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我……”宁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急忙帮他把衣摆拉回去。
季臻笑得意味深长:“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脱我衣服,戳我肌肉,宁可可,你还想让我有什么感觉?”
宁可被他问得一阵心虚:“是个哑炮。”
季臻问:“什么炮?”
“……”
又是投怀送抱,又是放哑炮。
宁可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莫得双更,不过每一章都挺肥的!
第29章
宁可原本非常羞耻, 目光落在他袖口,一下子就被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他这个人长得漂亮也爱漂亮,平时衣服上沾了一点点东西都要脱下来换掉, 连床单上都不允许有任何污渍。
但是现在, 他衬衫袖子被烧了个黑洞。
宁可诚恳道:“季臻,我赔你件衣服吧。”
季臻没太过分, 顺着她的话问:“今天卖衣服的店开门?”
“我家隔壁的李奶奶家有卖,是加盟的品牌,质量不错, 我可以去借钥匙,过店里去挑。”
季臻说:“行。”
李奶奶家的服装门店在高铁站附近, 步行要四十几分钟。宁可顺便管李奶奶借了单车。
这辆单车比她年龄还大,是八十年代那种老式的。前杠很高, 后排的座椅被钉上了一只小座椅,李奶奶送孙子上学的时候用的。打了螺丝,很稳,拆不来了。
季臻肯定是坐不了后排的,宁可建议他坐前杠。
“我觉得, ”季臻跃跃欲试,却也表示怀疑:“你载不动我。”
宁可评估了一下他这高大的身形,改变了思路, 说:“那我坐前杠, 你骑, 可以吗?”
季臻应下:“可。”
坐上去的时候,宁可就有点后悔了。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没有考虑过坐姿。
这样坐着,季臻双手必须穿过她腋下, 才能扶稳车头。
这看着……就像把她抱在怀里。
她偷偷侧目,身侧少年面色不惊。他应该是没有察觉到这姿势有多暧昧。
宁可不动声色,以免被他发现又说她想泡他。
这一路上,他们像马戏团一样被人观光。
她戴上帽子,把季臻脖子上的围巾也摘下来,遮住脸。她看不见人,别人就看不见她。
眼不见,心不乱。
单杠其实不好坐,容易掉下去,而且她不敢乱动,背也不好挺太直,怕挡住他的视角。
坐这一路,比让她踩单车还累。
季臻突然一个脚刹,身体重心向前。宁可的肩膀被他下巴磕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他:“你干嘛?”
季臻挑眉,冲正前方扬扬下巴:“这不红灯么。”
“……”
宁可坐得屁股好疼,催促:“季臻,你踩快一点。”
“累?”季臻说:“靠我肩上,不就不累了?”
她刚才就有这打算,又怕被他嫌弃,“我怕影响你用力。”
季臻低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我还敢用力?”
“我说的是用力踩单车。”
“嗯?”他笑得别有深意,“还有别的意思?”
宁可:“……没。”
季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宁可把围巾往上拉,闭上眼睛,继续眼不见心不乱。
他打篮球的时候体力好得不行,骑单车慢吞吞,四十分钟的路程,他踩了一个小时。
宁可心想他是不是体力透支了。仰头瞥他,发现他大气都不带喘,轻松愉快得跟散步似的。
他踩得也太慢了!
宁可喊他:“季臻。”
“怎么?”
“用力。”
“?”
“踩。”
……
李奶奶店里的男士衬衫很少,不过男装绕来绕去好像都是黑白灰那么几个颜色,款式也没什么好挑的。
宁可拿了一件衬衫,看到玻璃柜里的贴身衣物,扭头问:“你带这个了吗?”
季臻看了眼柜子里的男士内裤,“没呢。”
宁可打开柜子,“要什么颜色?”
季臻手指轻敲桌面:“推荐一下?”
宁可看了眼他脸上的皮肤。
季臻:“看哪儿呢?”
