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仔细想想,名字叫大卫实在太普遍了。你们说得是哪个大卫?我有几个生意场的上下家也叫这个名字。”
凯尔西与歇洛克对视一眼。
此处要问的大卫,是萨帕塔书房里的草稿纸上所写「我恨大卫」。
布朗竭力表现得自然,反而是欲盖弥彰。
已经到了被当做谋杀案嫌疑人的地步,布朗为什么还要隐瞒大卫的身份?
记下这一疑点,歇洛克提出要搜查布朗家。
“布朗先生,请您带路。我们需要全面检查你妻子的生活场所,以确定她是否与其他人发生过矛盾。”
黛安最为支持,最好搜出有价值的线索洗清她的嫌疑。“布克,我们该为伊冯娜抓到真凶,你快点回家吧!”
布朗嘴角一抽,黛安迫不及待让他离开的模样,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会他倒也不排斥配合调查,目前情况对他极为还不利,态度好些不被逮捕到警局审问就好。
“已经四点三刻了,不如喝一杯下午茶再继续调查?你们都辛苦了。”
布朗如此建议着,希望能稍稍拉近与两位侦探的关系,也顺带与朱利安警长套套近乎。
凯尔西直接谢绝,“不必了。尽快检查布朗宅,后面还有其他的工作。布朗先生,请吧——”
布朗只能让侍从驾车,立即往布朗宅赶路。
警方的马车紧随其后。
中途,歇洛克叫车夫稍稍停车,他从路口的咖啡厅买了三份面包糕点与三瓶巧克力牛奶。
“今天的晚餐肯定要推迟,趁着路上有空先来顿低配版下午茶。“
歇洛克将食物递给凯尔西与朱利安,“希望你们别介意马车内用餐是不够绅士的行为。”
估测搜查布朗家起码两三个小时,三人也绝无可能在布朗家吃晚饭。
如果顺利,也要到八点才能吃晚饭,眼下的确需要一顿能填饱肚子的下午茶。
朱利安有些同手同脚地接过食物。他的眼睛已经在冒星星了,不是饿的,是被意外的快乐砸中了。
他暗暗尖叫,「啊啊啊——我吃到了!我的偶像,福尔摩斯先生特意买的下午茶!谁说福尔摩斯先生冷峻孤僻的!他分明是一位体贴细致的绅士!」
“谢谢。”
凯尔西接过食物,犹记多年前歇洛克对饿着肚子查案毫不在意。
她的大侦探还美名其曰饥饿使人脑袋更加清醒,毫不在意折磨着可怜的胃,而今歇洛克的改变非常好。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不必怀疑,您捎来的绝对是最实用的至尊豪华版下午茶。”
凯尔西笑着说,“更不必忧虑什么不绅士的行为,与您同行,每分每秒都是一种享受。您的智慧让人无时不感到心情舒畅,而您还关切着我们对食物的需求,这就是名副其实地让人身心愉悦。”
凯尔西说着还略显苦恼,“哎!我都不知该如何赞美您才好?我一点都不想因为赞美之语充斥着褒扬词而显得浮夸,上帝知道,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歇洛克尽力克制着笑容,不让嘴角的弧度太过温柔,“班纳特先生,您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真诚。请别胡乱担忧,它们与虚伪的褒奖绝缘。“
歇洛克还彬彬有礼对凯尔西继续到:“其实,是我该先对您致以感谢。是您身体力行告诉我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不要虐待自己的胃对于健康有多重要。
强健的体魄,无疑更利于侦探工作。相信您本来也有买些下午茶的打算。今天,只是我的动作稍微快了些而已,希望您会喜欢我选择的食物。”
凯尔西:喜欢,不只喜欢食物。
歇洛克:都是杰瑞教得好。
朱利安亲眼见识了一场由‘面包+牛奶’引发的高强度互相吹捧。
随后,根本没给他表示兴奋感谢的机会,两位侦探已经开始用餐了。
“谢谢。”
朱利安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开始默默进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没吃面包,但他觉得似乎已经撑着了。难道是因为太多激动的情绪,全部咽到了肚子里?
*
夜八点,解剖室。
华生完成了尸检,还有对于斧子上的指纹、冰镩镩头上的血型两项对比。
结果被预言中了。
砍死萨帕塔的凶器斧子指纹属于布克·布朗。
从黛安家花园发现的疑似凶器三棱形镩头,上面的血迹是A型,与被捅死的伊冯娜A型血相同。
“这下好了,更坐实布朗与黛安的嫌疑。“
华生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暂时不想案子,他等不了侦探们共进晚餐,必须先吃点什么。
走出警局。
一个人,在意大利餐厅点了一份意面。环视四周,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周围餐桌居然都是结伴进餐。
华生叉起面条嘀咕,“好吧,我不觉得孤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一想,可怜的警长与侦探们应该是还在实地勘察,他们是不是饿得肚子都扁了?”
