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他?”
“认得,之前打过——”季臻放下袖子,改口,“切磋过。”他说完,转头问:“表哥,不是打赌,谁输了谁从这儿滚下去么。”勾唇笑道:“您滚?”
宁泽问:“我妈又欺负你了?”
宁可什么也没说。
宁泽没再问,跌跌撞撞下了楼。
回到客房,宁可检查季臻的脸,看他发丝凌乱,下巴上有淤青,手腕上还受了伤,“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看他不爽,就打了呗。”
他今天已经第二次受伤了,宁可语气有点急:“你干嘛看他不爽。”
“唉。”季臻不悦地扯她马尾,恼道:“宁可可,你到底是谁的人?”
宁可说:“你的。”
“知道是我的人,还帮别的男人说话?”
“没帮。”
宁可翻出消毒药水给他擦,“不是刚洗过澡,又打架,还要再洗一次,浪费水。”
“宁可可,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儿?”季臻夺走她手里的棉签,“我不揍他,他能好心出来帮你澄清?”他伸手,报复性地捏她脸,“还嫌我费水!”
宁可愣住。
她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张淑琴好不容易把宁泽供上大学,四处跟人炫耀他儿子考上名牌大学,又怎么肯为了帮她澄清,同意让宁泽休学。
宁可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声音哽咽:“季臻,那半个月,你一直都在帮我澄清。你说的出来旅游,也是假的,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对不对?”
季臻忽地笑了:“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他傲慢地扬起眉:“我怕你知道太多,会忍不住以身相许。”
她心底的那道冷漠防线,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击碎,为面前这个少年敞开了一扇门。
那种彻底放下防线的心情,她从来没有过。
她很惊讶有人可以跨越一切障碍,走进她的世界里。这样好像就没那么孤独了。
她哑声问:“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我喜欢。”少年表情嚣张:“不行么?”
“行。”
“那你最好是乖一点,别再犯傻。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宁可重新拿了一根棉签,“哪里不让你省心了。”
季臻哼一声,说:“要不是我突然过来,今晚你是不是又要跟那畜生纠缠不清?”
宁可想到刚才的事,既心疼阿猛,又心疼他。
她低垂着脑袋,“我不会。”
季臻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唉?没凶你。”他弯下腰,观察她的表情:“宁可可?”
宁可抬起头,眼眶通红:“嗯。”
季臻对上她受伤的表情,慌乱得有点不知所措:“你,你别哭,我错了。”
宁可咬着嘴唇,轻声说:“阿猛被人欺负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它。是我的忍让和软弱造成的,对不起。刚才,它被张淑琴踢了一脚,吓到了,在房间躺着,东西都没有吃。”
季臻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是他们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小时候,每一次张淑琴骂完她,转头就会在人前装好人,她会很大度地笑着跟人说,是小孩子闹脾气。
然后所有人都会站在张淑琴那边,让她懂事一点,别给舅妈添麻烦,指责她,逼她道歉认错。
没有人对她说过,是他们的错,她不需要道歉。
宁可望着面前的少年。
她突然,好想抱抱他。
下一秒。
她被少年拉进了怀里。
头顶响起他含笑的嗓:“允许你借我肩膀用一次。”
她双手圈住他的腰,慢慢地将头贴在他胸膛上,低声说:“我没有那么高,够不着你肩膀。”
他似是笑了一声:“那就借这儿。”手掌贴着她的后脑,提醒她:“借哪还哪,记住了。”
“好。”
他身上的清冽香气混着消毒水,很奇怪的味道,却又叫人无比安心。
宁可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松开手。
被季臻用力拽回去。
她趴在他怀里,抬头望他。
四目相对。
少年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压下来的扇子,在鼻梁处投下一片阴影。
暖光等下,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息。
落在她额头上那一抹柔软微有些痒,一触即离,蜻蜓点水一般。
是他的嘴唇。
她全身过电似地,四肢百骸都跟着颤了一下。
“季臻,”她嗓子有点发干,“你在做什么?”
“我的好运。”季臻半弯着腰,手掌拖着她的后脑,漂亮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脸,“我这人吧,别的没有,就是运气好。把我的好运分你一半,要不要?”
宁可说:“要。”
“行吧,那我就——”他低头,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再分你一半。”
被他唇瓣碰到过的皮肤火辣辣的,她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你把好运全部都给了我,那你会不会很倒霉。”
“那你要不,还我一半?”
宁可盯着他的宽额,仔细评估两人的身高差。
“那你蹲下。”
“骗你的。”他笑得一脸痞气,“其实吧——我就是想亲你。”
第30章
虽然他有可能是想给她鼓励或安慰。
但是亲额头。
不是普通朋友之间鼓励的方式吧?
再联想到季臻专门过来接她。
宁可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她讨厌宁泽碰她, 也反感别人跟她有肢体接触,但是季臻每一次靠近,她都不会排斥。
“季臻, 你……”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宁可没理,“你为什么想亲我?”
少年的表情颇有些懊恼, “电话。”
“不接。”宁可全神贯注望着他,害怕答案跟她想的相反,又迫切地想知道原因。她很矛盾, 所以干脆直接问:“你为什么,想亲我。”
季臻避开她审视的目光, 说:“没忍住。”
她望着他,没说话, 仔细辨别他这话的真伪。
他垂睫,对上她仰起的脸,目光落在她嘴唇上,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说:“还看?宁可可, 你别把我当成那种早恋的人。”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这人最反感别人搞早恋。”
宁可肯定了刚才的猜测。
她嘴角上扬,冲他笑。
“接电话!”季臻俊面微红, 把手机递给她, “震得我手都麻了。”
话音刚落, 手机屏幕就黑了。
“怎么又挂了。”他别扭地把手机丢进她外套兜里。见她没有任何动作,又说:“好像是你姐,不打过去?”
