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的拉丁口音英语响起。“你约我,你不查吗?这就像你让女伴付钱。”他声音粗犷,语速不快,是玩笑的语气。
朋羊有点想笑。
“安东尼奥,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确经常那么干。”喻子翔的声音里有了嬉闹。
在朋羊的印象里,他的声音总是这样的。会让你觉得,他很不认真,很不在乎。也会让你觉得,他很桀骜浪荡,他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从未体验过,大概是我长得不够漂亮……”安东尼奥自嘲和挖苦一起发出来,但他马上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他一出门就已看到,现在则完全看清了皮埃尔和皮埃尔身边的女人。“荣凯……你不介绍一下吗?”
“by,benyang,我的女孩儿。”皮埃尔说这话时透出自豪来,他又跟朋羊指了指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罗哈斯,西班牙人,我的队友,他踢中后卫。”
朋羊朝安东尼奥一笑,走了过去。她本想握手,但安东尼奥已经微笑着摆出了拥抱的姿势,她没理由拒绝,与这个西班牙球员做了简单拥抱。
他们互相问候完,安东尼奥兴致勃勃地说:“by,我发誓我最近一周在更衣室听了一百遍你的名字。而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长什么样。顺便说一句,你比照片好看多了。”
朋羊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笑意扫向男朋友,皮埃尔就睁着眼看着她,脸上是害羞和调皮的笑容。朋羊觉得这家伙的害羞肯定是装的。她转过眼,扬眉跟安东尼奥说:“谢谢,我不知道他会给你们看我的照片。”
“噢不仅照片,还有视频……”安东尼奥唠叨起来,完全是一副这可有得说了的意味。
突然,喻子翔在安东尼奥身后打断了他。“你去不去?”他语速很快,语气也有点冲。
安东尼奥捋了捋他的头发,回头好声道:“去。但等一下。”接着,他转回头,用邀请的口吻笑着问朋羊,“你会打斯诺克吗?”
朋羊摇了下头。
皮埃尔立刻防备地孩子气地说道:“安东尼奥,别毁了我的夜晚。”
安东尼奥嘿嘿乐了起
来,他眼珠转个不停,跟皮埃尔说起了西班牙语,“如果我今晚没有女人陪,荣凯,你也不要想。走吧,带着你的女孩儿,最多一个小时,之后你们有一整晚。拜托,我实在不想跟子翔那个疯子单独待一个小时。”
喻子翔远远望着她,她的目光在安东尼奥身上,而当她的目光往安东尼奥身后去的时候,他转开了。
安东尼奥还在说:“荣凯,你要不答应,我可把所有人都喊出来看by了。我现在就在whatsapp群组里发信息……”他说着拿出手机威胁。
朋羊只能听懂by。但她猜测安东尼奥没出好主意。安东尼奥的眼睛也没有掩藏这个。
皮埃尔没说西班牙语,还是英文,他轻松笑着道:“我他妈不在乎,安东尼奥,随便你怎么做,我今晚只想跟我的女孩儿待着。……我们有两周没见面。”他说完跟远一点的喻子翔抬了抬下巴,拉着朋羊的手转身就走。
“荣凯不喜欢斯诺克,他技术很糟糕。”喻子翔在他们身后跟安东尼奥说,“我上次跟他玩,单杆破百。”
“他还凑合吧,但你单杆破百?”安东尼奥很吃惊。
“你那次只是运气好。”皮埃尔倔强的声音忽地在走廊里响起。
朋羊皱了点眉看向皮埃尔,皮埃尔已经转过了身。
喻子翔也回了头。“我们可以验证一下是我运气好,还是你技术糟糕。”他目不斜视,看着皮埃尔道。
皮埃尔思索着,低头问朋羊,“宝贝,你会觉得斯诺克无聊吗?”
“我从来没看懂过。”朋羊直接道,她能觉出皮埃尔在跟喻子翔较劲,“但如果你想玩,我可以在旁边试着看懂。”
皮埃尔微微一笑,一手搂紧她的腰,把她勾到怀里,鼻尖蹭她鼻尖,嘴唇碰她嘴唇,“你不着急?刚才你吻我时,明明很着急。”
“不,你感觉错了,我一点也不着急。”朋羊似笑非笑地说。她打算惩罚法国人太得意忘形和在更衣室肆无忌惮的“炫耀”她。
皮埃尔着急了,还有点故作生气,“可我有点等不了了。”
“你他妈到底来,还是不来?”喻子翔冷声问。
朋羊朝喻子翔看去,这一次,他没有错开她的目光,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像在拉斯
维加斯的浴室里那样。朋羊感到她胃里的小蝴蝶们起飞了,可它们是在瞎转,她想让它们停下来,赶紧停下来,它们疯了一样的撞来撞去,有如自相残杀,但它们不听她的话。
他们同时转开眼。
“我技术不糟糕。”皮埃尔看向喻子翔,很认真地说,“无论什么。你别忘了,我昨天才在训练场上耍了你。”他说着,牵着朋羊的手往安东尼奥和喻子翔的方向走。
喻子翔挑着眉笑了出来。“是。”他大方承认,他的足球技艺要有皮埃尔那么精细,他可以把派崔克-安柏给爆了。“但我体能好啊,我是说……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安东尼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在美丽性感的女士面前,男性吹嘘一番自己总是没错的。于是,他也加入进来。“我有个绰号叫‘死亡缠绕’……”
朋羊脸色一僵,此后,努力憋笑。这个西班牙人是不是什么好莱坞的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而且,他幻想的自己是反派角色?!
