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誉?魏谦心中怒意更甚,她危在旦夕,这些人想的居然还是闺誉?他冷冷说道:“没什么好谈的,我一定会娶她,便是留在我那里,于她的闺誉也不会有损伤。”
“放肆!”罗澍有些压不住火气,“你这是要逼婚?”
“她原本就是我的人。”魏谦转身向外走,“我还有事,恕不相送!”
罗澍一个箭步追上来,拦在他身前,寸步不让:“魏谦,当初由陛下亲自主持,两家早已退婚!你若是再敢放肆,休怪我不客气!”
“随便你。”魏谦看他一眼,道,“我不妨告诉你,彻底拔除江家之前,我决不会让她再离开我半步!”
罗澍怔了一下,顾不得生气,先急急追问道:“你是说,这事是江中则做的?”
魏谦停住步子,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事到如今,你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还要接她回去?你们有什么本事护住她!”
罗澍见他不可能再好商好量,便也拉下脸来。顾和前去东海,是为了对付以江中则为首的海盗,而魏谦近来的动向他也知道一些,也是围着江中则打转,不消说,顾惜惜被劫,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缘故。
罗澍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外甥女出事,难道不是因为江中则要对付你?她受你连累,你还有什么脸面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
一刹那间,魏谦热血上涌,眼前再次出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刷一声拔出了刀。
是他的错吗?这个纠缠了他无数次的问题重又浮上心头,是不是他的错?是不是他太没用,是不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们,才让她们遭遇不测?
罗澍见他拔刀,顿时吓了一跳,又见他双眼赤红,杀气腾腾马上就要动手的模样,连忙也拔出腰间的长剑护在身前,却在此时,又见魏谦闭了闭眼,收刀还鞘,涩涩地说道:“我会护好她,哪怕我赔上这条命,也绝不会让她出事!”
罗澍听得一愣,再没想到他竟突然转变了态度,还要再追问时,魏谦飞身一掠,早已消失了踪影。
魏谦纵马奔向城郊,马匹越跑越急,热哄哄的风声只在耳边呼啸,可他心里回响着的,却是罗澍方才的话。
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她才受了这些苦楚。
都怪他没能安排得更周详些,都怪他偏要在这时候离开她!
乌骓越奔越快,疾驰的速度感一点点冲散心头郁积的自责与愤懑,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与其千年防贼,不如斩尽杀绝。
杀掉那些人,杀掉所有伤害她的人,才能保她平安!
魏谦猛一下勒住了马,停留片刻后,转向龙骧卫所奔去。
江复生很快迎出来,躬身回禀道:“大统领,江中则在京畿附近的四处联络点都已拔除,共计歼敌两百一十六名,缴获文书五箱,擒获主事四名,如今正在狱中审问,时驸马在京畿附近共有五处联络点,昨夜时驸马提前得了消息,紧急撤走了一部分人手和卷宗,属下赶去后,最终擒获主事两名,歼敌八十七名,找到文书一箱。”
“时骥那里,是怎么走漏的消息?”魏谦淡淡问道。
江复生知道他越是恼怒,语气反而越是平淡,捏着一把汗回禀道:“属下正在排查。”
魏谦看他一眼,道:“观音院那个人,还有昨天船上的人,审出来了吗?”
“观音院的是江中则的人,只负责跟踪大统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江复生忙道,“昨夜船上的人都招了,也是江中则的人,唯有主犯受伤太重,至今还没清醒,暂时无法审问,”
“弄醒了审问,不论死活。”魏谦想起昨夜顾惜惜苍白憔悴的模样,不禁握紧了刀柄,“务必把江中则在京中安插的所有钉子都□□。”
“是!”江复生连忙答道。
“派人去泰安长公主府,把梁牧送回家。”魏谦又道,“要大张旗鼓地送,越多人看见越好。”
“是!”江复生答应着,提醒道,“大统领,陛下已经几次打发人来寻您了,大统领是否尽快入宫见驾?”
一旦见到燕舜,只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便宜行事了。魏谦沉吟着还没回答,门外已经有随从追了过来:“大统领,顾姑娘要回家!”
