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庄主旁边的人,陆绝山庄上下人等无人不知,不过却也被传了命令,不得与他人说起这女子,不知何意。
陆行之有时会出庄办事,凉风就在陆绝山庄的门口等他回来。有时一等就是一天,她只能回了东厢,一觉醒来后练完剑继续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陆行之的依赖感会这么强,可能只是因为他让她觉得很安心。
陆行之看见在门口等候的凉风几乎都是立马翻身下马,一把抱起她,训斥她为何又坐在地上,神情严肃但是动作却轻柔。
凉风也只是甜甜地窝在他怀里笑,说她想他。
只要在庄内,陆行之在哪凉风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哪,有时陆行之出庄她也只是叹一声气,然后眼巴巴的等他回来。
她的司马昭之心似乎都已经路人皆知了,但是她的庄主却还是像那高岭之花,丝毫不为所动。
陆行之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现在她还太小,不能入口而已。
“上次让你抄的那些杂闻都抄完了?”陆行之在书房这段时间积攒的一堆事物,快速批复,他空下来的时候无意问道。
凉风坐在他左边,看着他专心凝神的样子越发痴迷,陆行之处理公事从来都不避着她,是全然信任的样子。
阿言在旁边低垂着头,没敢看眼前的二人。
“杂闻都挺有趣的,感觉能见识到很多事情,比话本好看。”说完后凉风就抬手摸了摸陆行之耳后垂下的发,这段时间逐渐大胆起来,就算她有再逾越的动作陆行之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她。
可能是她分不清楚是微笑或者是冷笑,只要陆行之对着她笑了,凉风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
每次绿葶和顾莹听见凉风说陆行之对她很温柔的笑,她们都很难想象出庄主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平时陆行之都是冷漠坐在高位发号施令,他们遵循去做就是了,想看见陆行之笑还真是很难。
那时凉风得知庄主的笑脸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丝丝的。
凉风像是想起什么,问:“我最近在庄内感觉有些无聊,除了练剑便是抄书,庄主大人给我找点事做呀?”
她心里有些小九九,凉风认真看着陆行之的反应,眼神有些期待。
陆行之没说话,看着手上的手札正凝神想着,凉风抿了抿唇,觉得被冷落了,她眼睛眨了眨,突然站起来道:“我去找绿葶玩了。”
她其实是故意的,想看看陆行之的反应,他不留她难道就没有地方玩了吗?
“站住。”陆行之终于开口,他放下手札,凉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只听他道:“胆子越发肥了,我没让你走你敢走?”
计谋得逞,不过她眼神倒显得哀怨,走在他面前,俯下身把手放在书桌上抵着脑袋,眼神干净:“庄主不理我,我觉得无趣,不能找别人玩吗?”
这些年陆行之已经习惯了在庄内时身边有个小尾巴,有时凉风练剑他也会令人去把她叫到他身边来,让她寸步不离自己。
今天怎么转了性突然要走了?
陆行之站起来俯身靠近她,低声道:“那现在再给你加一条规矩,以后只要我在庄内,你就必须时刻跟着我,不准离我三米开外,被我发现一次你就举着剑深蹲一个时辰,发现两次就蹲两个时辰,以此类推,听明白了吗?”
他就连威胁人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
“喔,明白了。”凉风看着陆行之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忍不住起身亲了陆行之的右脸一口,她咯咯的笑,似是奸计得逞一般,“庄主,还要我再近一点吗?”
陆行之突然就被凉风勾起了一股邪火。
这几年他对她一直都很纵容,她也很乖,不会惹什么麻烦,唯一就是对他上下其手的次数多了些,他一直忍着没对她下手,她自己现在却是送上门来了?
女孩柔软的唇触在他的脸颊上,看着她逐渐成熟精致的脸,陆行之猛然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要去找绿葶玩也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
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训她,手段都用到他这里来了?
陆行之忽的怒上心头,也不知道这股脾气从哪来的,或许是他不曾被人冒犯过,捏住凉风小巧的下巴,看着她突然变得惊恐的眼神。
凉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这几年陆行之从来都没有对她下过重手的,他把她的下巴捏得很疼,也不敢挣脱,她明白不应该耍这一下小性子的,她连忙道:“庄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错?你错在哪了?我怎么不知道。”陆行之气极反笑,眼色深沉,令人生畏。
陆行之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殊不知这才是陆绝山庄陆大庄主本来的模样。
现下还有人私下传他严肃苛刻,没有人性,冷漠难以亲近。
凉风不语,她知道她离陆行之的距离很远,他现在是不是在告诉她,她不应该有过多肖想的?