娱乐室没什么人。
草绿的桌台被三盏暖光灯照着。
杆起杆落,桌面,圆球滚动,圆球静止。
朋羊站在桌台边,她手里拿了杯加了冰的苏格兰威士忌。只有她喝酒,其余三位是不能碰酒精的,更不谈烈酒。她不算爱饮酒的人,但偶尔也会想来一杯。
朋羊身边三个男人偶尔会聊几句,话不算多。
朋羊听到的信息包括,皇马队里喜欢打斯诺克的不多,英格兰国家队里几乎全是斯诺克爱好者。这也不奇怪,英国人的确很爱斯诺克。
斯诺克这个词本身的意思是障碍。从名字可以想见,它在玩法上很讲究算计,无论什么算计,包括计算。
现在趴在桌台上的是喻子翔。
喻子翔瞄准时,目光会变得异常锋利,完全不苟言笑。但他抽完杆,表情就放松了,惯有的嬉皮笑脸,他会跟皮埃尔和安东尼奥调侃几句,或是嘲弄他们,或是自嘲。
然而,这是装出来的,他的眼睛基本不会离开桌台,他其实仍然在紧盯局势,算计对手。
皮埃尔对这个游戏很投入,但他似乎又不够认真。给朋羊的感觉是,他好像认为如果太认真,他会陷进去,输掉的话自然就会
更计较。这算是人之常情。法国人大概也没有那么喜欢斯诺克。
安东尼奥说,目前的战局,喻子翔在进攻,皮埃尔在防守。
安东尼奥还说,事情正在变得有趣。
因为在足球场上,大部分时候,喻子翔是防守球员,尽管他进攻属性很强,而皮埃尔是攻击型中场,具有十足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法国人一向不太喜欢防守。
朋羊不太清楚英国男人为什么爱斯诺克,但她完全理解中国男人热爱这个。说个刻板印象的笑话,中国男人喜欢且擅长动脑子。她想着,又抿了口威士忌,她抬眼时,喻子翔瞥了瞥她。
他收了杆,用中文突兀说道:“我从来没去过长城。”
皮埃尔和安东尼奥都看向了喻子翔,马上又一起看向了朋羊。
朋羊把酒杯拿离嘴唇,没做声。喻子翔说的中文,这里只有他们,皮埃尔和安东尼奥一句中文都不会,她是唯一的听众。但他们在拉斯维加斯最后的“告别”一点也不愉快,还有,刚才在走廊上,喻子翔装没看到她,她现在为什么要理他?她不想理他。她应该远离这个人。她应该讨厌这个人。
皮埃尔扶杆时笑了一下,可惜这杆出去,效果不好。
安东尼奥看by没接话,估摸着不是有意思的事,继续边玩手机边看他们打。
过了一会儿,安东尼奥带点惊讶咕哝道:“子翔,我在看你的instagram主页,你有超过半个月没更新过了?!……你的推特也是。我的天,这可真他妈不像你,你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他妈怎么了……”
这事朋羊知道,牛大王也叨叨过。微博上最近有个热门话题是喻子翔到底什么时候回归instagram?过去的半个月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很多中国网友都在关注喻子翔和何靖岚二人分手后的情况。何靖岚最近也没什么消息,微博和instagram也没有更新,但她跟喻子翔不一样,她一向不是一个重度社交媒体用户。而的确如安东尼奥所说,超过半个月不更新,这在喻子翔身上从来没发生过。
喻子翔似乎没听到安东尼奥的话。暖光下,他俯身找角度时,又说了中文。“你给他写歌了吗?”他话音落下,果断出杆,干净利落地给皮埃尔做了个“斯诺克”。
身,盯着朋羊的脸,嘲讽笑着,挑衅道:“或者,他表现没好到你想给他写首歌?甚至不如那个老男人。”
“关你什么事?我跟你熟么?”朋羊立马用中文反唇相讥。她声音不大,但她知道,喻子翔听到了。
她瞪着喻子翔,胸口起伏不定,他脸上的笑,总能激怒她。她讨厌这个人。
但他只有脸上有笑意,他眼睛里没有。他眼睛里的是愤怒,是某种欲望,还藏匿着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反正他看上去也讨厌她。
皮埃尔猛然把手中的杆子塞到了玩手机的安东尼奥怀里,之后,他从身后抱住了朋羊,嘴唇贴住她的耳沿问,“宝贝,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中文。”
安东尼奥正在手机上看一个视频,没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尤其刚才的声音是异国语言。他这时抱着杆子,茫然抬了抬头,“你们打完了?”他又去看桌台,“这还差得远呢。”
