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能思及的,李安好又怎会想不到,只她有所疑惑,直觉这其中应还有旁的事。收拾了一番,出了坤宁宫坐上凤辇。到乾正殿时,皇上已没在大殿处理政务了。
方脸天乙领着一手捧水红色纱裙的宫女迎来:“娘娘,皇上在温池等您。”
再看那件水红色纱裙,李安好面上生热。进了寝殿,去了凤袍只余肚兜和亵裤,脱簪去饰散下发,穿上曳地对襟纱裙,往温池。
皇帝面朝温池入口,倚靠着玉壁,逮着一抹水红,不禁弯唇,看着人赤着玉足踩着升腾的白雾缓步走来,喉核滑动。
来到温池边,李安好并未急着去伺候皇帝,小心坐下,双足入池戏水,没一会,红霞晕染两腮更娇。皇帝见她不近身,也不恼,一头扎进水里,若游龙一般眨眼间就到了她跟前,出水伸手揽下她的脑袋,仰首逮住红唇。
成婚近两月,李安好少了些矜持,热情地回吻,情动时双手撑着他的肩下水,水红色的纱裙展于白雾蒙蒙的水面,衬得人似仙似妖。
从温池到寝殿,皇帝攻势不减,李安好是节节败退。在她故技重施又想装晕时,皇帝一口咬上她红透的耳垂。
激情退去,皇帝抚弄着妻子汗湿的额际,时不时地低头亲吻:“刚刚又想耍滑头。”声音低哑,入耳引得李安好骨头都酥了,娇嗔道,“您自个什么劲儿就没好好掂量过,臣妾受不住。”
嘬了一口她微肿的唇,皇帝宠溺笑之:“那你也不能总装晕。”
指头搓着男人冒了硬茬的下颚,李安好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妾身接手了后宫,您知道吗?”
“知道,”皇帝清楚她在指什么。
“臣妾吩咐了御膳房,每日二两鹿肉减去一半,”李安好瞅皇帝没有不高兴,不禁笑着抬起头在他鼻尖啄了一下。
头埋进妻子颈窝,皇帝侧首亲吻她的耳鬓:“元元,给我生个儿子。”
五指插.入他的发里,李安好轻抚其背脊:“要是个女儿呢?”
“女儿?”皇帝不愿意了:“女儿还是后生好,上头有得用的哥哥顶着,公主才能过得顺遂。”就像嘉灵,即便她愚蠢张狂,只要不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会护着点她。
李安好扭过头:“除了哥哥,不是还有父皇吗?”
皇帝轻笑,手指描绘妻子的眉眼:“朕不能陪她一辈子,”有元元教养,他的公主一定会比嘉灵好上千万倍,“其实朕不想你生女儿,因为这世俗对女子的束缚很沉重。但若是有,朕一定加倍疼爱她。”
泪填满眼眶,李安好都未察觉,用力眨了眨眼睛。因为前朝的丰天女皇,后世对女子的束缚极尽苛刻。她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心被触动。
吻去妻子的眼泪,皇帝抓起她贴在自己脸上:“你先努力给我生个儿子,咱们看他出不出息,出息了就生女儿。”
这都什么话?李安好哭笑不得:“生男生女都是老天说了算,臣妾可做不得主。”
“你当然做不得主,”皇帝张嘴轻咬她的面颊,含糊说道:“还要朕努力才成。”
守着殿门的范德江,听着殿里兴头又起,是真觉皇上爱惨了皇后娘娘。就这两月,后宫只一块涝地,旁的地界全旱得快冒烟了。他都有些心疼皇后娘娘。
杨嵊离京一天,唐逸幽那便传来了好消息。因着他们早到一步,做了埋伏。在徐博义接到恪王密信后,令私兵乔装离巢准备赴京时,他们利箭攻之,又做敲山混淆视听,令徐博义以为有数万兵来剿。
混乱之下,徐博义被唐逸尘一刀扫落陡崖,受了重伤。擒住了贼首,私兵成散沙,唐家兄弟亮明身份,宰了数十个不听话的头头,剩下的那些就乖觉了。
按着计划,这会恪王府也该接到“徐博义”的信了。皇帝长吁一口气,昨晚上皇后还跟他说今年中秋宴的事,估计是白忙活一场了。
处理完手头的政务,天己那确定了“徐博义”的信进了恪王府。皇帝摊在龙椅上,沉凝了足有一刻,才起身绕过龙案走下大殿:“摆驾慈安宫。”
听到唱报,守在慈安宫的李安好快步走出正殿恭迎:“臣妾请皇上安。”
“免礼,”皇帝拉起她,跨入大殿:“太妃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朕进去看看,”皇帝捏了捏掌中柔荑,松开走向后殿。
