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刀锋已久/云泥之别——她与灯
时间:2020-10-10 09:33:17

  “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自己上去。”
 
 
第39章 
  岳翎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然而她尝试了几次,却被他越拘越紧。
  两个人都是一夜没睡,各有各的疲倦, 相互抗衡了几分钟之后,就都只剩下一点点意念在坚持。岳翎首先放弃, 松弛四肢伏在余溏身上,忍着抽泣,偶尔咳一两声。余溏为了摁住她几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再她放弃之后, 一下子摊开了手,躺在地上尽力平息。
  电梯的天花板扭曲地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两个急促混乱的呼吸声,渐渐地靠近, 最后终于慢慢地混成了一个频率。
  岳翎趴在余溏的胸口上, 虽然已经远离医院了,但他身上仍然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这种让细菌和病毒恐惧的味道,代表着绝对的干净,绝对的安全, 甚至是绝对地正义,持续地给患者提供着安全感, 岳翎突然觉得,她是那么渴望成为一个带着手环的病人,躺在余溏所掌控的病床之下,安静地把那千疮百孔的一生疗愈过去。
  “我有一个很变态的想法。”
  缓和了很久, 岳翎终于撑起了上半身,仅剩的一点点理智支撑着她去占领言语上的上风。
  她的头发在刚才的“缠斗”之中被拆乱了,口红也花了, 蹭在余溏素来干净的衬衣领口,把他的疲惫变成了一种带着无数□□暗示的凌乱。
  “在这里把我扒了吗?”
  他躺着地上看着岳翎,他一如既往地用认真的语气应答她,左手颓然地放在耳朵旁边。
  “你说实话,我让你扒。”
  这句话让渡了无数属于男人的乐趣给岳翎,就像医生让渡了很多神秘的□□给枯燥的专业一样。
  “到底出什么事了。”
  岳翎沉默了很久 ,一直没有说话。
  余溏突然翻身站起来,伸手就去按十八楼的电梯。
  岳翎看到他这个举动,忙蹭起身,一把把他拽了回来,余溏回过头,却发现她的脖子有些发抖,甚至连吞咽都有些不自然。
  他不敢再强行做任何事,迁就岳翎的力气,转过身走到她的影子里。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林秧的事?”
  他说着逐渐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刺痛到她。
  “她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为她这么难过?”
  岳翎仍然拽着他的袖子,抿着唇摇头。
  “岳翎……”
  “余溏,我不扒你了,你也不要扒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岳翎的情绪忽然失控,尽管她尽力像按住内心的恐慌和无助,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好,对不起,我不扒你,我不问了,岳翎听我说……听我说!”
  他伸手把岳翎拥入怀中,用手掌护住她的脖子。
  “听我说,岳翎,不要怕,我尊重你,我现在带你回家。”
  **
  险些被揭开的人生,露出了一点点黑暗的底色。
  岳翎经历了离开余浙之后最崩溃的一天,因为她自己的决定,也因为余溏的温柔。
  她恐惧即将发生的一切,也愤恨自己不够坚强,不够强大,甚至试图屈从于温暖的病床。
  从余溏抱着她下车的那一刻起,安宁的时光就开始倒计时。
  她搂着余溏的脖子,不管不问,任凭他把自己安置到任何的地方。
  在电梯里滚打了半天,他们都衣衫不整,满身是灰,但余溏还是把岳翎放到了柔软的沙发上,直起身,打开旁边的落地灯。
  暖黄色的灯光熏着岳翎的脸。
  她看见于溏蹲下身,帮她脱掉高跟鞋,又拿来拖鞋给她套上。然后才独自走到浴室里去放水。
  水声遮盖住了他打电话的声音,但岳翎隐隐约约听地出来,他在跟医院请假。
  “岳翎,去洗个澡吧。到床上去睡一会儿。”
  “不想动。好冷。”
  余溏在岳翎身边半蹲下来。
  “我试过了,现在水温刚合适。”
  岳翎把头往毯子里缩了缩,“不想洗。”
  “好,那就不洗吧。”
  他说完沉默地坐下,低头看工作群里的消息。
  岳翎莫名以为他不开心,于是把头从毯子里又探了出来。
  “你怎么了。”
  余溏放下手机,“没有怎么。”
  “你……明天不上班吗?”