陆行之这些年对她的纵容给了她一种幻觉,才使得她越来越大胆。
是不是因为当年她提的那一个要求,他只是在满足她的要求而已,对她……没有一点点情意?
凉风想问他,可是却不敢开口。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处于被动方,她必须要依靠着他,心下难过,悲伤忽的从瞳孔中肆溢开来。
想起两年前,江南干旱,陆绝山庄手底下有人借着此次乱动想发不义之财,被陆行之发现之后直接命人砍去双手,在陆绝山庄门口跪了三天后不治身亡。
那时候他她才知道这个庄主究竟有多狠,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她心里害怕。
那个人是陆绝山庄的管家,平时笑眯眯的,对她十分友好,她还听闻管家是一个十分简朴善良的人,在陆绝山庄待了有十几年了,陆行之对这样的老臣都能如此残忍,那对其他人呢?
人性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在利益面前其他皆为泡影,凉风想这个管家或许就是了。
后陆绝山庄开仓放粮,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情陆行之却做了,结果那年江南百姓成功熬过了那一个令人难忘的夏季,次年雨水丰润,农物丰收,农民想把丰收的粮食还给陆行之,却被陆行之拒绝。
盛情难却,陆行之还是用低价收购了这些农民的粮。
江南民风淳朴,那时凉风对陆行之的好感又拉回来了一点,对他的伟岸感到无比崇拜,谁知他却说:“开仓放粮对我来说并无坏处,反正我的粮够多,我只是听了秦屿的话赔本赚名声而已,要不然今年如此上等的粮他们怎么肯低价卖给我?”
商人牟利,凉风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觉他无情。
可是看见他后来彻夜不眠的为了那些农民的粮食东奔西顾,凉风还是觉得他不是那么无情的。
在外看着无情的人却唯独对她温柔以待,尽管对她的教导十分严厉,但是凉风却还是忍不住的,动心了。
对她而言陆行之是她的**,是她的一言堂,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依靠。
他教她练剑,教她写字,多年来的依赖变成情感,她越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只不过是亲了一下,突然生出这么多的感慨,凉风从心底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见凉风久久不答,陆行之松开她。
凉风抬手摸了摸已经被陆行之掐青的下巴,低下头继续一声不吭。
空气仿佛凝滞,书房内的气氛压抑,陆行之沉默得有些可怕,阿言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下焦急。
他终是开口:“你不是说待在庄中无趣吗,那我给你找点事做。你去云常阁找绿里让他给你指派一个任务,任务做完了再回来见我。”
凉风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置信,这几年来她从未离过庄,现在她做错了事便要把她遣走吗?
不过她很快又想开了,陆行之说完成任务再回来,应该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吧?
她轻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了一句:“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陆行之知道凉风一直都很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重新坐下,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回复来往信件与手札。
一直不说话的阿言终是忍不住为凉风说了几句话:“庄主,若真是把凉风派到云常阁去,一场任务做下来怕是该心凉了吧。”
“你什么意思?”
阿言听得出来陆行之声音中的不满,却硬着头皮继续道:“她是个善良孩子,一直为庄主做了许多,我们都看在眼里。庄主对她也是极为纵容的,既然无法接受这孩子的情,何不一开始就打消她的念头,却一直到现在才……”
陆行之摆手打断她,显然是不想再听。
“她只有经历过事情才知道自己离不开我。她不是想出去?那就让她见见世面,知道没有我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行之没有想到凉风居然这么快就能懂得男女之情,他……本来想亲自教她的。
想起凉风之前看的那些话本,陆行之在心里又给顾莹记上了一笔。
阿言在旁边看着陆行之势在必得的模样,只觉得心惊。
如果说刚刚凉风使的是欲擒故纵的话,那陆行之的手段则是不知道比她高出了多少倍。
他究竟想要什么?阿言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等下你去拿药膏给她擦上,刚刚我下手有点重。秦屿那边叫我去杭州谈一笔生意,凉风在庄内待了太久,该让她出去看看。我会尽快回来,绿里那边你也去提点一下。”陆行之合起书桌上的手札,即刻出去了。
阿言知道陆行之的心意,朝他福了一礼,拿了一盒上好的药膏去了东厢。
可是去了东厢却听得这里的侍女说凉风没回来,她只能在门口等了又等。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行之:皮这一下你快乐么?
