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本来会按部就班地走着。
等奥尔渐渐老去,兄弟俩也会聘请医师、护工照顾他,不喜妹妹也会管她吃穿住行。
偏偏,茱莉娅出现了。
奥尔性格浪漫,他不顾已是五十六岁,追求二十二岁的茱莉娅。
这种老房子着火一般的感情,最关键的原因可能是一个M在几十年的寻觅中,终于找到了一个最适合他的S。
毕维斯与亨利发现了奥尔参加O俱乐部,通过多方打探确定了父亲的特殊嗜好,而渐渐理清了过去母亲遭受冷遇的原因。
亨利说到此处,不掩敌意地怒视茱莉娅,“直到这个女人出现,我和哥哥才明白了一件事。
——我们的父亲并不是性冷淡,也不是对家庭毫无留恋,一切只源于他的特殊癖好!母亲给不了父亲想要的感情与欲望,而面对这个女人,父亲疯狂了。”
奥尔的续娶引爆了潜藏在安格斯兄弟俩心底二十多年的怨恨,让怨恨到达顶点的是奥尔的一份嘱托。
“奥尔想要与这个女人生一个孩子。他自知年事已高,照顾不了家里几天,想让我们兄弟将来关照还没影子的弟弟或妹妹。”
毕维斯嗤笑,“凭什么!我们从来没得到过多少关爱,奥尔凭什么为另一个仍在设想中的孩子想那么多!更凭什么让我们兄弟尽心尽力!”
当时,弑父的念头便冒了出来。
兄弟俩想要弄一出完美毒杀,还查阅了毒物的中毒后表状,决定利用吗fei与颠茄的特性,先后配合使用。
是在茱莉娅买的红酒里下毒,等奥尔喝了后,再以茱莉娅常用的颠茄眼药水改变奥尔的瞳孔表象。
那一瓶注射吗fei的酒,按奥尔的饮酒速度就是这两天会喝完。
家里其他人,兄弟俩与妮可都不喝这种酒,茱莉娅如果喝了就让她一起死。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昨夜,亨利半夜起床听到楼梯动静,一看是奥尔从外面回来。当时看到奥尔走路有些踉跄,就以为他已经喝了毒酒快要毒发。
遂,尾随其后,趁着男仆强尼离开,潜入奥尔的房间伺机而动。
当奥尔在浴桶里身体不适要摇铃时,亨利先一步进入浴室,装作能帮助他的模样。
“奥尔啊啊啊的想说什么,但说了’河水,星星’,便也没能再说下去。”
其实,真要对给病危的人急救,亨利也没法急救。
而奥尔最后有意识的十几秒,他已经没力气挣扎,眼睁睁看着亨利给他滴了颠茄眼药水。
“忙乱中,我也不懂为什么报纸上说的吗fei中毒,瞳孔极具缩小现象没在奥尔眼中出现。
我只能猜测是毒发作用到眼睛的时间有延迟,就先给奥尔滴了眼药水,但才发现他的瞳孔很快变大。”
当时,亨利已觉得哪里不对了,难道奥尔不是喝了毕维斯准备的毒酒?
但他已顾不得太多。茱莉娅在隔壁,他不能被那个女人发现,就匆匆离开。
兄弟俩交代完一切,客厅再度陷入沉默。
凯尔西与歇洛克交换了眼神,还能对毕维斯与亨利说什么?
是要说一切有因有果,但那不是犯罪的理由。而想要进行完美毒杀,不是看一看报纸,查一查文献就能做成。
此时,茱莉娅站了起来,先打破了沉默,“非常好,这不就弄清楚了。毕维斯与亨利,你们歹毒地策划了谋害自己父亲的计划。奥尔死了,死前最后遇上亨利。
谁知道你们是只弄了一瓶毒酒,还是通过另外的方式下毒又抹去了证据,反正奥尔的死,与你们脱不开关系,那也就没其他好说的。费马先生……”
‘哐!’
亨利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茱莉娅扔去,不管她尖叫,直接开骂,“做过的,我们都认了。我们是想杀奥尔,但事实是他的死与我们无关,怎么到你嘴里我们就变成真正的杀人犯了。”
“啊啊啊——”
茱莉娅躲得快,但还是被浇了半身茶水。她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反击回去,也是举起手边的茶杯。
凯尔西眼见闹剧就要上演,直接戳破,“茱莉娅女士,你怀孕了,还是先坐下来比较好。”
“怀孕!”
“怀孕!”
毕维斯与亨利凡都不敢置信地叫出来,难道他们还真要多一个弟弟?!
“不,不可能,那是谁的孩子?”
