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彦卿看阿瑜的样子就知道他已想通,回京一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拍拍席瑜的肩膀,沐彦卿叹了一口气,“伯父这厢出事,手下人肯定知道去请嘉表哥,表哥办事你放心,你之前留下的兵将现在肯定都已经聚集到席府了,伯父受到的照顾肯定与你在京城没有两样。”
信上只说席伯父情况危急却没提及伤及性命,想来应该是受了重伤,只要性命无忧,其他都有办法。
“嗯,”席瑜点头,然后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甩向对面的墙壁,‘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敢动他父亲就得能承受后果,此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彦卿,我觉得自己不能在再等下去了,”席瑜呢喃,本来该一步步走上去的,现在有人不愿意了,他觉得自己爷没必要在藏着掖着。
“嗯,去做吧,”沐彦卿低声应道,这是阿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这事,没毛病,想做就去吧。
席瑜笑着看向沐彦卿,沐彦卿淡淡的回视。
房间内很安静,但心境有经随着什么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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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京城最近不大太平,先是大理寺卿席勤席大人回府路途中遭遇匪徒,被刺中腹部,重伤卧床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后有硕亲王嫡长子疑似染了天花,现在整个亲王府成了众矢之的,没人认敢靠近。硕亲王子嗣不丰,前面有三个闺女才有了这一个儿子,自小就宠的厉害,现在又出了这事儿,在硕亲王府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前者,盛德帝已经命令京城府军彻查,胆敢在天子门下针对朝廷命官下手,那还得了?当日早朝盛德帝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京城府军首当其冲,直言临时统领不合格,京城府衙也受到了波及。
后者,盛德帝直接下令封了亲王府,所有人许进不许出,就算是这样满京城也人心惶惶,亲王府外无一人靠近。
紧接着,京城就流传出一个传言,道是硕亲王乃极其不详之人,天生孤命,可作于九天之上,却克身边所有亲人。
分解开来就是硕亲王天生就是做皇上的命,不过一生孤独,且只要他活的好,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别想好过。
本来只有民间传,发展到后来成为京城众所周知的秘密。
盛德帝本没当回事儿,随着确定皇长孙只是出痘而非天花之后,他更是这样想,不过要说心里没有半分顾忌,那是假话,不过要说因此就放弃硕亲王这个儿子,那也是不能的。
朔间王府解封之后,盛德帝不顾年关将至,立刻给硕亲王指派了差事,派他去保定问事,明眼人一眼就知道盛德帝这是安排硕亲王去躲风头,不然在这个时间点怎么也不会让一个亲王出京。
也就是从这日开始,盛德帝开始身子不适,甚至早朝之上,差点一头栽倒在台阶上。
这可把满朝文武吓得不轻,盛德帝勤勉,在位多年鲜少有罢早朝的习惯,身子一直康健,这一下子差点直接倒在朝臣跟前,怎能不让人吃惊,尤其这昨日才刚给硕亲王分配了任务呢。
自然而然的,之前的流言再次被提起,这两者很自然就被联系在了一起,不仅满朝文武,就是盛德帝心中的疑虑也加深了许多。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总有一日会破土而出。
而现在的硕亲王还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自从对席勤动手之后,他这边简直顺风顺水,虽然中间长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但最后证实根本无事。
反而是席瑜顾着席府那边,其他根本抽不出手,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回京,但江南案子明显慢下了脚步,这多半个月的进展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刚去江南的那几日。这当然不是硕亲王高兴的重点,重点是和他有关联的那些官员趁着这段时间已经把自身摘了出去。
本来硕亲王还因为丢失这个案子以及不能在盛德帝面前露脸伤心,现在峰回路转,席瑜被案子本身遏制住,他的人也没有受到波及,这让硕亲王如何不高兴。
因为这事儿,幕僚曹先生被重用,一跃成为了第二个欧阳先生。
硕亲王现在想的最多的是怎么样才能在席瑜反应过来回击之前,把他的计划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
“先生认为这接下去应当如何决策?”硕亲王笑着问道。
“接下来王爷只管静观其变,金陵一案至今已经拖了近两月,似乎进入了瓶颈期,最近查办的那些官员都是些小喽啰,根本不值一提。要是按名册查下去,他们在金陵可有的待,想必不用我们动手,镇西王自己就得想办法回京了。”曹姓幕僚笑着说道。
“这是为何?”席瑜那边有这么着急吗?