魏谦马不停蹄地赶回别院时,大门紧紧锁着,他飞身掠上院墙,入眼便看见顾惜惜站在门内,神色肃然,院中伺候的丫鬟们既不敢跟她动手,也不敢放她走,只得团团挡在门前,魏谦一跃而下,展臂将顾惜惜打横抱起,快步向屋里走着,低声道:“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一次哦,爱你们,么么~
第60章
顾惜惜身不由己, 落进魏谦的怀里,那股子日渐熟悉的松叶气息包围着她,他坚实的臂膀圈着她, 可她的一颗心,却慢慢地, 慢慢地沉了下去。
事到如今,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打从一开始, 他根本就没打算送她回家。
否则,那些下人们也不会这样如临大敌一般,竭尽全力阻拦她出门。
但她心里犹自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便拉着魏谦的衣袖, 轻声道:“退思,我想回家了。”
魏谦不想骗她, 可他总得给她一个答案。
他抱着她快步走进屋里,先把门窗都关紧了, 又去拉上帐幔, 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种隐蔽狭小的感觉让他觉得安心, 但他发现她眼中很快流露出恐惧, 她紧紧抓着他, 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让他心里一疼, 连忙对她说道:“惜惜,我们两个在一起。”
顾惜惜不愿意相信他的企图,可又不能不相信,这情形, 和那些梦里一模一样,心里恐惧着,身体抗拒着,她极力稳住情绪,慢慢地说道:“退思,我想回家。”
魏谦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走,可她这副模样,又让他不舍得,于是抱紧她,认真地说道:“惜惜,我们两个在一起,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会尽快去你家提亲,等出了国孝,我们就成亲。”
这里怎么可能是她的家?这是她送了性命的地方!顾惜惜顿时失去了冷静,用力推搡着挣扎着,急急说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
她虽然力气比他小得多,可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时,又像一只被激怒的猫,爪牙锋利,魏谦想要制住她,但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想要放松一些,又怕她趁势会跑掉,情急之中,只能用臂膀紧紧地箍着她,胡乱在她额上吻着,道:“惜惜,你别生气,我陪着你,只有我陪着你,你才安全。”
“我不要!”顾惜惜挣扎着说道,“我要回家!”
魏谦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了,只好继续吻着她的额头,喃喃地,将她的名字唤了一遍又一遍,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顾惜惜竭尽全力也没能挣脱他,不得不慢慢安静下来,惊恐消失了,只剩下疲惫和失望,她哽着嗓子问他:“我想回家,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惜惜,”魏谦见她不再挣扎了,还以为她已经认同了他的想法,连忙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刚才见过你舅舅了,我马上就去你家提亲,我们会在一起的,你不要走,我得守着你。”
他果真是,要把她关在这里了。顾惜惜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肯死心,偏要再去问,偏要他亲口给她确认:“退思,你是想把我关在这里吗?”
魏谦本能地辩解道:“这里最安全,有我守着你,没有人能伤到你。”
顾惜惜心里冰凉。
虽然过程不同,但,和梦里一样,他最终还是把她囚禁在了这所黑魆魆的别院。
接下来,她还是会那样死掉吗?而他,也会跟着她一起死?
心底最深处一股子愤懑不平腾地升起来,不,她已经这样努力了,怎么能还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甘心,她绝不会就这么认命!
两个人离得太近,魏谦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看见她的眼睛,清冽地让他心疼,又明亮得让他歉疚,爱意和歉意交织在一起,魏谦慢慢低下头,向她眼皮上吻下去。
却吻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用手挡在中间,轻声道:“退思,我脑子有点乱,你放我下来,我得好好想一想。”
魏谦把她放开一些,小心地窥探着她的神色。她好像不害怕了,也没那么生气了,她似乎已经接受了他的安排,这让他心头的重压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于是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半蹲在她身前,伏在她膝上仰起脸看着她,低声道:“惜惜,外面太危险,那些人保护不了你,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尽快定亲,出了孝期就成亲,你想让我入赘的话,到时候我们搬去你家里。”
他紧张地等着她的回应,但她却迟迟没有回应,魏谦心里又开始慌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学着她平时口气,追问了一句:“惜惜,好不好?”
他湿湿的眼睛看着她,他的目光执着又深沉,有一刹那,顾惜惜几乎要放弃坚持,几乎要由着他算了,但她很快清醒过来,硬下心肠对他说道:“假如我不肯呢?假如我一定要走呢?”