凉风:委屈巴巴
第10章
云常阁。
绿里看着下巴泛着青紫的女孩感到微微不忍。
这几年来他和陆行之提了一次要把凉风借到他这里来用用,却被陆行之一口回绝,陆行之对自己的这个作品似乎十分满意,不允许别人有一点沾染。
现下倒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凉风到了他的云常阁来把陆行之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绿里,绿里听了之后握起拳头敲了敲脑袋,有些发愁。
凉风算得上是被陆行之从蜜罐里面泡大的,亲自教练剑,不准出山庄玩耍,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安排,简直就是掌中的宝,怎么突然就把人派到云常阁来了。
绿里在脑海里稍微过了一遍云常阁可以接的单子,凉风看得出绿里焦躁的神情,轻声道:“不用有什么顾忌的,庄主这些年来教我练剑,我还没有一次真正的实践过,这次能为他做点事也挺开心的。他只要不冷落我就好了,他说我回来之后他说我还是可以去找他的。”
其实凉风知道自己也许是做得太过了,所以庄主要惩罚她,她也欣然接受了。
绿里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
他手下的人无一不是接受过高端训练的,做杀手最重要的法则便是一击毙命,凉风没有丝毫经验,若是任务失败不仅陆行之会抓着他打,他云常阁的名声怕也是要完。
云常阁虽然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一直以来行事也算低调,接的单子也都是一些有缘由的,不是说那种你给我钱我就帮你办事。
陆行之对这一块的管理也特别严苛,毕竟也关系到陆绝山庄的名声,他甚是看重。
绿里叫凉风先回去了,说是这两天会给她指派任务,顺便还关心了一下她下巴的淤青。
凉风说自己没事,谢过绿里后回了东厢。
阿言早在东厢门口等着凉风,看见凉风她依旧是很温柔的笑,凉风同她打了招呼,便看见阿言从袖子中拿出一盒药膏。
“这是庄主让我送过来的,本来他是要亲自过来看着你擦了药才放心,但是事情紧急,秦阁主找他有事,现在已经离庄了,所以派了我过来。”阿言道出事情原委,凉风接过药膏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他对我这样好,阿言,我觉得我要离不开他了。”凉风打开药盒的盖子,放在鼻端下闻了闻,清清凉凉的感觉,味道很是令人舒心。
阿言抬手去沾了一点药膏在凉风下巴上涂着,轻笑道:“庄主只是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并没有叫你离开。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说的话照做就好了,不要有太多的顾忌。”
凉风感觉每次她难过的时候阿言都会出现,她没忍住抱住阿言,下巴的药膏有一些蹭在了她的衣服上,阿言只是笑,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凉风知道陆绝山庄的人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她都想落泪了。
她下巴上的药膏蹭到了阿言的衣服上,阿言也没有多说,只是好生安抚着凉风,又给她的下巴上了药才离去,去了云常阁转达陆行之的指令。
两天后绿里命人来东厢叫她,凉风听到任务时没说什么。
“这次任务你和淮右一起去。”绿里终究还是不放心,阿言那边也转达了陆行之的意思,所以还是叫了一个人和她一起去完成暗杀。
其实这次的任务也不算有多难,九华有一处村庄新来了一个恶霸,掠夺粮食霸陵妇女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这可惹恼了在这村庄旁的某个大户人家,叫了下人去赶人也是一去不回,哪曾想到这恶霸也不仅是个只靠蛮力的主,武功也颇为高深。
大户人家的家主大手一挥,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和云常阁做了一笔生意,让他们了结了这个恶霸。
绿里觉得这个单子不错,把凉风派过去是再好不过,但是陆行之的意思又是要找一个人来不动声色地保护她,所以叫了淮右过来,他性子较冷不喜说话,是上佳人选。
淮右看着旁边站着的这个极是娇嫩的女孩,抿了抿唇,不满之意露于脸上。
云常阁的杀手一般都在训练,对外面的事物可以说是十分不了解,他不知道凉风的具体身份,自然没有好脸色看。
“你们俩先去碧水阁问顾莹要具体信息,再去凌烟阁取药。”暗部四阁相互合作,各司其职,顾莹提供被暗杀者的信息与地图,绿葶则是提供一些止血救命的药,因为就算是暗杀也会有受伤的危险。
淮右道了一声“是”,先行一步离开了云常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