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临死前呢喃的‘河水星星’,与他用力却没能在浴桶内侧划出的完整五角星,指的就是杀死他的真凶。
翌日,凯尔西与歇洛克带着水母杀人的猜测,走访了威尼斯夜间水上巡查员。
巡查员并没有在舞会当夜发现遇上水母,但上一周是有人在白天看到过几只水母,是有毒的那一种。
换做其他人,身上有红痕是不正常,但奥尔与托马斯的特殊嗜好,让他们身上留有深深浅浅各种红痕。
这一点非常干扰死因判断。
而今排除了种种人为他杀的可能,不论得到的结果再怎么意外,它是真相。
‘威尼斯水道有水母出没,而奥尔与托马斯都死于水母的致命毒素。’
歇洛克将此真相告之费马,如果他仍有怀疑,带上奥尔与托马斯的尸体去德国找专业研究所请求毒检。
那里有水母毒液的对比样本,肯花钱又有耐心,半年后能等到详细的毒理报告。
最终,费马、茱莉娅、毕维斯与亨利,四人都认同了奥尔死于水母之毒的死亡真相,但也打算去德国再做一次毒检。
至于奥尔的遗产分配,茱莉娅背着丈夫偷情,毕维斯与亨利谋杀父亲未遂等等,双方之间是互有把柄,又想要将对方送入大牢。
安格斯家的内斗刚刚开始,距离尘埃落定尚有一段时日,那已经不是两位侦探的业务范围。
经此一事,却是不能指望租到奥尔的海船。好在凭借K.S.迅速破案的好声望,在两位侦探的担保下,F先生不久后成功租到了另一艘合适的海船。
不比奥尔曾经许诺的船性能好,但这一次没有再遭遇任何阻碍。
死神也要休息,是让大海也风平浪静了。
天时地利人和,四人非常顺利地按照推测,找到了藏于小岛上的大批宝藏。
法国境内有关伊夫堡监狱逃犯的通缉令仍在疯传。
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将曾经许诺的钱财分给凯尔西后,索性带着剩余大部分宝藏直接从意大利出海前往美国,在纽约完成彻底的改头换面。
**
二月二十,英国伦敦。
今日天晴,傍晚五点,晚霞绚丽。
有关伊夫堡监狱的逃犯与劫狱,牵扯到O俱乐部的两起特殊嗜好调查案,那些都已经告一段落。
若问歇洛克有何感想,或只有一问,意外与明天究竟哪个来的更快?
‘叩叩——’
凯尔西敲响了房门,带来了酬金与两个月前的雪人照片。
她将装汇票与照片的大信封放在了歇洛克的书桌上,但没有立即离开或像以往一样提出晚饭邀请。
凯尔西抿了抿唇,犹疑几秒,深呼吸是一鼓作气地说,“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如果我要搬离蒙塔古街,此前会和你商量。”
歇洛克正要打开信封去看照片,闻言他的手一顿:“哦!是的,我记得你买下了胖老板介绍的房子,它在伦敦近郊。
它很好,装修不错,四周风景好。比起隔三差五被浓雾侵扰的市内,那里确实是好住处。”
尽管这也好那也好,但与市中心相比,总是缺了什么。
歇洛克没有说缺了什么,只是笑着问,“你打算搬过去?那样一来,去学校岂不是很不方便。”
“的确,近郊的房子距离伦敦大学较远,交通上不方便,所以我就换了一个地方上学。”
凯尔西顿了顿,直视歇洛克,“我说的离开,不是去近郊,是去美国纽约。爱格伯特教授要去兰斯特大学帮忙,带一带刚刚成立的经济系。“
凯尔西语速极快,是将圣诞节前她与导师爱格伯特的一番对话复述了出来。
“我认同老师的话,离开伦敦两三年,去纽约参与大学学院的初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汤姆,你认为呢?”
空气突然安静。
歇洛克听完这些话,没有说他怎么认为。
先是默默站了起来,似乎若无其事,一步一步地走向窗边。
看着天际夕阳下沉,歇洛克背对着凯尔西。
沉默中,五分钟过去。
他终是以寻常的语气,给出认同的答案,“我认为你说得对。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趁着年轻,你应该去的。”
为显认同,歇洛克还补充,“就像我十几岁时,父亲带着我离开老宅,游历欧洲各国。从中,我学习到了各种书本外的知识,是不可多得的经历。所以,我觉得你该去。”
这一句「我觉得你该去」,仿佛没有任何不舍。
歇洛克说完转身,面色再无异样,还能对凯尔西露出微笑,“很是荣幸,你记得承诺与我来商量。现在,我的建议是,赞同你去。”
赞同吗?