“镇西王在边关待了这些年,甫一回京当然先想得到万岁爷的青睐,没成想回京还进宫两次就被指派了任务,办的好是锦上添花,办不好可是阴沟翻船。镇西王心里现在不定多着急呢,王爷您别忘了,镇西王和王爷您不一样,他姓席,”曹姓幕僚笑着说道。
姓席,就意味着不管席瑜做什么扬的都是席家的名声,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要是盛德帝一直不松口,席瑜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连争夺那个位子的资格都没有。
硕亲王恍然,是这个道理,一想到席瑜表面上从容淡定,心中慌乱急切,他就说不出的高兴。“那先生觉得父皇可有这个意思?”这个是硕亲王最担心的,君上的心思难猜,谁知道他父皇是怎么想的。
“目前来看,皇上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让当初镇西王威震八方,连胜十仗的时候就松口了,不然镇西王初回京也可以重封,何至于等到今日?”这是最客观的分析,“王爷不用为此太过担忧,宫中有娘娘为我们周旋,一旦有风声,我们立刻就会知道,眼下我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理应低调些。”
硕亲王点点头,颇以为然。
两人你问我答,好不热闹,旁边的安先生却皱着眉头,眼下最适合趁势追击,最好能直接击溃镇西王,眼下己方已经对人老巢动手了,还能指望对方以后手下留情?而且但君心难测,谁知道盛德帝下一刻会不会改变主意,到那时就算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又如何?
不过看着硕亲王和曹德光都颇满意现状,安先生没有说话,早在昨日他就明白他们这位主子只听自己想听的,而现在知道了曹德光的主意行之有效,之后怎么可能还会听他们这些人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5章 小年
第两百一五小年
腊月二十三日, 小年。
从今日起, 就算是到了年关,走到街上红绸和灯笼随处可见, 小摊上也多是年货, 走哪儿都能感受到年味儿。
榆钱胡同沐府却没别府那般热烈, 这也是当然的,他们家老爷夫人盼了三年终于把少爷从外地盼了回来,这统共在家中也没住上几日,就又回去了,而且已知此行凶险,这让他们老爷夫人有什么心情准备过节?
主子忧心忡忡, 下边奴仆没一个好过就是这个道理。
“夫人, 您宽宽心, 无事的,咱们老爷还在朝上,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不一早就接到消息了?”刘婆子苦口婆心。
“你说的是,”薛氏苦笑, “仔细想想, 今年还算好的,阿瑜也在,再加上秦家大公子,多少都有个照应,起码能比前几个年过的顺意些。”
“夫人,陈家送了年礼过来, ”水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快拿进来,”薛氏笑着吩咐,这三年,她和陈姝就当亲母女俩处的,逢年过节都有来往,这陈家送来自然就是陈姝。
水芜应了一声,抱着一个大包裹掀开门帘走进门。
一看就是棉衣棉鞋,薛氏打开一一看过,样式新颖,针脚细密,绣活也属上等,薛氏越看越满意,“今年这礼倒比往年早些。”往年都是到除夕那日呢。
“今年入冬也比往年早,少夫人这是想您和老爷早日穿在身上呢,”刘婆子笑着说道。
“奴婢瞧着这一身应该是大少爷的,”水芜扯着一双藏青的靴子,上面绣着的是青竹,一看就是年轻男子穿的。
“是是是,我竟没瞧见,”薛氏笑眯眯的说着,孝顺他们是礼节,夫妻两个和美才是他们做长辈的最想看到的,这儿媳念着儿子比念着他们更让人高兴。
“等彦卿回了京城得赶紧过了六礼,把人娶进门,这样就是他们爷俩都不在府上,我也有个伴了,”薛氏说起这话还有些怨怼,这父子两个不在京城可把她憋闷坏了。
“等少夫人进门,再给您生几个孙子,府上就热闹了,”水芜笑着凑趣儿,
一想到那个情景,薛氏面上的愁苦卸下去不少,“不敢多奢求,只求有个作伴的就好了。”她子嗣艰难,身边仅有彦卿一子,索性还有阿瑜、嘉儿和朗哥儿再旁边帮助着,也因为这样诸多事情才能继续,万一没有呢?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所有薛氏只想着他孙儿能有个伴,哥姐弟妹都不论,起码有个齐心的。不过子嗣这事向来不能强求,且看天命吧。
不过说到底,薛氏的心情因此轻松了许多。
比起年味正浓的京城,金陵这边倒没有多少感觉。
不出意外。今年沐彦卿又是在金陵过年,这已经是他离家之后在外过的第四个年,两个月前他还想着今年过年终于能回家了,没成想最后还是在外地,而且今年他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只能蜗居在这驿站中。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不是一个人,有阿瑜还有未来的大舅哥,其他不论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即使是过年,他们也轻松不了就是了,手上的案子的案子暂且不论,席瑜现在和硕亲王可已经开始相互较劲儿了,和在战场上当面宣战再开战对打不通,夺嫡之间的战斗是悄无声息打响的,双方心知肚明就好。
