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才走在校道的她,仿佛头顶上笼罩着黑压压的乌云,神色凝重,一脸愁容,还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聂洲泽抽出凳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嗯有点吧,”许时沅愣了片刻,低下头,但她依旧难以向他启齿自己的心事,故作轻松笑笑,“唉来晚了,鲜虾云吞都卖光了,只能吃这个。”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不听?”
“啊?好啊你讲吧。”尽管不明所以,但她还是非常乐意听他讲故事。
他指节在桌上轻敲了下,随后道:“我拿走了乞丐面前的那碗钱,竟治好了他多年的腿疾。”
“噗……”许时沅捂住嘴巴,笑得不行。等等,这个小笑话似曾相识,“怎么这故事好像很耳熟。”
“对,我快高考那会听你讲过。那时候也和你一样,因为成绩的事情心烦,”聂洲泽看着她眼睛。
许时沅眼睛燃起光亮,他竟然……注意到了,在她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情况下。
“高考说到底,除了考硬知识,也考你的心态,成绩起起落落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而是在提前筛选掉大部分心态不好的人。
跟她说这些的人,是他。
这本身就是一种动力,也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非常似乎,那些她觉得丢脸的分数和排名,并不是需要刻意遮掩的难堪,而是——很多人在这个时候都需要经历、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时沅眉目间的阴霾满满淡去,“那我可不能被筛选掉,还有一年时间。”
就把过去已经经历的,以及这一年时间即将经历的,都当成是一场漫长的考验。
在这场考验的终点,是他。
聂洲泽想起什么,自然而然道,“而且,英语是你强项吧,次次都是145左右,把这个优势保持下去。”
“好,”许时沅忍住唇边不由自主的笑意,自认为很谦虚道,“其实马马虎虎啦,英语本身比较简单嘛。”
聂洲泽敛眸笑了下,眼前的人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眼底笑意明晃晃的。
可能,也是因为他的高中生活才结束一年不到,对她现在的情况依然能够感同身受。因此,望着许时沅神采复燃的眼睛,他莫名也松了口气,“有这个自信很好。”
感谢钟爱国!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他让聂洲泽来“指导”自己的,她不能浪费这个宝贵机会。
趁现在,许时沅大着胆子,问了他更多关于做数学题,写作文,做错题集等的具体的问题。
聂洲泽讲得很细,思考时偶尔会蹙眉。
同时,借着这个机会,许时沅近距离地看他,明目张胆地,反正她这是——“对知识的强烈渴求”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眼看向玻璃窗外。
夜幕早已降临,宝石蓝铺满了天空,天上平常孤零零的那颗小星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另外一颗星星。
相映成辉。
就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差劲。
最后,许时沅记了两页笔记,她心里隐隐有个小期待,不太敢说的那种。
但一转眼,望见他坦荡而诚挚的目光,她一时竟没忍住,“对了,师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每隔一两个星期,给我发一条信息啊?”
“什么信息?”聂洲泽有些困惑。
生怕他会误会,许时沅赶紧补充:“就是,励志短信,比如说就‘加油’两个字,也行,因为你是A大的学生,所以我会感觉更有动力学习!”
