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有一半的书籍都是意大利文。弗雷曼太太说那些是从罗马带来的,都是凯蒂生父在世时买的。
“我能将这些书暂时带走检查吗?”
歇洛克询问弗雷曼太太,留意着她的每一瞬表情,“目前仍不知凯蒂和谁一起离开,那人会不会借着书信与凯蒂有过交流?话说回来,凯蒂小姐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她有没有玩得很好的同龄朋友?”
弗雷曼太太被问及此,连连摇头,“来到伦敦后,凯蒂没有新交朋友,与她聊得来的两个女孩都在罗马。以往她们也会通信,但那些信也在凯蒂装疯时被撕了。”
凯蒂所谓的装疯还真彻底。
歇洛克对此不可置否,究竟是谁毁了信真的不好说。
此前比利说得清楚,几次来到费雷曼家探望时,他的未婚妻是戴着面纱,直接让他滚。
在凯蒂脸部红疹都消退后,比利才与她有了交流,并且听到了希望早日完婚的要求。
又问了一些问题。
歇洛克没能从弗雷曼太太与女仆尼塔口中得到更多线索,叫马车先把凯蒂的书籍运回了贝克街。
这堆书里会有凯蒂身在何处的线索吗?
走出弗雷曼家,回望这一栋三层小楼。凯蒂‘失踪’的秘密可能藏在其中,或是已被转移到别处。
下午,T教堂。
凯尔西在经过一番调查,只能查到多琳在凯蒂失踪当日的上午九点十分离开家,此后没有人见过多琳。
鲍尔,即凯蒂失踪时送她来T教堂的车夫,这位从前并没有接触过凯蒂、弗雷曼一家人。
这会鲍尔驾着马车,带凯尔西沿着当日路线重走一遍。
那天凯蒂一路上都没和他说话,仅有的几句交谈也是女仆尼塔开口。
“此处,尼塔说凯蒂小姐想要下车看一看新出的帽子。”
车夫鲍尔在路口停了马车,指向斜对面的帽子店,“三天前是周日,逛街的人不少。我在这里停车后,尼塔并没有陪凯蒂小姐一起进店。”
凯尔西问,“尼塔等在哪里?店门口吗?”
“不,尼塔等在了马车边上。”
车夫没能看清凯蒂的脸,因为她带了遮脸面具,但肯定凯蒂冷冷扫了一眼过尼塔。“那是心情不愉悦的眼神,尼塔也就没跟去店里。”
前后十分钟。
因为街上的人流阻隔了视线,车夫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遮面女士压根就没进帽子店,她冲向前方路口登上另一辆马车。
“很快,尼塔眼尖发现了不对。”
车夫说当时街上拥堵无法驾车追赶,他与尼塔弃车狂跑,但没有能够拦住遮面女士的离去。
后来的事,车夫没能再参与其中。
他将尼塔送回了来处弗雷曼家,而被要求别对外提起有关凯蒂的故意逃跑。
凯尔西的沿街调查未能找到遮面女士的去向,但通过沿街商户的描述,拼凑出了带着凯蒂私奔马车驾驶者的相貌。
——这个男人正是另一位失踪者海勒。
回到贝克街。
凯尔西顺带从邮局收取了华生从巴黎发来的电报。
“「海勒,查无此人」。很好,华生的消息肯定了艾姬的失踪未婚夫使用了假身份,而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海勒。”
两个家庭,两起失踪案。
如今确定艾姬失踪的未婚夫海勒是有人故意假冒,那么比利的未婚妻凯蒂又私奔去了哪里?