宁可收回目光,说:“红色吧,喜庆。”
“行。”
“你穿多大码?”她又问。
他要笑不笑:“你看呢。”
宁可的目光下意识瞥向他某一处。
两秒后。
她反应过来,窘迫地缩回手:“你自己拿。”
“也没让你拿。”季臻轻笑,蹲下去,自己拿了一盒三种颜色混搭的内裤。
宁可耳根发烫,还好戴着帽子。她走到男装区,故作淡然:“外套也买一件吧,你那个太薄了,明天还会降温。”
季臻站在柜台那边应:“行,你挑。”
“你喜欢什么颜色。”
“就,红的吧。”
宁可挑了件最厚实的中长风衣,简单的款式,还有帽兜,足够暖和。
季臻身材颀长,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宁可第一次见把红穿得这么好看的人。
红色吸引眼球,特别还是两个穿红衣服骑老式单车的人。
两个穿红衣马戏团,引来更多观光群众。
宁可把脑袋埋在季臻肩上,“要是有人喊我,你就假装我不是。”
季臻看着肩膀上这颗小脑袋,“坐稳了。”
“嗯?”
“我要用力了。”
“……”
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宁可把单车还给李奶奶,接了阿猛,然后送季臻去客房休息。
“我下楼去帮姥姥做饭,你洗完澡就差不多了。”
“行。”
宁可下楼,推开门。一抬眼就看到客厅里的张淑琴。
没想到这人还没走。
她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
“宁可,怎么见了舅妈招呼都不打?”张淑琴喊,“坐过来,菜都备好了,你姥姥一个人做就行了。”张淑琴习惯对宁可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样不太好,又笑容满面:“舅妈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宁可:“哦。”她走进厨房:“姥姥。”
“小同学呢?”
“楼上。”
姥姥解释:“宁泽明天要去拜祭他爸,他家房子已经拆了,今晚想借宿这里。他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夜路危险,我实在不忍心赶他们走。”
宁可:“嗯。”她和宁泽都是姥姥看着长大的,如果今天犯错的是她,姥姥也一样会留她吃这顿饭。
姥姥笑道:“宁泽最爱吃红烧排骨。”
宁可“嗯”了一声。
姥姥一提起宁泽就停不下来:“他呀,小时候经常爬到我腿上,嚷着要吃排骨,每一次我都……”
“姥姥。”宁可深吸一口气,“我上楼了。”
宁可看到满桌子宁泽爱吃的菜,想到每一年宁泽过生日的丰盛晚餐。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血缘关系面前,亲孙、外孙,孙儿、孙女,似乎存在一些差异。
舅舅曾经说过,宁泽是宁家唯一的男孩。所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大家都要帮助他,宁家不能断了根。
“可儿,宁泽是你舅舅拿命保下来的,你总不能一直和他闹这么僵。张淑琴毕竟是你舅妈,你也别太下她面子。”
宁可的视线有点模糊。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她视为唯一支撑的信念,被性别打败了。
她低声说:“阿猛饿了,我去喂阿猛。”
宁可端着给阿猛准备的肉上楼。
客厅里,阿猛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在张淑琴脚边捡吃剩的香蕉皮。张淑琴时不时拿脚去踢它嘴。
宁可压抑的火气一下子被顶上来了,“阿猛!过来。”
张淑琴说:“这狗你养的?长得这么肥,肉肯定好吃吧?”
宁可没理她。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还是那样,说话都不会吗?耳聋了,还是哑巴了?怎么说我也带过你两年,这么白眼狼。”
宁可把牛肉放下,过去抱阿猛。
张淑琴看了眼碗里的肉块,阴阳怪气道:“这是要单独开小灶啊?妈,不带您这样偏心的。宁泽可是你亲孙子,这只是外孙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吃力不讨好,您至于么?”