这下,轮到茱莉娅脸色惨白,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歇洛克便报出一个名字,“肯恩·托马斯,茱莉娅女士,您与他熟悉吗?请务必想好了再回答。”
第117章
“肯特·托马斯……”
茱莉娅下意识就要矢口否认, “我认识他,这有问题吗?他和他的妻子,昨天一同来了舞会, 是我和奥尔的朋友。”
话是如此,但在场的都知道这个问题的关键是, 茱莉娅的怀孕是否与托马斯有关。
两个侦探深谙话术, 暂且不提托马斯已死。
凯尔西好心透露了一下有关血型研究的新进展,“茱莉娅女士, 刚刚送给两位安格斯先生的话, 现在要送给您——知识就是力量。”
什么知识?
这就要讲到父母与亲生孩子之间的血型遗传是客观规律。
凯尔西缓缓说起常见四种血型取二排列组合, 双亲的两种血型结合生出的孩子会出现哪种血型,又肯定不会出现哪一种血型。
这些事在后世已从遗传基因学上得以验证,如今尚在血型研究的广泛数据调研中。当下, 虽然尚不知具体成因,但大数据揭示了确实有遗传规律存在。
随即,凯尔西指出昨夜在小树林岩石上提取到的血是AB型, 与托马斯的血型一致。
更加一致的是岩石边的男士鞋印,从尺码到花纹与托马斯先生的鞋印一模一样。
“我们也检测了, 奥尔先生的血型是O性。只要再检测一下您的血型, 等您的孩子降生,大概率上能确定孩子的生父是谁。”
凯尔西似乎生怕茱莉娅听不懂, 一点一点将概率计算的过程说得详细,“所以,现在您懂了吗?知识面前,很多秘密都不是秘密。”
茱莉娅终是没法再保持笑容, 竟是紧张地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丝。
歇洛克补刀,“当然, 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然后就死无对证了。”
孩子怎么遇到意外?
还不是母体受到了伤害,却说不好是做母亲的有意或无意为之。
“啊呸!想得美。就算孩子死了,偷情的事情也别想遮掩过去。”
亨利跳了起来,指着茱莉娅呵道:
“我记得托马斯,他家不就是一个开小商铺的。只要将你做的丑事抖露出去,你的那些熟人还会帮你保住托马斯?到时,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他一定会指认你们的奸情。”
茱莉娅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事到如今却仍不在安格斯兄弟面前示弱。
“说啊!你们敢说我偷情,我就不敢说你们弑父的计划吗?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句话直接掐住亨利的脖子,让他面色涨红却没了声音。
兄弟俩与继母间的对峙局面又似回到了早上,争锋相对,但现在各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了。
费马却只求答案,“如此说来,茱莉亚,昨夜你与托马斯去小树林私会的事是不是被奥尔撞破,然后你们谋害了他?!”
茱莉亚嗤笑出声,“哈?!您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我们谋害了他?隔着一座桥,怎么谋害他?奥尔根本就没看到我。这种胡乱猜测,你有证据吗?”
如果奥尔发现了茱莉娅偷情,他能够不动声色地从河边离开,若无其事地叫男仆准备洗澡水,随后一声不发地开始洗澡吗?
理论上一个人对感情足够隐忍是能做到,但完全不符合奥尔的性格。
再结合男仆强尼与亨利的描述,前者说奥尔着急洗澡,后者说奥尔上楼时腿脚不利索。
但是奥尔的情绪波动不大,并无撞破心爱妻子私情后的恼羞成怒与悲从中来。
询问至此,歇洛克与凯尔西交换了眼神,是时候给茱莉娅一次重击了。
歇洛克单刀直入地告诉茱莉娅,“确实,现在很难有除你之外的人证了,因为肯恩·托马斯死了。”
“什么!”
茱莉娅蹭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先行否定,“这不可能!”