用鱼叉英雄救美的海勒,很能是捕鲸人的弗雷曼。
使用过染发剂的多琳,对应着失踪时一直遮面而未露真容的凯蒂。
情况很明显,两起失踪案发生了交集。
歇洛克翻着凯蒂的藏书,“弗雷曼太太的言行表明了她对一切是知情的,现在已有充分理由怀疑几人合谋作案。
去年夏天,弗雷曼冒充成为海勒以骗取艾姬的感情,而他离开后能打击得艾姬不再考虑嫁人。”
与此同时,凯蒂踏入了‘过敏生病从而精神癫狂’的陷阱。
“最后一次,比利与凯蒂面对面交流是两周前,此后包括商定预约教堂等事宜都是通过女仆尼塔传话。”
歇洛克不难理解为什么凯蒂没有对比利合盘脱出实情。
对凯蒂造成伤害的是她的父母,哪怕是重组家庭,但是以往彼此一直关系和睦。
如果弗里曼夫妇假装真心服软,或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以父母对子女的了解,总能一时劝服住凯蒂不闹事。
凯蒂甚至可能已与继父、生母和解,只求早点结婚离开就好。
而因她与未婚夫比利并不相爱,这让她做不到凡事都详细告之比利。
凯蒂没有说出实情,以为只要离开弗雷曼家就好。
她以为父母妥协了,殊不知这是将计就计。弗雷曼等人要彻底借此机会坐实凯蒂疯狂与人私奔。
“先让比利因凯蒂的疯病而厌烦她,再因凯蒂的闹事逃婚而厌弃她。接下来就是拖字诀,时间一长,比利就会放弃婚约。”
歇洛克不得不说弗雷曼等人想得很美,“精心设计不让凯蒂顺利出嫁,意味着她身上很可能也有遗产。华生已经前往意大利,过几天应该能有确切的消息。”
现在,两位侦探必须尽快找出凯蒂所在。
凯蒂是被关在家中?还是被弄到了弗雷曼的酒吧?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歇洛克表示贝克街小分队已经分头行动。
当下最好能先确定凯蒂的具体方位,一举突破找人,不要打草惊蛇以而让弗雷曼等人将凯蒂转移。
入夜。
贝克街小分队就带了最新收集的线索。
“福尔摩斯先生,您让我们打听从去年冬天至今,凯蒂家与弗雷曼酒吧有无异常情况。”
小听差说到,“有一位敲窗人听到了凯蒂家凌晨总会发出异响。”
敲窗人,类似于人形行走闹钟。
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并不是每一户家庭都有闹钟,清晨则会被敲窗人准时敲窗叫醒。
天不亮,敲窗人就会开始工作。
去年圣诞前夕,敲窗人四五点听到从凯蒂家三层楼位置传出‘咚咚咚‘的轻微敲击声。后来凯蒂的邻居们或多或少得知她得了病,敲窗人以为那是凯蒂不舒服弄出的动静。
“但上周又听到了类似的声音,这让敲窗人觉得有点奇怪。他仔细听了,那种敲击是有节拍规律的。”
小听差报出了一组数字,“敲击是从一下开始,紧接着是九下,以此类推从头起分别是:1,9,2,1,2,空,1,5。敲窗人连着三天听到了相同敲击声,但也没去问弗雷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近两天,敲窗人没再听到敲击声,也就将疑问抛之脑后。
眼下,两位侦探却对此高度重视。
1,9,2,1,2,空,1,5。
以此为节奏的敲击声代表了什么?
凯尔西与歇洛克目光扫过桌面凯蒂的藏书,对视一眼,不谋而合地冒出一个猜测。
第153章
凯蒂十三岁之前生活在罗马。
她平时阅读的书籍, 其中一半是意大利文原版。
去年冬天起凌晨时分,,敲窗人好几次听到从弗雷曼家三楼位置传来奇怪的敲击声。
‘1, 9,2, 1, 2,空, 1, 5。’
这组敲窗人听到的敲击数正确排序该是, 1,9,2与1, 2与空,1与5。
空,代表了0, 以此构成了1,9, 21, 20,15的顺序。
分别对应到二十六个字母的排列, 1—A,9—I,21—U,20—T, 15—O。
它构成了一个意大利语单词:「AIUTO(救命)」
凯尔西与歇洛克想到这点,立刻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凯尔西问小听差, “敲窗人最后一次听到异动是哪天?敲击的声音一如既往吗?”
小听差维金斯仔细询问过敲窗人,他肯定地说,“今天3月7日,敲窗人最后一次听到敲击声是在3月5日的凌晨。但和以前不一样,这次只敲了五下就停止了。”
3月4日中午,凯蒂被失踪。
3月5日清晨,敲击声不如以往有节奏。
近两天,没有再听到敲击声。
歇洛克感到了情况不妙,严肃地叮嘱小听差,“维金斯,请你的伙伴们务必紧盯凯蒂家的动态。尤其是万一有马车进出,一定设法确定马车的去向。”
维金斯郑重地保证完成任务,他先一步离开了。
凯蒂家并没有常备马车。
全家只有弗雷曼一人需要外出工作,而他的酒吧离家很近,平时步行即可到达。
现在为什么要提防有马车进出?