第173章
布朗宅没有多少男主人的生活痕迹, 这能用布朗常住情人家来解释,竟也没有留下太多女主人的动态。
尽管衣服、珠宝、皮包等等贵妇人的标配,伊冯娜是一样不缺, 但没找到几本正在读的书或杂志。
十九世纪并不是后来娱乐多样化的网络时代,如今适合女性的室内娱乐方式并不算多。
不出门工作的已婚女性或多或少都会阅读园艺、编织、烹饪等书籍, 要不然就是动手实际操作以而渡过漫漫长日。
伊冯娜不喜社交聚会, 她在家又常做些什么事?
侍女也不清楚,布朗太太喜欢独自呆在房间里。她要求佣人不必每日清扫房间, 平时都是自己整理房间, 而需佣人的大规模扫除一月一次就好。
布朗却对此不觉奇怪, “伊冯娜一直都是自己动手打扫房间,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嫁过来二十几年也没有改。”
勤于劳动自己动手清扫房间, 有什么不好吗?
这种与一般贵妇人不同的习惯,真的深究也无可置喙。
不过,此刻哪怕是朱利安也想到了不妥之处。
萨帕塔的死亡现场, 他的房间被整理得很干净。
下午家政佣工前往警局做了笔录,他是每周六、周三清扫萨帕塔家, 昨天并没有被要求加班打扫。
今天是周二, 萨帕塔被害。他家除书房以外,其他房间都很整洁。
除非萨帕塔周日、周一根本没有回家, 否则不可能保持刚刚大扫除后的整洁状态。
那么谁做的清扫?
萨帕塔本人?还是去他家过夜的情人——伊冯娜?
时间线变得奇怪起来。
今天,周二。
上午八至九点,伊冯娜当街被杀。
往前倒推七个小时,凌晨一至两点, 萨帕塔在家被杀。
从萨帕塔家的整洁状态,是否意味着伊冯娜周一夜晚去过他家?
工作狂萨帕塔只有周一、周二晚不加班, 他是专门抽时间陪伊冯娜吗?
问题来了。
伊冯娜周一夜晚在萨帕塔家会呆多久?她与萨帕塔死前的昏迷状态有关吗?与凶手又有正面交集吗?
朱利安马上就伊冯娜的踪迹问题,询问了布朗宅的侍女。
侍女表示女主人伊冯娜昨天没有出门,特指没有谁发现女主人从正门离开布朗宅。
但,门关了还有窗。
歇洛克翻出窗,是沿着外墙爬了一圈。一楼半的外墙位置,在浮雕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不是鞋印,而是半枚戴着手套后留下的掌印。
其手印大小目测与伊冯娜的手掌相似,稍后可与尸体校对核实是否能完全吻合。
再与布朗宅的其他人对比,是另有两位女佣也是差不多的手掌大小,但她们全部否认曾经爬窗。
布朗的脸色有点差,他抬头仰视在一楼半处的掌印。“伊冯娜的房间在二楼,她是怎么爬下来的?”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二楼并不算高,布朗宅的外墙也有可作借力点的装饰物。它不是悬崖峭壁,有心练习总能学会爬墙。
朱利安忍着讽刺,布朗作为伊冯娜的丈夫,对妻子的状况一无所知。伊冯娜的异状谁逼的?还不是布朗自己搞的,先在外头养起了情妇。
夜,九点。
五月的德比市,天色已黑。
对于布朗宅外部环境的详细勘察,要等到明天白天再继续。
歇洛克上了二楼,询问凯尔西有没有更多的室内发现。“班纳特先生,您……“
踏入布朗宅女主人的房间。
则见凯尔西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她的衣服上难免沾了少许灰尘。
无需惊讶,常规操作。
侦探总会在各种奇怪的地方钻进钻出。
不过,眼前的场景有些让人想发笑。
一贯优雅从容的绅士班纳特先生,她的头发有一小撮微乱,呆毛半竖了起来却不自知。
歇洛克忍住笑,“杰瑞,你的头发乱了。”
“是吗?”
凯尔西顺了顺头发,却见歇洛克嘴角微抽,他在更加努力地压制笑意。“福尔摩斯先生,请问您的笑点什么时候降到如此之低?”