“今年都是因着我的事儿耽搁你了,”说完正事,席瑜说起其他的,为了让那边掉以轻心,他们只能放慢自己的脚步,也因此他们到现在还不能回京,如若不是因为这样彦卿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
“说什么呢?往后不多的是机会,”沐彦卿淡淡回道,事有轻重缓急,他们想一步步来,可被人愿意吗?不啊,现在把事情能解决反倒好了,没得黏黏糊糊,一直这样下去。
“王麟之那边你怎么看?”席瑜开口问道,王麟之先他们一步到金陵,这段时间他们配合的还算不错,不过这单指江南这个案子,其他方面两边交流不多。
同在一个驿站住着,他们双方做什么都不方便,索性他们手里有牵制对方的工具,很明显王麟之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清楚明白。
“他是个聪明人,圣上如今可还硬朗的很,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爱之深责之切,王家深受眷宠多年,此事一旦爆出王府绝对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他们舍不得的,”沐彦卿含笑说道,站在峰顶的人一朝落入地底,其中落差更与谁人说?尤其王首辅纵横陈朝多年,而今才算是荣归故里,王家一朝落马,所有荣耀一燃而尽是小事,晚节不保可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的事情。
沐彦卿也不怕王家恼羞成怒,王麟之如今不能离开,独自在金陵他又寸步难行,虽然他如今还没有完全接手家,可也差不离了,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是属意阿瑜的,这样就足够了。
“没想到先太子故去,倒是为我提供了不少帮助,”席瑜嘲讽的笑了笑。
“没准还能有更大的帮助也说不定,”沐彦卿觉得而这上面能做的文章更多,没准最后还会成为改变局势的事情也说不定。如果已故太子现在活得还好好,与他们而言没丝毫助力不说,更多的是更重阴谋阻拦,现在倒是物尽其用了。
“你说的对。”席瑜表示赞同,“这年我们是过不好了,不若就找几个人陪陪我们吧。”
好容易回了京城,什么都没做就来了江南,席瑜本来就恼火,现在又出了席勤的事情,他心口憋闷着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可不会一直忍下去。
沐彦卿没说话,您是主子您说了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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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过年,盛德帝的身体却越来虚弱,他精神还算清明,就是时常体力不支,此症罕见,太医院束手无策。没找到病因之前也不敢乱用药,只能用补药吊着。
二十日一早,盛德帝起身准备去上早朝,这一下子没站起来直接坐倒在床榻上,之后就没再爬起来。这可把贴身照顾的席贵妃吓得不轻,忙着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过来,让他们断诊。
“如何?”太医刚收手,席贵妃赶紧询问,因为焦急,寻常高高在上的席贵妃面上都是疲惫,近段时间她可以说过得艰难,先是儿子回京仅见了一面就去了外地,再接着弟弟身负重伤,之后又是夫君没有缘由的倒下,一重接着一重的危机接踵而至,让席贵妃没有喘息的空儿。
她已经不年轻了,寻常面容掩饰在精致的面容之下尚不觉得,今日却连她眼角的皱纹都看得清。不过席贵妃这样绝对不丑,反而多了几分天然美感。
太医为难,圣上脉象平稳,身子也无大事,偏偏连站都站不住,且一日比一日严重,他现在说皇上无事反倒是像说慌了,“微臣和几位太医再研究研究,娘娘照看着皇上。”说着匆匆退出了大殿。
这话一出,席贵妃直接瘫倒,幸而被身边的席嬷嬷扶住才没倒在地上。席瑜出京之后不多久席嬷嬷就时常进宫服侍席贵妃,因着是席府的老人,她进出宫方便。去年她在宫外安置了养老的院子,今次进宫也是专门近来探望席贵妃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事儿,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能离开。
“爱妃,”盛德帝轻声唤道,他身子虚弱,不过脑子清醒的很,看到席贵妃这样心里一阵感动,其他嫔妃看他病重,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不断,就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只顾着照看他,一点心机没有。
这短短几日,盛德帝细数自己一生,到头来自己身边也就只有席贵妃一人不离不弃了,跟着他受苦受累,到头来连个保障都没有,想到这里,省得就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