为对方好,必然是赞同的。
凯尔西缓缓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她也知道,除此以外,夕阳余晖中还有什么压抑着不敢翻涌。
两人对视了片刻。
目光交汇间,似有暗流,但又归于了一片平静。
只听歇洛克仿佛随意地聊起后续,“之后呢?我是说两三年之后呢?伦敦很好,杰瑞,你会回来吧?”
凯尔西向来不在意必须要留在哪个地方生活,早就习惯了四海为家。不过,如今她确实留恋伦敦这座城,只因这座城有她留恋的人。
“从前,我没想过一定要留在伦敦,现在它让我觉得不错。”
凯尔西说着看到歇洛克眼神发亮,但选择了继续,“然而,我们都知道时间、环境、经历会改变一个人。两三年后的事,谁能百分百保证?变化总是有的,那才是常态。”
实话,往往不够动听。
理智却在咆哮,那些不确定是存在的。
分别更能让人理性思考,思考有的感情是不是习惯使然,有的人是不是非此不可。
歇洛克听懂了言下之意,凝视着凯尔西。相识至今,两人不知不觉间共同经历了太多事。
那些心有灵犀与出生入死,让两人像是已经走过半生。其实并没有那么长,仅仅是一年零八个月而已。
一段时间的相隔大西洋,的确不是坏事。
怀疑的,可以各寻答案。认定的,本就能历久弥新。
歇洛克想着也不抗拒分别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下来。
“是的,你总是对的。将来的事总是不确定的,但你一定不会拒绝一起合作吧?”
歇洛克调侃着问,“比如需要再扮演山姆夫妇时,我们都戴上戒指,潜入另一个地方。”
“当然,我们一直是合作愉快。”
凯尔西也不会说已将戒指作项链吊坠戴着,她也语气如常,“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情,不知能不能请你帮忙。”
歇洛克抬眉,“请直说。”
凯尔西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脸色坦然地递给歇洛克。
“我在郊外那栋房,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吗?如果你喜欢那里的环境,时不时去度假都行。”
和歇洛克曾经给出戒指是为演戏一样,现在凯尔西给出钥匙就是为请人简单的照看。
谁也别多想,就说能不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o(╥﹏╥)o
第118章
1879年8月末, 伦敦多云,周日。
华生拿着一套新书,走向贝克街221B。
去年夏天, 因为腿部中枪,他结束了为期近三年的军医生涯。
或许是在战场上遇见过多的流血死亡, 他不想立即重回医院面对生死无常。
好在, 参军前作为「爱玫瑰的神枪手」所写的惊悚小说热卖,让他有足够的存款不工作也能过好些年轻松生活。
不过, 轻松日子也会惹人厌烦。
整日睡到中午醒, 随便看些书、赌几场马、吃喝几顿就到了夜间熄灯时分, 如此状态才过半个月就让人倍感无聊。
是该找份不坐班的工作。
华生以此为目标顺带找新住处,就遇上了寻找室友兼助手的歇洛克。
去年,因房东不再继续对外出租, 歇洛克搬离了居住四年的蒙塔古街。
他入住时,伦敦大多数的人还不知道一位叫福尔摩斯的侦探;当他搬离时,欧洲甚至大洋彼岸都已经对福尔摩斯先生闻名遐迩。
出名对歇洛克并无多大影响, 他依旧不喜社交。
唯一值得感谢名气给他带来的好处,就是有了更多对案件的选择——世上几乎没有什么比悬案更让他兴奋了。
一年相处, 华生对此有了深刻认知, 歇洛克在破案时将他当做了砥砺思维的磨石。
直白点,作为大侦探的助手, 他时时刻刻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灵光。往往只有到最后一刻,在歇洛克揭秘案件真相,他才能获知正确答案。
华生从未因此懊恼不适,破案助手是目前最适合他做的事。
无需面对战场上的生死残酷, 但也能经历各种意想不到的事件,让生活不至于寡淡无味。
每当真相大白, 华生还能够重操旧业,在戏剧性的加工后将案件写成小说。却不再以原先的笔名,而是真名记述福尔摩斯的侦探故事。
正如手上这一套合集,包含了去年遇上的《血字的研究》、《四签名》、《五个橘核》等等。
当然,这仅仅是所遇案件中的一部分。
有一些案件并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还有一些缺乏了小说必备的趣味性,让它们没能排到改编榜上。
华生发愁的从不是没有案件可写。
他知道总有委托人找上歇洛克,而大侦探有时空闲出去走走,也会撞上几个案子。
问题不在于案子的多少,而在于其困难程度如何。那些能迅速看到谜底的案子,就让大侦探觉得无聊了。
“下午好。”
哈德森太太将邮件包裹送到二楼,刚下楼梯遇上华生进门。
比起二楼那位无聊了会向墙壁开枪的大侦探,她更愿意与面前的前军医聊天。
华生微笑致礼,“下午好,哈德森太太。您看上去有些兴奋,是有什么趣事发生了吗? ”
“当然,您看最新的报纸了吗?”
