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刀锋已久/云泥之别——她与灯
时间:2020-10-10 09:33:17

  “你平时关注娱乐圈吗?”
  “考试都来不及呢,关注什么娱乐圈。”
  他说完,也摘下了口罩丢进废物篓,“不过,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前的事,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女朋友跟我说,这个叫林秧的姑娘算是玩了。”
  余溏抬起头,“她怎么说的。”
  胡宇摇了摇头,“我女朋友说的啊,就这种精神出了问题,去精神医院就医的事都能被歪曲成卖惨炒作,网上抓着不放的,还是她和那几个什么老总的事,相当于因为她和那些总有染,人设崩塌,就没有资格吃艺人这碗饭,但凡她还要吃碗饭,她就该死。所以现在,恐怕只有她死了,才会消停。
  他说完,低头自顾自地笑了笑,“你说我们当医生,每天接那么多台手术,拼了命地救人,结果人命不光在病人那里不值钱,在网民眼里也不值钱,自杀的自杀,骂快死的骂快死,想想,还挺讽刺的哈。”
  余溏合上自己的柜子,取出眼睛戴上,习惯性地摁了摁脖子。
  胡宇站起身,“师兄要不去我值班室睡一会儿。”
  余溏摇了摇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他说着拿着手机往二楼走去。
  穿过住院部和门诊大楼之间的通廊,刚好是采血大厅,这会儿大厅里一人也没有,余溏坐到靠窗边的一个位置,拨通了岳翎的电话。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
  余溏抬起袖子,竟看见自己袖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一块污渍,他下意识地把袖子挽上去,这才感觉到了夜晚的温度。余溏抬头朝窗外看去,黑暗里细密地下着小雨,雨天特有的土腥气充满鼻腔,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岳观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余哥,你还在医院吗?”
  余溏直起背,“我还在。”
  “我姐来找你了吗?”
  “岳翎吗?她没有找我,而且我打她电话她也不接。”
  “完了。”
  岳观在那边拍了拍大腿,“我打她电话她也不接啊。”
  “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天地良心啊,我都看得住岳翎我就是他哥了,这个点她去哪儿了啊。”
  余溏闭上眼睛,连续的手术让他累得有些胃疼,他勉强用手摁住自己的胃部,弯下腰强迫自己理清思路。
  “岳观,我觉得岳翎在林秧的事情上反应不太正常。你想一下,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关于林秧的?”
  “林秧啊……”
  岳观努力地回忆了一阵,“哦,有一次,她来学校给我送钱,那天林秧那个什么电影在我们学校搞见面会,她莫名其妙地叫我给她搞票,非要去看。”
  “后来呢。”
  “后来,林秧被媒体为难吧,她还逼我去把电闸搞灭了,替那个林秧解围,欸,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正常啊,我姐这个人以前连吴亦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
  余溏抿了抿嘴唇。
  “你先回学校去,我去找她。”
  “这个点了,你去那里找她啊,再说外面在下雨,你能开车啊。”
  “试试吧,因该可以,她没有来医院看林秧,那就很有可能去找何妍去了。”
  “何妍谁啊。”
  岳观不明情况。
  “林秧公司的人。”
  “哦,那行,要不我过来找你,我跟你一块去吧。”
  余溏摇头,“不用,你直接回学校,好好上课。”
  岳观没再坚持,放低声音说,“行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哦对,还有,那个林秧现在怎么样啊,自杀救过来了吗?”