仅此一问已表明了很多事实。
茱莉娅更紧张在意托马斯,而他们可能与奥尔之死并无关联。
不过,歇洛克仍是不急不缓地说着,“死神要带走一个人的生命,不需要让凡人批准同意。托马斯快要游到家门口,但突然溺亡了。有没有觉得耳熟?他与奥尔的死状非常相似,都是非常突然就猝死了。”
「怎么能一样!」
茱莉娅僵直着身体,她的手抚上了肚子,不断摇头不想接手这一现实。
凯尔西循循善诱地说到,“死亡已经发生。茱莉娅女士,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托马斯的人,如果您想弄清他的死因,就请一字不漏说清昨夜的事。”
“昨夜?昨夜很普通。”
茱莉娅陷入回忆,“肯恩与我约定深夜两点半在小树林见面,他潜游进来。”
一月末的威尼斯气候尚寒。
茱莉娅本来不愿意托马斯夜游潜入,但有几个人能够控制感情。
肯特得知茱莉娅怀孕一事,偏偏两人在舞会上却无法就此详谈。
他迫不及待地想问清情况,不愿意另择他日。仗着水性佳身体好,就和以前一样定下了深夜私会。
“我们只是说了一会话,大概三点不到,我就要送他离开。”
茱莉娅快要把托马斯送到河边时,隐约瞧见对岸有灯火,提灯的人身形似奥尔。
当时,茱莉娅与托马斯都吓了一跳以为暴露了,但两人强自镇定下来。以奥尔卧室的窗户视角,是无法看到小树林边缘有岩石的地点,两人的私会应该不会被发现。
稍稍等了一会,两人发现对岸的奥尔没继续留在河边,他向房屋方向而去。
趁此空档,托马斯立即潜游离开安格斯家,而茱莉娅也蹑手蹑脚地回房,险险避过了送热水的强尼。
茱莉娅有惊无险地回房后,女仆阿莎告诉她,两点三十七分有敲门声。
门外奥尔询问茱莉娅有无睡着,阿莎非常紧张,只答茱莉娅累了一天睡着了。
幸好奥尔没有进来一探究竟,他直接离开了。
接下来就和谍战差不多。
从三点多回房到三点半期间,茱莉娅忙着毁灭曾经去小树林的证据。
是让阿莎快些洗去鞋底泥渍,而她又是换上居家睡衣,反复地从头到脚地确认她没留下破绽。
顾得了一头就兼顾不了另一头。
茱莉娅又不是真的特工,没能留意隔壁房间是否有不正常的异动,更不谈发现·亨利曾潜入奥尔的浴室。
亨利却是冷哼,“这都是你说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河边对奥尔做了什么,或是更早就暗下毒手。你有太多机会对奥尔下了毒了。”
听这话,一如刚刚茱莉娅朝亨利与毕维斯两人身上泼脏水。
茱莉娅怒目而视,“下毒?你以为我是你们俩兄弟吗?我当然希望奥尔好好活着。”
“呵呵!”毕维斯一点都不相信,“难道你不怕被奥尔发现你与托马斯偷情,那么遗产就一分都没有了。”
茱莉娅冷笑,“就算我想奥尔死,起码也要等到孩子出生,再长大几岁。奥尔能给我庇护,他死了,你们会怎么对待我和孩子,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茱莉娅也说不清她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可不论是奥尔或是托马斯的孩子,一旦奥尔死亡,安格斯两兄弟绝不会善待她。
怀孕时期,茱莉娅才不会蠢到谋害奥尔。
毕维斯与亨利一时语塞,显然知道茱莉娅对他们的行事判断并没出错。
客厅,又陷入死寂。
费马却打破了沉默,“好吧,你们三个人都有让奥尔死的想法。两个付诸行动,但时机出错没能得手。另一个准备让奥尔养大孩子再下手,现在还要留他一命。
昨夜,奥尔的死却与你们三个都无关,那么他又是怎么死的?死神看他不顺眼了吗?”
这也是凯尔西与歇洛克想问的,难道奥尔与托马斯都是没有外因的突发猝死?
凯尔西向茱莉娅核实了重要的一点,“昨夜小树林,你与托马斯只是谈话,没有其他行为吗?比如鞭打他?”
“当然没有。”
茱莉娅非常肯定,“那种声音会惊动别人,我怎么可能在小树林里做。”
那就奇怪了,托马斯身上红痕是从哪里来的?
歇洛克向茱莉娅确认,“托马斯没有其他情人吗?昨夜离开了你,会与其他……”
“没有,他绝不会!”茱莉娅斩钉截铁地说,“肯恩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情人了!他不可能在昨夜在找其他人。”
从时间线与尸体发现点,托马斯也没有时间去找其他人,那么他身上的伤来自何处?
同样的问题,奥尔身上相似的新红痕,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茱莉娅动手抽打,那又是来自何处?
托马斯与奥尔的共同点,是两人都接触过安格斯家的河。
说是河,威斯尼的错综水网,流的其实是海水。
海水,星星。
昨夜天上却没有一颗星星。
水里呢?水里有星星吗?
忽然之间,歇洛克看向凯尔西,两人在对方眼中读到一种可能。
——性格浪漫的奥尔,半醒半醉间看到河中的星光。以他惯有的心血来潮穿着睡衣就去了河边,近距离看个清楚,甚至是捞一把星星。
但不曾想,这次的星星要了他的命。
水中的星光来自某一发光水母,水母蛰了奥尔。被水母蛰后的红痕,与平时受虐后的痕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