从小到大,张淑琴从来不会避讳,宁可习惯了她的打压和嘲笑。
张淑琴明显是记恨她提供了证据,把她堂弟送进了牢房。说话比过去更难听:“我听说楼上来了个小帅哥是吧?可以啊宁可,小时候勾引哥哥,现在大过年的,就开始勾引别人来家里睡啦,妈,这你也不管管?”
宁姥姥从厨房里冲出来,“张淑琴,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这是干嘛呢?”张淑琴有儿子,知道老太婆不会把她怎么样,“行啦我不说了,不说还不行吗?你把刀放下。”
宁姥姥气得发抖:“你要是再多嘴,就立刻滚!”
张淑琴撇撇嘴:“得了,这顿饭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下来吃,不是你非要留宁泽,我会坐这里受气?这么大个女孩子了,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替你教几句,还说不得了,就让你这么给她惯的,跟宁妍汾一个样,矫情。”
这些话,勾起了宁可选择性遗忘的过往。
“她是女孩子,不能总拿自己跟哥哥比。”
“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干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学什么画画,浪费钱。”
“女孩子本来就应该帮忙分担家务,否则将来会被婆家嫌弃。”
“她一个女孩子学着过什么生日,相夫教子才是她该学的。”
“女孩子要找个老实人谈恋爱,嫁给有钱人的都是虚荣心强的坏女人。”
宁可闭了闭眼,忍住了满腔怒火。
“这狗怎么这么烦人。”张淑琴把气撒到狗身上,一脚踹过去:“死狗,滚开!”
阿猛被踹得叫了起来。
宁可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从小就学会了隐忍。沉默就是她唯一的反击。因为她无家可归,因为她寄人篱下,因为她吃的用的都是他们给的。
她要感恩,要忍让,要尊重长辈。
但是,当张淑琴一脚踢在阿猛身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
阿猛无助的叫唤声,勾起了少女内心深处最暴戾的一面。
她冲过去,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
蓄满愤怒的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张淑琴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捂着脸哭叫:“宁可!我是你舅妈!你这个孽种!”
“就你?”宁可冷笑,彻底跟她翻了脸:“我舅舅死的当天,你在和别的男人开房。我舅舅治病的三十万,你全部给了野男人。当天签字放弃抢救,写的是你张淑琴的名字。你这样的女人,也配叫我尊重你?”
“我突然很欣赏宁泽的魄力。他把房子全部写到自己名下,你和那男人一分也拿不到。”
“对了,宁泽把另一套房子给了我。本来我不想要,但是现在,我觉得该拿。拿过来,给我舅舅做墓室,也不给你这种人住。”
张淑琴被捅到痛处,撒泼拿身份压制:“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笑死人了,人不如狗是吗?我不就踹了一脚那狗,她就敢打我!我要是真对她动手,她还不得杀了我?”
“可儿,你怎么能打你舅妈啊?你这孩子……”
“姥姥,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她终于知道,宁妍汾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回家了。
宁可抱起阿猛,说:“以后过年有她在,我就不回来了。”
她冲出去,蹲在楼梯间干呕。内心深处的寒意,从生理上对那些话的抗拒,变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眼泪砸在阿猛身上,她一遍一遍检查阿猛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阿猛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温顺地趴在她膝盖上摇尾巴。
宁可调整好心情,“我们去找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上楼,看到楼道上熟悉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季臻,另一个是宁泽。
季臻也看到了她,他不急不缓,走到她跟前,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面色一沉:“眼睛怎么回事儿?”
宁可发现他脸上挂了彩,“你们在打架?”
“问你呢。”
“揉的。”宁可说,“你呢?”
“我啊。”少年表情散漫不羁,“在跟表哥切磋呢。是吧?表哥。”
宁泽默不作声,也注意到了她一双眼睛通红。他脸色变得更为阴沉。
宁可知道这不是真的在切磋,但她不清楚,从没打过照面的两人,又是怎么起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