  余溏已经站起了身,摁着胃部边走边说,“目前来看,因该说是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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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新区的CBD, 汇集着很多演绎公司。
  岳翎把车停入地下车库,裹着风衣从车里下来。
  车库里什么人也没有,车却停地很满, 岳翎的鞋跟敲着水泥地面,清脆的声音在黝黑如黑洞的空间里回荡。
  她一刻不停地朝前走, 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
  绿色指示灯终于把她带到了电梯口,手机信号恢复满格。
  “喂,你们在哪儿。”
  她拨通了何妍的电话,靠在电梯间的壁灯下, 孤独影子一直延申到黑暗之中,被无光的水泥地突兀地切掉了头。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轻轻地吞咽了一口。
  电话那边似乎是在开会, 高跟鞋的声音先于人声响起来, 渐渐把接电话的人带出了嘈杂。
  “很感谢岳医生过来找我们。你从地下的电梯上十八楼来,我在电梯口等你。”
  “好。”
  岳翎放下手机,借着反光的电梯门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在开车来的路上,她无声地哭过一次,下眼影稍稍有些晕染, 但整体看起来还算得体,她取出口红, 迅速地补了一层,电梯也刚好到达了十八楼。
  何妍站在电梯口,穿着黑色的套装,看起来熬过夜, 眼圈乌青。
  “辛苦你这么晚跑这一趟。”
  岳翎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玻璃会议室里的人也正看着她。
  “哦,去我办公室谈吧, 今天我们公司有点乱。”
  她说完,冲岳翎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显示在屏幕上,“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不用了,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我明天还要上班。”
  “也行。”
  岳翎朝何妍走近了一步,“你们现在对林秧是怎么想的。”
  何妍摊开手,“基本准备放弃了,她的形象受损,已经有很多商务联系我们要解约,她现在面临很大的赔偿,这是接下来我们要重点和她谈论的问题。”
  岳翎低着头没有说话,何妍站直身子。
  “我知道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态度很残酷,但是,这个局面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在这儿之前,我们为林秧做了很多努力,包括希望岳医生出面澄清,但是你不止一次拒绝了我们,我们也希望林秧可以摆脱精神困境,尽量以正面的形象出现,但是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对她自己,以及对公司都最不负责的一条道路,所以现在……”
  她叹了一口气,朝身后看了看。
  “我们目前最终的解决方案还没有少年商讨出来。你如果有兴趣知道的话,可以再等等,说实话,就算你现在愿意替林秧澄清,对市场来说可能也没什么效果了。”
  岳翎冷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把如此恶心的话,这么冷静地说出来。”
  她说完,抬头看向何妍。“我知道带艺人不是做慈善,但艺人也是人吧,和你我一样,是人吧?生病了需要看医生,不过分吧?”
  何妍没有说话。
  岳翎继续说道:“我建议你们采用药物辅助治疗,留院观察,你们一次也没有同意,不听取专业的意见,还把她往大众面前推,她抗不住了,你们就说是她对公司,对自己不负责,请问你们对她负责了吗?”
  何妍笑了笑,“岳医生,这是在公司,不是在你的诊断室里。”
  “那好。”
  岳翎往后退了一步,“那我问一问我诊断室里的录音问题,那段录音到底是怎么来的?”
  何妍忽然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会议室的人纷纷侧头。
  “岳医生是圈外人,没必要问这么清楚。”
  “不说是吧。”
  岳翎笑笑,“院内电脑里的资料和文件是病人隐私,涉及泄露问题,报警马上就可以立案,你们公司要不要担这个责任?”
  何妍抿着唇。
  “你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这么做,是对我的专业和工作负责。”
  何妍沉默了一会儿,摁着眉心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告诉你,是最近公司讨论的一个公关方法。”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个方法从林秧开始生病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计划,最初是果果希望把舆论引导到关注对艺人的网暴现象上去,但是目前看来效果不是很好。”
  “你们跟林秧商量过吗?”
  “没必要商量。”
  何妍抱着一只手臂,“公司的出发点,永远都是为艺人好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让她好好治病。”
  “如果没有合约的问题,我们当然也想她好好治病。”
  “所以,你们宁可利用她的病,也不肯让她真正地休息?”