歇洛克盯着凯尔西头顶的呆毛。它非但没被抚平,还被凯尔西拨弄地更显跳脱,仿佛随时能起舞随风摆动。
“亲爱的班纳特先生,我怎么可能取笑您。”
歇洛克三两步走向凯尔西,帮她捋了捋头发,顺带拂去了她肩上的浮灰。“您怎么就不明白,我嘴角快克制不住的笑意,是因为见到您便克制不住的心生愉悦。”
“那我真要谢谢您了!”
凯尔西露出出标准微笑,她会好好等着,可以确定歇洛克也总有一天头竖呆毛。
小插曲,在朱利安与布朗迟几步进门时结束。
凯尔西转眼就严肃地问布朗,“听说您与伊冯娜女士有一个儿子,温迪·布朗在利兹大学读书。希望您能尽快发电报,通知他回家一次。”
“你们找温迪做什么?”
布朗并不愿意打扰儿子的学业,“温迪从高中起就在外住校,他对家里的事,对伊冯娜的事并不清楚。”
朱利安忍了一肚子嘲讽,终是没能再忍住讥讽布朗:
“伊冯娜是温迪·布朗的亲生母亲。母亲被杀,通知儿子回家奔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布朗先生,您再怎么希望儿子别耽误学业,也不能瞒着他母亲去世的事吧?”
布朗当然不会阻止儿子参加妻子的葬礼,但那也是正式入葬时的事。
现在把温迪叫回来,多半是要他配合调查弄清伊冯娜的生活动态,但孩子能知道什么。
歇洛克直截了当地说,“布朗先生,您认为儿子与妻子的关系淡淡,这都是您认为。您也没想到您的妻子会爬墙,又凭什么料定温迪·布朗不了解他的母亲?”
布朗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太情愿地说:“好吧,我去发电报,但不确定温迪能在几天内赶回来。”
“利兹大学在约克郡,如果温迪足够挂怀母亲想弄清真相,最迟后天上午他就能到德比市了。”
凯尔西说得是日夜兼程的情况,她问布朗,“正常人听到母亲被杀,在力所能及时都会尽快回家。您说温迪不确定多久才能回来,是意味着您的儿子与您的妻子互生嫌隙了吗?”
“当然不是。他们母子俩之间没有任何嫌隙。”
布朗断然否认,他已经被凶手故意陷害成为杀害萨帕塔的嫌犯,绝不能让儿子被无端误会。
当即,布朗不再废话,迅速去书房发电报。
屋内剩下三人。
歇洛克看向凯尔西,“是不是找到了线索,与温迪·布克有关?”
“不算与温迪有关,准确地说是与约克城有关。”
凯尔西从口袋里取出小纸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小纸片。“是信封的碎片一角,床下找到的。上面的邮戳来自约克城。”
翻查伊冯娜的私人物品,她保留的书信不多。
十封社交邀请函,还有二十七封来自儿子温迪的问候信。
这三十七封信,全都经过门房侍者代收转达给伊冯娜。
此外,近五年,门房没有见过其他寄给伊冯娜的信。
“伊冯娜的社交圈并不涉及约克城,而温迪从高中至大二一直在西约克的利兹学习,他的信件也全从那里寄出。”
凯尔西指了指碎纸片上的邮戳,“这间房怎么会有来自东约克的约克城信封残片?”
朱利安瞧着仅有拇指大的纸片,凯尔西是从床脚把它找了出来。
这东西能说明什么呢?原件根本就没有被保留下来。
歇洛克却知凯尔西的言下之意。
信封来自约克城,那里正是百余年前康拉德失去行踪所去的魔法之城。
最后见到康拉德的阿什比,他的后人萨帕塔被杀,而萨帕塔的书房里有几本治愈术的卢恩魔法书。
伊冯娜与萨帕塔,二十多年前是邻居,二十多年后极可能是情人关系。
如今在伊冯娜房间找到的信封残片,是不是意味着她与魔法之城有所牵连?
截至目前,伊冯娜身上有着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
本该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为什么会善于爬墙,是谁教的?
今天早上,她为什么要六点就出门?在前往案发地点前的一两个小时,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布朗作为丈夫给不出答案。
布朗宅的侍女们压根不了解女主人的情况。
伊冯娜并没有亲近的朋友,而她的娘家早就没人了。
如此一来,必须要问一问温迪·布朗是否知道母亲的一些小秘密。
朱利安不了解太多内情,他看着邮戳信封碎片,苦恼地挠了挠头。
“有些糟糕。这信不是走正常流程由邮递员送到布朗宅门房。德比市的邮局那么多,谁知道伊冯娜选了哪家作为代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