宁可说:“那我打完再问你好了。”
“……”
宁可给宁妍汾拨过去,简短聊了几句就收了线。
“季臻。”她望着少年的背影, “我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弘河吧。”
季臻有点庆幸她没追问,转头问她:“不等明天?”
“不要。”宁可任性了一回,“我想带阿猛去看看。镇上没有宠物医院,附近的无证兽医我信不过。”
她很愧疚,房东信任她,把阿猛交到她手上,她却让它被人用脚踹。
“你的高铁票能改签?”季臻问。
宁可不太确定:“能吧?就是不知道阿猛的托运会不会有问题。”
“那太麻烦了。”季臻拿起手机,“我叫人派车过来。”
“派车?”
“有个亲戚——”他含糊到:“专门跑长途,车队,价钱公道。”
宁可的钱都塞给姥姥了,只剩下几百块,她担心不够平摊路费,问:“会很贵吗?”
“不会。”季臻在触屏上点了点,说:“亲戚,最多三百,只收油费。”
宁可随口一问:“你来的时候,就是搭的这个亲戚的顺风车吗?”
“嗯。”季臻催促:“好了,已经约好了,四十分钟后过来。你去收拾收拾?”
“好。”
宁可今晚心情挺糟糕的,也没多问,拉过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多,主要是阿猛的。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轿车直接开到楼下。
张淑琴看到停在门外那辆豪车,探头探脑,“来客人了?”
宁姥姥默不作声。
“啧,看样子,宁妍汾还真傍上大款了。这款劳斯莱斯少说也得过千万。”
司机在楼下给季臻打电话:“喂,小季总,哎我老吴,我在楼下了,您慢慢的,我等您下来。”
看到张淑琴在,宁可直接上了车。
季臻过去和宁姥姥道别。
“小同学,真是辛苦你了。可儿晕车,路上你多担待。”宁姥姥把茶叶递给他,说:“她脾气倔,我刚说了她几句,她不理我了,你帮我劝劝。”
季臻接过茶叶,说:“行。”
张淑琴在一边酸溜溜道:“不愧是影帝的私生女,派的车都是豪车。可惜呀,有的人喜欢小帅哥,又养不起。”她上下打量一番季臻,说:“小帅哥,你是看上她有个影帝爸了吧?”
季臻勾着笑,笑意未达眼底:“是呢。”
“我就说嘛,你长这么帅,一看就很多女生喜欢,哪能大过年跑这穷乡僻壤来。”张淑琴问:“她没少给你钱花吧?”
季臻说:“给的不多,不过我还挺好养活。”
“我告诉你哦,程子域没有钱的,你别看他表面光鲜,还派豪车过来接你们,其实他早就破产了,还吃了官司。你呀,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季臻说:“那还真是挺遗憾。”
张淑琴一下子高兴了:“还是你有教养,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这样吧,留个手机给我,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小姑娘。我老公在市区开公司,认识的人多了去。”
“不用哦。”季臻兀自笑得优雅,“我就喜欢当小白脸呢。”
张淑琴冷着脸。等豪车走远,“宁可那死丫头,居然钓着个这么好的男人,这小伙子一看就是城里人。不过也就是个吃软饭的,没我儿子有本事。”
*
阿猛终于肯吃东西了,宁可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季臻说:“还得三个多钟才到,你先睡会儿,我看着它。”
宁可把围巾围在他脸上,“不行,你怕。”
季臻说:“已经克服了。”
“你狗毛过敏。”
“吃着药呢,没事儿。”
宁可默了默,说:“张淑琴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她那个人嘴碎,说话很难听,一直都是这样的。”
季臻沉吟片刻,还是问了:“你姥姥是不是有点儿,重男轻女?”
“嗯。”宁可靠在座椅靠背上,车窗开了一道缝,冷风吹乱了她的碎发。
季臻把新买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穿了来时那件风衣。
宁可扯过一半盖在他身上,说:“宁家三代单传,到了我姥姥这一辈,宁泽是她唯一的孙子。我姐,就是宁妍汾上面本来有两个哥哥,都没养活,我舅舅也死了。怀上宁妍汾的时候,我姥姥已经四十多岁了,她还没出生,家里就给她取了个男孩子的名字,后来给她取名叫宁招娣。宁妍汾是她自己改的。”
“宁妍汾,是有什么深意么?”
“就是缘分的谐音。宁无缘是她的艺名,九岁的时候,她就自己去剧组找导演,说她可以演戏。也是运气好,成了,还红了。”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奋力跟封建对抗。季臻突然觉得,他丈母娘挺有个性。
宁可扭头,发现身侧少年嘴角扬起,她问:“季臻,你为什么笑?”她讲的故事不是挺悲惨的么。
季臻对上她的目光,说:“这叫,微笑着面对困难。”
“微笑着,面对困难?”宁可不解:“遇到困难的时候,微笑真的有什么用吗?”
“有啊。”季臻勾着笑,“困难就会被你笑死。”
困难。
被笑死。
就没有困难了。
宁可弯起嘴角。
她也想把困难给笑死。
司机听了这话,不得不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季氏集团老板的儿子,这基因。
季臻扭头,看这姑娘一个劲儿地傻笑,突然觉得不虚此行。
*
开学后,宁可开始忙着准备考试。季臻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偶尔也会在房间刷刷题,但他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打发时间。
实在无聊了,就拿她的错题集看,给她分析讲题。
她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怎么能不用学就会。
时间长了她才发现,季臻是有学习的。只不过去年开学之前,他就已经学完了所有的课。平时也有刷题,全都被他扔在柜子里。这脑容量,他是什么怪异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