  何妍不再说话。
  岳翎忽然觉得一阵由心而生的无力感。
  “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何妍看着地面,“我们也不想这样。”
  我们也不想这样。
  岳翎背脊一寒。
  这句话真的可以把一切责任全部甩开,岳翎回想起她的大学时光,那些窥探到她和余浙之间秘密关系的室友,一手把她捧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然后委屈地坐在奶茶店里对她说,“对不起啊,我们也不想这样。”
  那天奶茶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而她全身恶寒。
  会有人真正在意另外一个人的精神死亡吗?
  太难了。
  只要人的□□还活着,就会被不断地要求坚强,要求理解,要求容忍,要求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为什么是你的秘密被人找到,那是因为你有秘密啊,你要和有钱人纠缠不清。
  为什么是你被骂,那是因为你活该啊,哦,你因为拜金和有钱人上床,别人还骂不得你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
  前因后果被外人杜撰出了一套又一套,看起来是完美的逻辑链,全是石锤,当事人无论怎么辩驳都是狡辩。
  而真相却往往沉在水底,是精神最致命的伤口。
  所以,岳翎决定了。
  她要把真相还给林秧。
  岳翎想着沉默地闭上眼睛,她已经很想哭了,但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在何妍面前哭出来。
  “B酒店的事情,我来澄清。”
  她说完抿住嘴唇。
  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握住一般,她觉得从心脏到肺部到喉咙都一种无法逃避的窒息感。
  如同在八百米的起点处屏息做好准备,准备好把自己亲手丢进漫长的挣扎之中。
  “什么?”
  何妍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她今天请她过来的目的,其实是想试探岳翎在录音这件事情上的反应。
  “我是个素人,没有流量,所以如果我在微博上发文澄清,我要你们公司帮我。”
  何妍审视着她的目光,试图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她始终看着前面的那一团光。
  “岳医生想好了。”
  “你没资格这样问我。我和你们公司不会涉及任何的经济来往,我做我能做的,你们公司做你们公司能做的。”
  何妍点了点头。
  “当然这样最好。不过,我还是希望,在你发文之前,能和我们通一个气,我们可以帮你审一下文稿。”
  “不可能。”
  “岳医生,我希望你……”
  “我说了不可能!我是个医生,我所有的善意只会给到我的病人。对于我病人的状况,我有我自己的专业判断,我知道怎么表述,对她的影响是最好的,所以,你们只需要做你们最擅长做的。”
  何妍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岳翎已经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说任何一句话。
  转身的那一刹那,她也终于被那一阵窒息的感觉逼出了滚烫眼泪。
  电梯的门一打开,她就赶紧跨了进去。
  冰冷的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出来的,钻了她满身。
  电梯门上扭曲的影子有些荒诞好笑。
  好像在笑她,终于要把自己精心打理的这一层皮当众脱掉,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和谩骂了。
  岳翎靠着电梯的墙壁,抱着手臂蹲下身,下意识地缩到了一角。
  在来的路上,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是等到她真正做出这个决定,她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惧。
  岳观的电话一刻不停地打过来,手机在她的手上不断地震动。
  但岳翎不想接,也不敢挂掉。
  她必须让岳观明白,她还好,她没有出事。
  哪怕她已经决定要把自己扔进深渊,预想着在万劫不复的境地,再尝试挣扎一次。
  电梯抵达负一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没有人。只有幽暗绿色指引灯光,落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岳临把手臂从风衣里退出来,把风衣当成一整块毯子,尽量裹紧自己,之后又把手机放到地上,准备在自己冷静之后,给岳观回一个电话。
  然而,眼睛受不住电梯外的风,一直在流泪,她索性把头埋到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喉咙放松下来。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她突然之间崩断了理智,肺部猛地一抽,哭出了声来。
  电梯门合闭之后,突然又打开。
  接着,有一个人突然温柔地拥住了她的身子,岳翎整个人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猛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却没有因此而松手,搂着她的肩膀向后栽去,同时实实在在地护住了岳翎的身体,岳翎听到“咚”的一声,是类似于肩胛骨砸到地上的那种声音。她睁开眼睛抬起头,余溏忍着疼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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