她特意加重了“A大”二字,“当然我只是一个小建议,你没有时间就算……”
“可以啊。”他说。
第22章 第22宇宙
满血复活。
这四个字, 最为适合形容许时沅这阵子的状态。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也许是心态问题解决了,她第一次突破年级50的瓶颈, 升到年级43名。
她个人单方面,在脑海里放了鞭炮庆祝。
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 许时沅去了趟聂家。
聂洲泽把他的语文素材积累本, 数学错题本, 英语作文积累本等一些全都借给她了。
聂河川“眼红不已”,只叹自己没有早点利用家里的这堆“宝藏”,现在全部叫许时沅给搬走了。
许时沅得意扬扬, “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现在后悔没用了, 再说,你这成绩还和我抢什么啊, 这格局太小了啧啧。”
被她夸了,聂河川开心, 又没忍住怼了她后半句, “在你眼里就没人格局大的。”
“有啊。”许时沅不假思索, “我看你叔叔格局就大得很。”
“哈哈, ”这回轮到聂河川得意了, “可惜啊, 他是我的叔叔,并不是你的。”
“切。”许时沅面露不屑, “这有什么。”
你嚣张不了多久,到时候还得喊我婶婶。
「我才不想当他“侄女”,我要当,就要当他的女、朋、友!!!」这话许时沅暂时只敢在微博里嚎两嗓子而已, 然而,迟早有一天,她要大声对聂洲泽说出这句话。
***
准高三的长假时间约等于——无。
高三那年,许时沅向许源提出,她要内宿。每天来回坐公交车往返上下学,她深深的感觉浪费了很多时间,而且,在学校晚上晚修,还能随时去办公室向老师提问,或和其他同学讨论学习难题。
这一年下来,看着许时沅瘦了一圈,许源一直觉得学校食堂营养不均衡,好不容易暑假稍微补回那么一些,现在她又要内宿,许源第一次没随她心意。
他小心翼翼问:“小沅,是不是你妈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啊?其实呢,也不用把自己逼这么紧。”
许时沅哭笑不得,拍拍她老父亲的肩,“没有啦爸,是我自己想在最后一年拼一把,我自愿的。”
“我怕你内宿营养跟不上啊。”
“我现在已经营养过剩了……”
“胡说,你看看这胳膊细的,没我一半粗。”
她无情嘲笑:“爸你老实说,你不让我内宿,是不是怕我瘦了,然后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是胖子了啊。”
许源:“你爸我是这种人吗?!”
最后,许时沅还是办了内宿,手机也主动换成了许源之前用剩下的按键诺基亚,暂时告别网络世界。为了省时间,她把齐耳长发剪短了,变成很好打理的碎发。
每过一天,许时沅就用红笔在小台历上画上圆圈。
不知不觉,小台历上已经红了大片,那都是迅速流逝掉的时光,她既想快些高考完见到他,又想要多点时间复习得更周全。
而她的成绩,也在起起伏伏之间,突破了瓶颈期,稳定在了文科年级前20。
但许时沅不敢放松,模拟考试考好了,并不代表高考就一定能保持。文科教科书翻的滚瓜烂熟,卷子一套一套做,草稿纸一叠一叠地用。
有时候还是会烦躁,会焦虑,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无味,会突然想短暂逃离牢笼般的日子,什么都不想。
只不过,和之前的区别是,许时沅学会了控制情绪和心态,用她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有时候翻开聂洲泽借给她的几本笔记,看那些工整有序的笔迹,慢慢地读上两三句,会发现浮躁的心静了不少。
与此同时,每隔一个星期左右,她会收到聂洲泽的短信。
这是他之前答应过她的,基本都是很简单的句子,“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之类的,有时候,也可能只是“加油”二字,
然而,这就足以让许时沅振奋,并多做两条数学题。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一心一意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感觉。
尽管,翻越过这座高山后,很久之后再回望,可能会发现,高考其实只是座小山丘而已,微不足道。但那时的快乐和动力都是最纯粹的,苦中作乐。
数学——是许时沅当时要攻克的最大魔王。经过她顽强的战斗,每吃透一道难题,这个大魔王的战斗力就变得软弱几分。
慢慢地,她似乎和这个“大魔王”达成了和解,分数能稳定在130以上,也终于,能对得起“数学课代表”这个称号,钟爱国高兴得又给了她一本天'安门封面的笔记本。
闻沁在她隔壁班,她们两个班英语,地理老师相同,许时沅变成这俩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
和闻沁吃饭时,她经常用夸张的语气,分别模仿英语老师和地理老师讲起许时沅的话,“隔壁班的许时沅啊……”
许时沅笑得不行:“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她们比你温柔多了。”