答案不能更明显,弗雷曼也许会将关押的凯蒂转移。
奇怪的敲击声始现于去年冬天。
当时凯蒂红疹发作,而被传她备受打击而得了疯病。
将疯了的病人关起来,仿佛理所当然。
借由凯蒂乱砸东西让她搬出二楼房间,搬到三楼或逼仄的阁楼,那是顺理成章的做法。
因此,敲窗人听到的声音来自于弗雷曼家三楼方位。
凯蒂很可能被限制活动范围,比如给她戴上镣铐,甚至更可能被封住了嘴无法发声。
她要向外传递求救的信息,只能在安静时分弄出动静,全天只有入睡到凌晨时段最合适。
敲窗人的工作路线基本固定。
因为工作性质,他们对敲击声也格外敏锐。
凯蒂在凌晨弄出敲击声。
可能担忧求救信号被弗雷曼破译,她选择了拼凑意大利文。
“弗雷曼太太是英国人,虽然她曾经嫁到罗马多年,但是意大利文很差。”
歇洛克取走凯蒂的藏书时,询问过弗雷曼太太是否知道女儿的阅读情况。“弗雷曼太太表示与凯蒂的交流并不多,凯蒂说的意大利书籍内容,她几乎都弄不懂。”
这不仅仅是做母亲的无法指导女儿。
凯尔西奇怪于弗雷曼太太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凯蒂的生父凯伦。
“在罗马生活了十几年,都没有掌握基本的意大利语。凯伦与凯蒂的母亲,这一对夫妻感情能好?弗雷曼太太的第一段婚姻,她真有认真经营吗?”
“也许是看脸?”
歇洛克在凯蒂房内见过她生父的照片,“已故的凯伦先生翩翩,能将普普通通的弗雷曼甩几十条街。而且凯伦是律师,收入较为可观。”
钱到位,脸不错。
在这个时代,同时满足这两点的适婚男性并不算多,又有多少人会要求必须有更深层的交流。
凯尔西不由想起了班纳特一家。
比之凯蒂家的情况,班纳特太太与老班纳特也没多少共同语言,但她可以称得上一位非常爱孩子的母亲了。
一个天,一个地,弗雷曼太太是对亲生女儿下狠手。
两位侦探一边说一边穿上外套,这就出门找人手搞突袭。
因为忽来的新线索,让原先谋定而后动的计划被打乱了。
如今不能等华生到意大利确定凯蒂是否继承遗产,必须先强行突袭弗雷曼家。
敲窗人最后一次听到异动,是在凯蒂失踪后一天的凌晨。
那次敲击声不复以往的节奏,很可能表明凯蒂的身体状态非常差,无法完整地发出求助信号。
现在只能祈祷不是最遗憾的结局,凯蒂还能撑住没有被灭口。
歇洛克直奔苏格兰场。
今夜必须彻底搜查弗雷曼家,此事适合让雷斯垂德出马。如果没能搜到凯蒂,也要先将弗雷曼与多琳逮捕收监。
“上帝!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雷斯垂德正准备下班,就被堵在办公室门口。他猛一看到歇洛克就暗道不妙,怎么没有好心人通知他魔鬼回伦敦了。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客套寒暄,雷斯垂德就被‘请求’立即协助破案。
歇洛克简明扼要地说了两起失踪案,“探长,我现在正式向苏格兰场报案。请您马上组织人手,分头去凯蒂与艾姬家。将这伙联合作案的嫌犯捉拿归案。”
雷斯垂德:……
省略号不足以表达心情,但真的不知道还能多说什么。
原来魔鬼是昨天上午刚刚回伦敦,怎么今天黄昏就能给他找事做了?
“很好,福尔摩斯先生,您总是想让我加班。”
雷斯垂德却没有答应直接去抓人,“依照现有证据,一切都还是您与班纳特先生的推测,并没有过硬的实证。让我抓人,我是要冒着……”
是要冒着风险。
这一句话没能说完,凯尔西与比利·拉切尔迟一步到了。
“还算幸运,实证被保留了下来。今天,拉切尔先生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凯蒂用打字机打的信。”
凯尔西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与另一封信拍到桌上,“前面的是凯蒂列出的清单,是用打字机打的。后面的是海勒给艾姬的情书,也是用打字机打的。探长,请对比。”
雷斯垂德没有先看清单与情书,而是直接看向了歇洛克,只见大侦探福尔摩斯嘴角微勾。“既然时间紧迫,两位侦探先生,还请你们明示就好。”
“您都如此说了,我也不耽误时间。”
歇洛克摊开清单与情书,“对于海勒发出的情书,因为寄信时间与保存状态等原因,上面没能提取到有效指纹。”
否则就能以此与弗雷曼的指纹直接对比。
“此法不行,那就换一种。”
歇洛克示意雷斯垂德留意两张纸上的字体与墨迹,“打字机不是新鲜东西,但人们很少注意到一点——如今市面上的打字机,哪怕是同一型号,每一台都有细微差异。”
去年「幸运者号」恐吓信事件后,两位侦探更细致地研究了打字机的信件情况,确定了每台打字机的微妙不同。
当下,雷斯垂德仔细对比着两份信件,确定了字迹与墨点等位置都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