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也一样,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想问……如果我继续为彭格列战斗的话,你们的压力会减轻吗?会不会有所懈怠,实力的增长因此放缓了?”
沢田纲吉纠结地咬了咬嘴唇,回答得有点踌躇。
“有强援的话,放松些是肯定的吧?但是,大家都在很努力地训练——”
抬起一只手止住他的话,诺维雅换了个提问的方式。
“没有外援的话,光凭你们自己的力量能行吗?”
“对付六吊花那种怪物吗?!”棕发少年惊恐地疯狂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对手太强了,根本一点胜算都……”
在那对沉静如同宝石的绿眸的注视下,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缩水成了蚊蚋般的呢喃。
“但是你是会被生死危机逼出潜力极限的那种人吧。”
诺维雅揉着太阳穴,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个上头做出毁灭他人前程的莽撞之举。
“这样的话,请原谅我……不能再插手了。”
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平静下来。他对着满脸歉意的诺维雅摇摇头,倒没有自己描述中天塌了似的绝望感。
“嗯,本来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能再把你牵扯进来了。不过诺维酱,”他和自己搏斗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那个白兰,怎么看都是个危险人物,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诺维雅:“……好,谢谢你啊。”
她从侧过身来的兔子君旁边走过去,弯着腰下到宽敞的地道里。后者踮着脚想把门关上,被她一伸手拦住了,不由露出一个傻乎乎的茫然表情来。
“怎么了?”
“不进来吗?”诺维雅示意他稍等,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外空空荡荡的密林说话,“密鲁菲奥雷应该也在大力搜捕你吧,一个人行动真的没关系吗?”
六道骸的回话从林间飘了过来:“没关系,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黑手党庇佑的地步呢。”
似乎注意到彭格列十代目被吓了一跳的惊悚表情,青年低低地笑了两声。随后林间重归寂静,以为他已经飘然远去的诺维雅暗自感叹着“怎么还是这副倔脾气”,伸手去够门上的把手,准备把这唯一的通道封闭起来。
不料门轴发出吱呀转动声的下一秒,低沉的男声又响了起来。
“不准备参战的话,之后要去哪里?”
诺维雅的动作停住了。她轻轻抿着嘴唇,视线从门缝里毫无焦距地投射出去:“回去吧,大概。”
六道骸再次陷入了沉默。但是这次,她知道他并没有离开。
“回去,啊。那么下次见面,估计是很久以后了吧。”
“这个我倒没办法确信。”伸手把滑落的黑发撩到耳后,诺维雅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里尽力展露一个微笑,“但是骸君,既然未来是既定的,你又看重这份羁绊……那么,我答应绝不会淡忘承诺,方便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去见你的。”
“——到时候,就麻烦老师你多指教了。”
锈蚀的铁门逐渐闭合。原本能勉强从两指宽的缝隙里瞥见的,在暗处敛着光的沉静眸子,终于还是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孤身一人的青年站在肆意生长的密林之间,身边除了寂静无言的草与树,只有间歇响起的几声微弱虫鸣。
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上次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让他等了整整十年呢。
当时由于毫无头绪而抛之脑后的奇怪感受,怀抱着“之后可以慢慢想清楚”的念头,在这十年里逐渐发酵、逐渐清晰、然后随着时间逐渐淡忘——这个时候,你来了。
将熄未熄的那一抹余烬,似乎又欣悦着闪烁起来了。
然而他已经不是十年前无所知亦无所惧的少年。懵懵懂懂的模糊好感是经不起时间摧折的,何况你……又要走了。
【好像总是错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他在繁杂枝叶投下的交错阴影里翘起唇角,齿缝里溢出宛若蚊蚋的低声,任由音节们淹没在此起彼伏的虫鸣里。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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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在宽敞的隧道前方领路,竖着耳朵听着身后少女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终于按捺不住,期期艾艾地出了声。
“那个,诺维酱,现在形势不大好,你又跟我们一起站在白兰的对立面——要不,还是在基地里避过风头,再考虑回家的事情?”