原还没觉出怪异,直至皇帝进入寝殿后屏退伺候的宫人,李安好才了然,这是时候到了,轻眨眼,抬手示意宝樱几个也退下。
寝殿内,皇帝站在床边垂目细看着瘫躺着的老妇,不到一个月,原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就瘦得只剩皮骨,其一头浓密乌黑的发也花白稀疏了。望进她那双浑浊的眼眸,他心中荡不起一丝波痕。
“朕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些事,让你死得明白一点。”
“我……七,”瘦得没人形的懿贵太妃还没有放弃,她要活着:“药……”
皇帝听不清她在哼什么,但却清楚她不想死,
“你十月怀胎生下朕,朕很感激。未待朕满月,你就将朕捧至陈皇后面前换得帝后高兴,朕也不怨,这是在还生恩。后你明知陈皇后冷待朕,甚至不允宫人教朕言语,致使朕三岁不能言,亦旁观,到此你我母子之情只余二三。”
看着她目露惊愕,皇帝一笑置之:“朕记事极早,陈皇后与你如何待朕,朕皆牢记于心。”
至于不知晓的那些,也会有人有心告知。他三岁虽不能言,但已晓得人人跪拜、坐于龙椅上的那位是这天下之主。
“朕幼时也曾对你存过希望,几次有意寻你,你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同陈皇后一般冷待朕,朕便不再视你为母。后恪王长成,你觊觎陈皇后娘家势力,连番算计,将朕当物件一样买卖。朕冷眼看着你蹦跶。”
皇帝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去流出的口水:“你可知陈皇后信奉的是前朝的丰天女皇?”
懿贵太妃闻之反应激烈:“呜……骗……”
一把摁住她,皇帝接着道:“今天来,朕是与你告别的。明天亦或是后天,恪王会来看你,”站直丢开手中脏了的帕子,“你为他费尽心思争了几十年,甚至不惜从南疆寻秘药要让朕断子绝孙,想必是爱极了这个儿子。”
“窝……不,”懿贵太妃僵硬地摇动头,眼都急红了。
“临了了就再让他利用一回吧,说不定等他成就了大事,能追封你为太后呢?”皇帝闻到恶臭味,嗤鼻一笑:“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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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李安好在外等了近两盏茶的工夫, 皇帝终于出来了。见他眉目舒展,便知其心中多年积郁已吐尽,缓步上前屈膝行礼。
“你总是这般知规矩, ”皇帝递出手。
将左手放在他掌心, 李安好起身:“皇上爱重臣妾,臣妾明白,但您不能太惯着,臣妾怕自个会忘形,恃宠生娇,”作小女儿状, 歪头笑看着男人打趣,“到时您就该头疼了。”
“你不会,”两个月时间足够他了解一个人,将皇后拉近,在她面颊上嘬了一口,“让宫人进去伺候吧。”
“好”
天已近黑, 皇帝未在慈安宫久留, 难得悠闲,牵着皇后也不欲坐御辇, 两口子一路闲话走回了坤宁宫。
这二十天, 因为懿贵太妃病重, 他们吃得都相对清淡一些。
李安好看皇上下颚处皮几乎是贴着骨, 不禁有些心疼, 夹了一只玉子蓉丸放到他的碗里:“臣妾吃着不错,您尝尝可喜欢?”前朝政务繁复,加之恪王之事,得亏皇上年纪还轻, 精气神足。
“嗯,好吃。”
闻言,李安好又给他夹了一只:“傍晚御膳房送来了团鱼,宝鹊说很肥壮,正好小厨房还有乌鸡。臣妾让她炖两乌汤,明日下午送去乾正殿。”
皇帝讶异了,扭头看向皇后:“你终于心疼了,”他这些日子确实消瘦了不少,无奈戏一开了头,那就得做全套。
皇后配合的也是相当到位,不但停了他的汤,还多是茹素。他每日里就靠着那点鹿肉养着神了。
“臣妾是皇后,您因生母病重又无能为力而难以开怀,”李安好继续给皇上布菜:“臣妾眼睁睁看着您消瘦,自是心急如焚,必是要想尽办法给您补身子。”情理之中的事儿,谁又会去怀疑?
用了晚膳,两人相携在庭院中漫步。八月的风吹在身上凉凉柔柔的,很舒服。已临中秋,挂在空中的明月近满。
“太后怎么样?”