朋羊不再看喻子翔,也走出了皮埃尔的怀抱,她一口喝完杯中的苏格兰威士忌,回头跟皮埃尔柔声说:“我回去告诉你。”她露了一点笑出来,看向安东尼奥说,“如果你不介意……”
皮埃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快速跟安东尼奥和喻子翔说:“我们现在离开。你们玩得开心。”
安东尼奥很理解地坏笑着说:“你们也一样。by,很高兴见到你。但皮埃尔,别忘了我们明天上午有活动,下午还有训练……”
“担心你自己吧。”皮埃尔假笑着回了句,牵着朋羊的手往外走。
“goodnight, love.”
路过喻子翔身边时,朋羊听到他说。
海水还未到她的脚踝,已经迅猛退去。
她侧了侧脸,正撞上喻子翔邪恶的笑。
他朝她眨了个眼,无声地跟她说了句话。
一切发生的很快。她没看清。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她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不想让她知道,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喻子翔已经转身朝安东尼奥走了过去。
皮埃尔一刹那间,握疼了朋羊的手。
第24章 C22:北京
朋羊连忙转脸看皮埃尔, 皮埃尔眼眸一垂一抬,之后朝她笑了出来。她形容不来法国人的笑容, 她没有笑。
他们手牵手,走出了娱乐室。
“你还没告诉我,你有多想念我。”皮埃尔忽地说,是很平静的声音, 可能太平静了。
他们在走廊碰到喻子翔之前, 他正跟她说,他希望她留下过夜, 明天再回去。他还说, 他想她想的发疯, 他需要她留下。实际上,他们每天视频时, 他都会说这句话。之后,他就问了她这个问题。
他们进了电梯。皮埃尔见她不说话, 平静不下来了。他捏了捏她的手。
电梯门关上,朋羊环住皮埃尔的脖子, 吻了他。
皮埃尔一下觉得整个电梯都烧起来了。她嘴里醇厚香苦的苏格兰威士忌是火引子。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那一层。
他们分开,她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平复着气息说:“这么想念你。”
皮埃尔也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深邃的眼睛里,满满的欲望,他有点任性地告诉她:“我想要更多。”
这个吻遣散了一些阴霾。
皮埃尔之前的感觉很不好。那种感觉,他在维加斯的时候也有。似乎只要子翔出现, 他就在她面前消失了。虽然皮埃尔知道子翔一向吸引女孩子,乃至他在法国国家队更衣室里说子翔那个“亚裔耻辱”的笑话时,都有人说,“喻哪里是亚裔耻辱,明明是亚裔荣耀”,但皮埃尔从来没感到过威胁。直到这个夏天。
尽管,皮埃尔很不想承认。
房间的门打开,房间的门关上。
他们热吻,像第一次那样,他抱着她去了床上。
朋羊此前从来没体会过,从热恋到短暂离别,到再重逢的激动。那种身体和心全都游离于掌控之外的感觉既美妙又煎熬。
想必皮埃尔也一样。她觉得他一会儿像发狂的小野兽,一会儿像最温柔的情人,不规则的循环往复,直到真正的无法控制到来。
北京的夜还没有深。不管外面多么燥热,房间里的温度却让人有点瑟瑟。
朋羊裹着被子靠在皮埃尔胸口,她能闻到空气里混合的味道,有她自己的香水,有皮埃尔的古龙,还有很多别的
。她能感到他依然躁动不安,但她同样能感到他欲言又止。
“喻问我有没有给你写歌。”朋羊主动说。她的声音飘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皮埃尔的回应。
“他为什么问这个?”皮埃尔坐起来了一些,找到她的眼睛,探寻地问,“你又为什么那么生气?你说了什么?”
“我说不关他的事。”朋羊也看着皮埃尔。
之后,她起身在床下找到皮埃尔那件polo套到了身上,她又下床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她一边喝着一边坐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