“啊,不用担心这个的,纲吉君。”
略去了回本丸的相关事宜,诺维雅僵着一张脸,选择了十代目能够迅速get的解释方法。
“……你也看到了,我和那个白兰,稍微有点牵扯。”
果然,被变态缠上之后整个人的脸皮都变厚了!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什么的绝对禁止,这是堕落的开始啊诺维!
——所以说,回本丸洗涤身心这件事,一下子就在日程表排到相当紧迫的地步了。
齿轮咬合的厚重大门在验证通过后缓缓打开,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面眼巴巴等着的一干人呼啦啦涌上来,都是松了口气的庆幸样子:“啊,就说诺维雅你和那个六道骸在一起,肯定不会出事的!”
挂着个爽朗笑容的山本武挠挠后脑勺,往少女身边走了两步:“比预想中多出两个强援,胜算总归是大一些了吧。”
沢田纲吉闻言一抖,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把惨淡的现实告诉了众人。
“骸君还是不肯和我们一起行动。还有,那个,诺维酱,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欢快的气氛顿时僵住,甚至于能听见笑容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心理落差过大,黑着脸的狱寺无视同伴的阻拦,强压着脾气粗声粗气地质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甩了六道骸不说,真的和密鲁菲奥雷的人搞在一起了?!现在要走是什么意思!”
“狱寺,你冷静点——”
“这种情况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这可是关乎十代目的安危啊!不能放她走,万一泄露我们这边的消息给白兰,就真的一点胜算就没有了!!!”
诺维雅摩挲着袖筒中的魔杖,微微偏头注视着闹成一团的众人,眼神因为失焦显得有些茫然。
大吵大闹的银发少年被高个子的同伴从背后箍住了,兔子君和另外几个正忙着向他解释什么。几个理性派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权衡利弊,剩下的同伴们插不上手,头痛地叹着气。
似乎是因她而起的争端,但到底,这里并没有她的位置。
不能一味责怪他人不信任。因为归根究底,她始终持着外来者的心态,冷眼旁观局势,时刻准备脱离。
诺维雅抬手拢拢头发,将那个带个怀念意味的浅淡笑容从唇边隐去了。
“可以了,纲吉君。”
她毫不畏怯地迎上岚守恨恨的目光,丝毫不怀疑这孩子此时很想扑上来咬她一口:“这么说,狱寺君是把我看成家族的一员吗?说实话,有点感动呢。”
“哈,要叛逃吗你这家伙,先过我这一关——”
“别这么凶啊,”有点好笑地摇摇头,“你其实也很清楚吧?虽然和纲吉君称得上朋友,但是像你们之间那种程度,交托生死的同伴之类的……”
我以前也曾经有过那样的人。
所以自从她走后,再没有别人。
翠色的眼眸微微阖上,诺维雅在一片沉默中步履无声地穿过人群,最终停在青年面前。
“入江正一先生。在离开之前,我有些问题想问您。”
作者有话要说:
驾照到手,更新恢复。
今天可爱的好基友上夹子啦!
古言《请君改邪归我》,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坦荡女主×惨遭罢官超级记仇城府极深的可pia男主。
女主超级治愈,男主切开都是黑泥(不知为何很好这一口……)总之就是情节文笔都在线的硬核古言,希望大家喜欢~
【顺便!你们记得催我更啊小天使们!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糖是没人抽打小皮鞭就懒得往前走的那种QAQ】
第34章 性格剖析
“问我……白兰先生, 是怎样的人吗?”
一方僻静的偏室里,坐在轮椅上的虚弱青年伸手推推眼镜,顿时陷入了回忆之中。
应发问者的要求, 房间里总共只有牵涉进问题的两个人。诺维雅坐在脸色苍白的入江正一对面, 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轻挥了下。
“入江先生?”
被拖回现实的青年猛地一惊, 投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啊, 抱歉。一不小心就……说起来,我和那个人的干系还真不算少呢。”
他的嘴角挂上一个大概是自嘲意味的苦笑:“那么, 该从哪里说起呢?”
诺维雅轻轻抿下嘴唇,食指不自觉地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脆响。
“没关系,我有很长时间,所以想尽量做详细的了解。切入点的话——”
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示意对面蹙着眉头的入江正一不必过于紧张:“就从命中注定的相遇开始如何?”