说起太后,李安好的唇角就不禁上挑:“挺好的,免了臣妾的安,静心休养,三不五时招姜苁灵去搭个脉,问问情况。臣妾隔天也会过去走走,”凝眉扭仰首,“不过太后不太愿意见臣妾,每次话说不到五句,她就喊累要休息。”
那个画面,皇帝能想象,不由得笑出声:“她现在动不得气,怕你,”用力握紧掌中的柔软,大舒一口气,“宫里有你,就是不一样。”
李安好莞尔,依靠着他的肩:“臣妾当您这是夸赞。”
“是夸赞,”皇帝侧首亲吻了下妻子的额:“朕刚登基那会,有一段时日都不敢进后宫,”那时他招寝,都是在承恩殿,“敬事监每日都会送玉鸯牌去乾正殿,有时一个有时两个,那是太后和太妃指定的。朕多歇在乾正殿。”
“皇上为何要跟臣妾说这些,”李安好抬眼看着男人,他的艰辛她清楚。
当年先帝驾崩得突然,东宫手无政权匆匆登基。多方制衡下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皇上只得忍气吞声步步为营,极力收拢政权。
皇帝放开妻子的手,揽人入怀,俯首凑近她的耳旁:“朕之前就有说过,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嫔都可离宫,唯你不可,”轻咬她粉粉的耳垂,“你这一生,生与我同衾,死亦伴君侧。”
耳边痒痒的,李安好哭笑,用额轻蹭他的下巴:“老是吓唬臣妾,您就不能说点好的,臣妾爱听的?”
将人揽紧,皇帝嗅着她身上散出的牡丹香,细细想了想再次开口:“朕离不得你。”
李安好乐了,抬手环上他精瘦的腰:“这句臣妾爱听,”莹莹桃花目仰望君王,难得撒娇道,“您再说一遍。”
“就这么喜欢听?”皇帝见怀中娇人点头,俯首印上红唇:“元元,你不会后悔嫁予朕的。”
“嗯,”李安好咧嘴笑着,容他入侵,萦绕在鼻尖的龙涎香,她很喜欢,热烈地回吻。像她这般出身的女儿家,即便不嫁予帝王,后院也干净不了。而较之他人,皇帝心志坚定,非一般人可比,这于她很重要。
一吻之后,情难自抑,皇帝眼底墨色浓厚,抱起他的皇后回身走向大殿。
激情消退已是午夜,一身清爽躺着假寐的李安好轻抚着耳贴在她腹部聆听的皇帝。
听了一会,什么也没听到。皇帝对肚说道:“你要紧着时间,再过几日想来都不能来。”虽然他不喜那人,但毕竟是他生母,她“病逝”他多少要守些日子孝。
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吗?李安好蹙眉苦笑,只心里舒坦。
躺到妻子身边,共枕一只软枕,皇帝并不觉难为情:“朕都二十又七了,你就算现在怀,十月之后,朕二十又八,”他自己受过罪,所以早已决定凌霄满三岁,他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他十八岁,朕都近五旬了。”
关键是他都不晓得能不能活到四十六?
李安好侧身,枕在他肩上:“您在说什么呢?”敛下眼睫,心中震颤,皇上对还不见影的皇三子寄予太多希望了。
“朕说的是事实,”皇帝手指抚弄着她面颊上的嫩肉:“你说咱们的皇三子会长得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朕多一点?”朱氏女的那句梦话,他就未怀疑过是假的,因为其中有太多解释不通的事。
靖晟帝!
这个问题,李安好表示不太好回答。
一连三日,奉安国公都没上朝,镇国公觉出不对了,下了朝回府就叫来小儿子:“昨日陪你媳妇回门,有没有见着你岳父?”
唐五才出练功房,还没来得及洗漱,一身的汗。
“没有。”
那是不在府里,坐在主位上的镇国公紧锁眉头看着孽障:“你没问问他去哪了?”
见老父这般严肃,唐五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昨日进奉安国公府前院书房,他盯着画在墙面上的《孤雁飞雪图》看了好一会,总觉少了什么,擦汗的手一顿想到一物不由得敛目:“雁钺弓不在。”
“雁钺弓?”镇国公霍的站起:“你确定?”雁钺弓是圣祖赐给奉安国公府的,同镇国公府的腾蛇刀、齐国将军府的穿云枪一样,皆重比世袭罔替的铁劵。
唐五不敢肯定:“这要回去问过我媳妇后才能定论,”抹了汗,“我只是觉得那《孤雁飞雪图》上少了什么。”
“陈弦不在,谁让你去的书房?”奉安国公府的书房是禁地,少有人可进入。
“岳母,”唐五吞咽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我岳父不会是出京了吧?”以前不知道那些事,他也许不会多想。但现在……岳母恨毒了太后,这?
八月十一,陈弦没上早朝。同天皇帝召了孽障进宫,他受命去了齐国将军府。想到此镇国公狼目一凛:“不好,你大哥、二哥有危。”
唐五也想到这了:“我现在就出京,”音未落便转身。
“站住,”镇国公叫住他:“你不能出京,让你三哥、四哥去。”
“爹……”
“闭嘴,你还去不去北地了?”
宫里,李安好处理完手头的事,尚未来得及喝口茶,冯大海就来禀,说嘉灵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