后期许时沅冲进了年级前10,但始终和顶尖有一定的距离。
但还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她这么对自己说,坚持下去就对了。
高考那两天,龙王爷又跑来凑热闹,雨点细细密密地下,西城的温度有所降低。
许时沅喜欢下雨天。
下雨天是她为数不多,能光明正大靠近聂洲泽的时候。也因此,这两天她状态特别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镇静的状态,考场上,淅淅沥沥的雨声都被自动隔绝在耳后。
走出教室时,许时沅以为她会狂喜,会像新闻报道的那样,冲到教学楼把书撕的满天飞,但其实,在教室收拾东西时,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收纳箱用了三年,已经有些破损的痕迹。在乱哄哄的教室里,许时沅从箱子里拿出《白夜行》,如同老僧入定般慢慢地翻看着。
高考后,许时沅成了很多老师口中津津乐道的“黑马”。从咸鱼翻身成为跃过龙门的鲤鱼,她的这一强大战绩,给了很多像她一样刚上高中排名却倒数的同学一大鼓舞。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是很多年后她回母校,钟爱国老师同她说的。
她在被更多人看见。
但她的一直以来初衷,只让一个人看见她身上的光。在靠近他的同时,不经意间有了个许多意料之外的馈赠。
***
成绩是在中午12.00出的。
十二点半左右,聂洲泽打电话问她的成绩。许时沅忍住声音里的激动,“总分630分,省内排名三十多名,比我平时考的分数多了十几分。”
“恭喜,”聂洲泽声音带笑:“我记得你很久跟我说过一句,‘努力了也没用’,现在呢?”
她嘴角扬着,思考了片刻后道:“现在我觉得吧,吹嘘努力无用论的,都是没有努力过的人凭空想象的哈哈。”
事实上,这个分数填报本省top1Z大是绰绰有余,但是对于A大还是有些危险。许时沅决定把A大填在第一志愿,剩下的那些志愿栏,她一律填上了A市的大学。
总之,她不能去到A大,也要在A市,而且A市所有大学都是集中在一片区域的。
沈时以前特别担心许时沅,怕她窝在西城这个小地方,懒散平庸地过完一生。
然而,许时沅这一年来的蜕变她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许时沅背后的深层因素,非常赞同许时沅去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反而是许源,从小他什么事都比较依着许时沅。他表示不太同意,但又没直接说:
“A市气候可比不了南方,十月份这里还是大太阳时,那里气温就几度了,特别是到了冬天,你一出门整个人就直接冻成雪人了,怕不怕?”
许源非常清楚,冬天袜子都要穿两层的人许时沅,怕冷得很。
许时沅不以为意:“可是北方室内有暖气啊,聂洲泽叔叔还说他冬天在宿舍里吃冰棍来着。”
“……室外很冷,特别冷。”
“穿多点衣服嘛,而且我不喜欢出门。”
“但是,那里也非常的干燥。”
“干燥太好了,夏天不用出太多汗。”
“啧,干燥的气候对皮肤很不好啊。”
“那我就多买几盒面膜,带过去。”
许源,卒。
许时沅搂住他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爸,你舍不得我就直说,干嘛老这么贬低人北方的气候。”
“谁说舍不得的,我就是怕你到时候去了不习惯,后悔了,到时候我和你妈这么远,也救不了你。”许源喝了口茶,“要不,再想一想吧?咱南方这么大,哪里没有好大学?”
“……”许时沅松开他胳膊,“爸,我就是想去A市。”
“行吧。”
***
深夜,许时沅拉开抽屉,拿出那封两年前写的情书,信纸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了,但那些字句还是清晰的。
是时候了。
她的心意藏了两年,也时候向他表明了,就用这封吧,当时的喜欢用这封信告诉他,她从很久很久前就开始喜欢他了。
剩下的心意,她可以用嘴巴告诉他。现在的她,已经和两年前的她不一样了。就算他现在暂时不答应,她可以追呀。
她想了一晚上到时候要说的话,想到深夜,还是决定返璞归真,先直截了当地告诉聂洲泽——“我喜欢你”,再说其他的,对。
一想到那个画面,以及各种会出现的可能性,许时沅就忍不住开始紧张地抖,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止住这种紧张。
“呼——”
听听音乐好了,保持充足睡眠,她随即播放了一首歌,是王菲的《矜持》。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
「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
「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
「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怀里」
「………」
不听还好,一听就被歌词完美说中了心事,这下许时沅是更加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