魏谦神色一变,戾气翻腾。这一刹那,顾惜惜看到了梦中的那个他,这让她不寒而栗。
魏谦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她眼中,有多么可怕,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低低说道:“我不会让你走。”
哪怕会因此惹她生气,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半步,因为比起死亡来说,其他的一切,他都能承受。
他将脸贴在她膝上,凭着心中本能的爱意,又补了一句:“哪怕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护你平安。”
顾惜惜满心的失望与愤懑,在听见他这句话时,又被抚平了大半。她抬手抚着他的头发,茫然不知所措。
他是珍视她的,但他所用的方式,又让她困惑。
她对男女情爱并非一无所知,她的父母亲恩爱了半辈子,她见过他们相处时的情形,他们绝不会把心爱的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连行动都不允许自主。
可他这样在乎她,又让她不忍心对他绝情。于是她的手抚着冰凉的头发,慢慢落下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退思,等出了国孝,我会跟你成亲……”
话没说完,魏谦已经惊喜地抬头,紧紧地抱住她,急急问道:“真的?”
“真的,”顾惜惜点点头,放柔了声音,“但是退思,现在你得让我回家,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被你关在这里。”
魏谦一下子从狂喜的巅峰跌落到了谷底,闷闷地说道:“你不能走,只有这里才安全。”
“我会小心些,我身边也有护卫,不会再出事的。”顾惜惜耐心地哄着他,“退思,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地方,而且我娘一定很担心我,她还生着病,我爹又不在家,我得早些回家去照顾她。”
“你娘这几天住在大长公主府,有人照顾她,你不用担心。”魏谦又低下头去,伏在她膝上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咱们再换个地方,但是你家里现在不行,他们没用,他们护不住你。”
顾惜惜终于死了心。他不会放她走的,她得另外想办法。
硬闯,绝食,发脾气,这些法子她在梦里都试过,他都能应付,并没有什么用,在梦里她曾经想杀掉他——如今她倒是有大把的机会下手,他根本就不防备她,但她却不可能下手了。
原来心里有了羁绊的时候,行动起来,就会束手束脚。他没有像梦里那样对她,是不是也因为,心里有了羁绊?
顾惜惜在复杂的情绪中慢慢抚着魏谦的头发,幽幽说道:“退思,你难道不明白么?这不是换个地方的问题,就算你换个别的地方,我也不会喜欢的,我想回家,我想我娘。我会跟你成亲的,但你这样关着我不放,我不喜欢。”
她的手又软又暖,像记忆中母亲的感觉,魏谦心里暖洋洋的,身上懒洋洋的,只是伏在她膝头不想动,低低声说道:“我没有关着你,你想去哪里都行,只要别出了这个院子。这里最安全,院里院外我都安排了人手,谁也休想伤害你。”
可那些梦里,她却死在了这里。顾惜惜叹了口气,最后一次问道:“退思,你真不准备放我回家?”
“我守着你,我们两个在一起。”魏谦抬起脸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果然,还是不行。顾惜惜移开目光不去看他,轻声道:“好。”
她不能任由他关着,即便有他的爱意,这里也是囚牢,是樊笼,她得尽快挣脱他的羁绊,她得走了。
夜色渐渐笼罩了京城,罗澍紧锁双眉,急急走进大长公主府,罗氏正站在院中等消息,一看见他就问道:“找到了吗?”
罗澍摇头说道:“那厮狡猾的很,我没查到任何线索。”
他看着罗氏,满心愧疚,低声道:“眼下,也只有进宫求见圣人了,只是惜丫头的声誉……”
若是捅到皇帝跟前,那么顾惜惜被魏谦掳走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声誉必定会大大受损,今后说亲之类的,都会受到影响。
“我这就进宫。”晋阳大长公主穿戴着全套礼服,搭着伍氏的手从屋里走出来,“声誉不算什么,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罗氏心如油煎,也知道不得不如此,她含泪点点头,上前挽住了晋阳大长公主:“母亲,我跟你一道进宫。”
车马辚辚,驶向皇城,夜色更深了。
别院中,魏谦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里间,弯腰看了看床上安稳睡着的顾惜惜,小心翼翼地给她掖好了被子,又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这才掩上门,悄然离开。
脚步声完全消失后,顾惜惜睁开眼睛下了床,从衣箱里拣了一套方便的衣服穿上,趁着夜色的遮掩,慢慢地摸到了廊下。
“顾姑娘需要什么?”郁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奴婢来服侍您。”
顾惜惜停步回头,傲然说道:“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谦:媳妇终于答应跟我成亲了!
魏谦:只要结果是好的,根本不必在乎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