后者做了个耗时良久的深呼吸,沉重得似乎想把自己憋死在这里。良久, 就在诺维雅几乎要以为他和白兰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之时,做好心理建设的青年终于艰难地开始剖白了。
“要说这个,大概该从彭格列的十年后火箭筒开始吧。”
……
接下来的半小时之内,诺维雅头晕目眩地消化了一个“少年为了弥补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不惜成为变态的挚友”的感人故事, 要不是身为男二的变态反派唯一的梦想就是统治地球, 而男主入江正一又作战失败,破破烂烂地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白兰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一定要阻止他”,身为唯一听众的诺维雅说不定还有配着故事吃桶爆米花的好兴致。
“但是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青涩时候的伪装可不算数。”
她没了安慰入江正一的兴致, 捏着下巴勉强把事件的始末塞进脑子里:“既然之前你也作为白魔咒的一员为他工作,应该对所谓’现在的样子‘也相当了解把?——别一脸拒绝认清现实的表情啊入江君, 简单说两句就好,毕竟——”
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完全失去少女应有的敏感羞涩之类的,自觉脸皮已经厚如城墙拐角的诺维雅顿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吐出后半句话。
“毕竟我和那个家伙,大概以后会有比你更深的牵扯。”
所以好好把坑都指出来给我吧前辈!不能让无辜的倒霉蛋步你的后尘啊!!!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内心的哀嚎,倒霉蛋一号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带着某种同病相怜的奇怪心理向她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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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杰索,典型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者。
因为自身的认知水平超越普通大众太多,面对通过谎言、妥协、道德条约维持秩序的社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厌倦。
作为普通意义上的高材生的时候,这份不怎么讨喜的特质由于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被主人细心地掩盖了起来。或许他本人都未曾仔细剖析过,尚未知悉这份无处落脚的厌倦感是来于何方,又该归于何处——但藉由入江正一觉醒了窥知平行世界的能力后,危险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已经不再仅止于“怎么会无聊到这个地步”的一丝不耐烦。千百个世界的记忆归于一体,带给他的不是新奇感,而是……千百倍的厌倦。
哈哈,原来不管走哪条路线、不管做什么选择,人类到底还是这样、这样的——贪婪、懦弱、自以为是……毫不心虚地扯着弥天大谎、压榨着自己同类并为此自得的人;被蝇头小利所诱惑、甘愿用骨血去赌一个虚无幻梦的人;沉迷假象不愿醒来、只盼着有朝一日上苍垂怜的人、放弃所有希望、像无智的工蚁一样局限了自己一生的人——不管是哪种,都是一样的恶心。
感觉到了厌倦。
【我并不是讨厌人类。有时也会因为和人接触感到内心害羞,有时也会觉得心潮澎湃】
感觉到了孤独。
【自从出生以来,虽然身为人类却深切地感到格格不入】
感觉到了,无法体味到乐趣的、可怕的麻木感。
【因为比较善于发现有趣的事物,对快乐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呢。可是 ……为何在这世间却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能让我稍微欣悦起来的事物了。
这种恶心的世界,稍微毁坏一点的话,会不会变得有意思变得更好玩些呢?——嗯嗯,新玩法总要尝试一下嘛!
“是这样吗……”
在狭小的室内反复回荡着,青年叙述的低声像是某种可以渗透进任何缝隙的水波。本以为那种人只是单纯出于兴趣而作恶,得知内情的诺维雅有些恍神,莫名觉得入江正一话里描述的那个白兰,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没有动力,缺乏欲望,毫无乐趣。
这种相当负面的关键词——绝对是在哪里见过的。她绞尽脑汁扒拉着这股熟悉感的源头出自于谁,始终无果之后不得不无奈地放弃了。
诺维雅轻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轮椅上头颅低垂的入江正一微微躬身。
“他的想法,我好像能够理解一些了。其实你不必过于自责,毕竟这种事情——”
不知被哪个关键词刺激到了,正遭受自己良心谴责的青年猛地抬起头来,泛红的眸子投射出如有实质的炯炯目光,像投枪一样死钉在她身上:“理解?!只是出于个人的兴趣就要夺走生命,享乐的欲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白兰那个家伙,根本就是被力量冲昏了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