顺手他们家祖宗十八代的关系都扒出来。”拍拍他肩膀,“看好你哦~”
安福:……
***
第二天早上。
祝圆照旧习字,她今天抄的是《女戒》。
最近吃酒、相看太频繁,又与狗蛋撕破脸。她心里烦得很。
索性将《女戒》翻出来,让自己多接受古代礼教的熏陶——
【……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
苍劲浑厚的墨字蓦然出现:【你竟然抄《女诫》?】
祝圆顿住,愣愣然看着墨字显现又消褪,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不悦:【干卿底事?】
对面谢峥没理会她的话,继续道:【倘若我没记错,你前几日才说自己善妒狠毒。为何突然开始抄写《女诫》?】
【我想抄就抄】
【是为了那个姓邱的小子?】
祝圆:???
谁?哪个姓邱的小子?
不等她写字,对面又写字了:【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谈笑风生,浮浪不经!】
什么玩意?!
祝圆莫名其妙挨骂,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提笔就骂:【脑子有病赶紧治,不要也可以捐给别人,搁这儿发病谁搭理你!】
第086章
谢峥笔锋刚停下便懊恼了——堂堂三皇子、曾经权倾朝野的肃王, 怎会对一弱质女流说出这般粗鄙谩骂?
看到祝圆的怒骂,他顿觉手中狼毫重逾千斤。
他深吸了口气:【抱——】
【你是说邱志云?】对面的祝圆终于反应过来,【你昨天在七姐庙?】
看到某个刺眼的名字, 谢峥的理智又崩了, 道歉的话语顿时收了回来:【心虚?】
【我心虚?我心虚什么?我堂堂正正站在路上, 看到谁、跟谁说话,谁都管不着!再说, 男未婚女未嫁,我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毫无廉耻】
【你礼义廉耻学得好,哄骗小姑娘见面、指着小姑娘骂浮浪不经!可都是你做出来的呢!真的是好礼仪、好廉耻啊~】
【你】谢峥愤怒, 【强词夺理】
【你就说那是不是你做的嘛,是就是了, 还不敢认吗?】
谢峥气急败坏:【以我身份,我想见谁便见谁】
【呵呵, 说不过就开始以势压人咯~~你好棒棒哦~~一定是因为你经常抄《礼记》吧?不愧是饱读诗书、光明磊落的仁人君子啊~】
明明每一句都是好话,却句句戳得谢峥肝疼:【你再怎么阴阳怪气,也掩盖不了你水性杨花的本性!】
【哦我水性杨花?我水谁了?你吗?我呸, 你算哪根葱?】
三皇子院落再次响起重物坠地之声。
门外的安瑞唬了一跳,急忙拍门:“主子——”
“滚!”
安瑞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下一刻,书房门便被打开。
“日后祝三之事无需再报我。”
“……是。”
“砰!”
房门再次被拍上。
安瑞:……
祖宗诶, 这是又怎么了……
另一头。
结束了小孩子般的斗嘴吵架, 祝圆宛如打了胜仗般、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直奔正房。
“娘?”
“诶,这儿呢。”声音从西橱小间传来。
祝圆掀帘进去:“怎么在这儿写字呢?”
“写帖子呢。”张静姝似乎心情不错, 朝她招招手, “来, 前两天我觉着那邱家不妥当,就给刘家写了帖子,今儿就收到他们的回帖了。”
“刘家?”祝圆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探头去看,“哪个刘家?”
“就你前些日子犹豫,嫌弃人年纪太大的那家呀。”张静姝笑眯眯,“刘司业家的嫡长子。”
哦,国子监司业刘茂全家,他家的嫡长子……祝圆想起来了:“刘新之?”
“对。”
“这家孩子虽然已经二十,但前些年是因为读书耽误了,倒也无碍,再者,年纪大了会疼人——”张静姝顿住,看她,“介意?”
祝圆摇头:“不介意。”她内里年龄而言,还嫌弃二十岁太嫩了。她斟酌道,“我才十四,他们家不介意吗?”狗蛋似乎还说过,这个刘新之喜欢附庸风雅,整天喝花酒?
张静姝点头:“我前些日子正是担心这点。”她笑了,扬了扬手上帖子,“看着送帖子的速度,可见他们并不介意。”
祝圆回神。狗蛋对她心怀不轨,说不定这家伙是故意说人坏话……她还是再看看。
心念急转不过瞬息功夫。祝圆轻舒了口气,点头:“那就去看看。”
张静姝笑了:“好,明儿咱们接着出门做客!”
***
“……前几年希望他潜心读书,就一直压着没给娶媳妇,侍妾通房这些乱心神的更是不许碰。也就是因着他去年过了院试,拿下了秀才功名,今年才敢给他相看呢。”主位上的夫人略有些胖,说话也温温和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