哈德森太太找来刚买到手的晚报,说是晚报实则是下午四五点发售。“第二版头条,美国纽约基督山通讯公司成立一周年。本月,随着人工电话交换机线路的确定,以及共电式电话机的推出,预计很快就会实现跨市的电话通讯了。”
华生接过报纸,上面是对电话通讯行业前景的社评。
与尝试各种新兴事物的纽约不同,某些方面守旧的伦敦乃至欧洲,不知何时会着手广推电话通讯?
也许,还要等待十几年。毕竟电话如今是有钱人的工具,而且通讯还仅限于纽约市内。
渡过了19世纪后期进入20世纪初,等到电话技术更加成熟时,守旧的欧陆才会予以推广新的通讯方式。
华生却知哈德森太太的专注重点不在推广上,而在于采访稿中出现的那个人物——离开伦敦已有三年半的班纳特先生。
报纸采访到的是基督山公司的创始人,鲜少露于人前的基督山伯爵。
他不吝对好伙伴班纳特先生给予了高度评价,称其为推开新时代大门的智者。
不仅曾经推进了血液生物领域的研究,如今更加速了通讯行业的发明探索。基督山通讯公司的成立与发展,离不开凯尔西的出谋划策与鼎力相助。
遗憾的是,凯尔西婉拒了所有报社的直接采访。
如果旁人好奇有关班纳特先生的传奇故事,或侦破了美洲大陆上的数起悬案,或在纽约投资了某些新兴行业,都只能从其接触者的口中偶尔获知一二消息。
旁人,应该不包括二楼的歇洛克。
每个月一份的大洋彼岸邮包,是寄给「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以及从伦敦发出,由「尊敬的班纳特先生」收的邮包。
华生想着歇洛克卧室柜子里的一叠叠信件。
它们被单独保存起来,不像其他书籍或手稿放在了起居室的书橱书架上。
华生好奇过纽约来信为什么被特殊对待,当歇洛克心情愉悦时,他也被允许阅读其中几封书信。
应该说是在意料之中,凯尔西的信件内容几乎与各种悬疑案件分不开关系。有自身遇到的奇案,也有对歇洛克去信所述案件的破译。
——侦探之间的信件往来,有时是直述经办的案件,有时故意隐去最终答案,只给出真真假假的线索让对方给出推理过程。
更甚,会改编原案。
将其变作更棘手更复杂的推理游戏,写在信上让对方来猜答案。
华生被歇洛克怂恿参与过几次,很遗憾,一年以来,他从未解谜成功过。
让他稍有安慰的是,绅士的班纳特先生会单独写一页信鼓励他,顺带还寄来安慰奖——在美国淘到的各类酒品。
喝着口感极佳的酒,华生弄懂了纽约来信被特别存放的理由。
破解复杂的案子使歇洛克获得乐趣。凯尔西的来信都是疑难杂案,还能就此延伸构思新案件游戏。
歇洛克将信件放在床边反复阅读,从中不停获得新的灵感,那就约等于可以不停地享受铺天盖地的乐趣。
以上约等式的成立,并非华生的无根据瞎猜,而是受到了凯尔西的提示。
凯尔西信中提到,自己的卧室也放着伦敦来信。不时翻阅能够有新的收获,而能以此为乐。
照此类比,便知歇洛克为什么单独存放那一类信件了。
华生是要再次感谢远在大洋彼岸的凯尔西,愿意就此小事给以耐心说明。不似他的室友,歇洛克多半时候都是性格凛冽而不愿多言。
日常相处一年,华生终于领教了表面印象会骗人。
这一点,哈德森太太也深有同感,回忆几年前被救时的场景,当时她怎么会单纯地认为歇洛克是乐于助人?
等做了歇洛克一年的房东,她意识到福尔摩斯先生是具有正义感的侦探,但并不代表日常生活中也会一贯的彬彬有礼。
当然,哈德森太太认可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绅士。
但这位绅士无聊时会对着墙壁随心所欲地开枪,在房里不受管制地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危险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