  “嗯。”
  他把脖子往后一仰起,头自然地平放到了岳翎的腿边。“请了个假,刚联系同科室的医生帮我出上午的门诊,我今天晚上太累了。怕明天下午的手术状态不好。”
  岳翎沉默地望着天花板,余溏闭着眼睛也没有说话。
  外面天快要亮了,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格外地温柔好看。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吐出了这三个字。
  岳翎低头看着余溏,“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余溏伸直腿,侧头看着岳翎,“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你也有你的隐私。我承认我之前有点着急了,我怕你在林秧的公司受委屈,但我来找你的时候,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帮你。”
  林秧悄悄地把双腿蜷缩起来,只从毯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余溏。”
  “嗯?”
  “林秧……还好吗?”
  “还好。”
  他这一句还好曝露了整晚手术的疲倦,但声音里透出来的温柔,却让岳翎心安。
  “你真的是一个比我优秀的医生。”
  余溏摇了摇头,抬头朝头顶的灯看去。
  “我们不一样,人心和心脏,听起来虽然都是器官,可是心脏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瓣膜,都是可以在开胸之后被看到的,可人心一旦生病,却必须要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去修复。相比之下,我可以暂时地拖住林秧,但真正可以让她回头的人,还是你吧……”
  “真正让她回头的人……”
  岳翎捏紧了毯子的一角。
  余溏还不知道岳翎的决定,但这句话却给了岳翎又一重勇气。
  只不过,比岳翎自己给自己的勇气要残酷地多。
  真正可以让林秧回头的人,只有岳翎。
  “是啊,我一定让林秧回头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在心里反问了自己一句,“那真正可以让她回头的人,又是谁呢。”
  “余溏。”
  身边的人笑了一声。
  “你今天特别喜欢叫我的名字。”
  岳翎没有回应他,她伸出一只手,拉起毯子遮住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一个特别肮胀的人,你会怎么样。”
  身边的人没有立即说话,令人心慌的沉默充盈在客厅里,岳翎闭着眼睛,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他的声音降临。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
  “我说,我可不可以起来抱抱你。”
  岳翎在毯子里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透过轻薄的毯子,室内的一切都已经逐渐开始显露出模糊的具像。
  “这不算回答吧。”
  “我以为这已经算回答了。”
  话音落下,一只手拽住了毯子的一角,岳翎连忙抓住了与之对抗的另外一角。
  但那人却没有贸然行动。
  “我读大学那会儿很喜欢读一本书,叫《悲剧的诞生》,尼采写的,其中提到了两个人物,一个是日神,叫阿波罗,还有一个是酒神,叫蒂尔尼索斯。十几年前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习惯像日神一样活着,冷静,理智,富有原则,直到在成都的那天晚上,你把我灌醉,扒光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床上,我才慢慢开始发现,我的人生也需要来自酒神的‘伤害’。”
  岳翎含糊地笑了一声。
  “你说,那本书的题目叫什么……”
  “《悲剧的诞生》。”
  “所以,你也明白,那是悲剧对吧。”
  “是啊。不光如此,很多年以后,我还读到了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我从两个同性的角色之中,再次看到了酒神和日神的影子,最后,那个像酒神的男子病死在了他爱人所在的寺庙外,而那个像日神的男子,经历了天人五衰,最后也消亡了。在我眼中,这是悲剧,但这也是唯一的结局。我会爱上你,是因为我根本不认可那个麻木了快三十年的自己。事实上,也是帮了我,你让我不再恐惧下雨天,不再忍受那种无名愧疚的折磨。你让我犯错,受伤,也让我直面我自己的内心。”
  自从认识余溏,岳翎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这么长的话。
  “为什么,我听你说这些话会这么难过呢,说得我就快要把你毁掉了一样。”
  “再跟我做一次爱吧。”
  岳翎浑身一颤,手指和脚趾同时抓紧。
  “你疯了吗?”
  “我不扒你,我可以一直闭着眼睛,让你扒光我。”
  男女情感的意义,终于在岳翎严丝合缝的自我防卫线上显露出了一点点具像。
  她顺着这句话,想起现在仍然存在她手机里的□□。
  各种角度,各种方位,各种姿势,毫无美感。
  这无疑是她给余溏的伤害,可是,他现在坐在她的身边,诚恳地告诉他,他需要这种伤害,并且,同样的伤害,他还像要第二次。
  “你还是个处男你知道吗?”
  “啊?”
  “成都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脱(和谐)光了你,拍了你的裸(和谐)照,用来威胁你哥。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并且,我这一辈子,只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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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余溏很久都没有出声, 岳翎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浴缸里放出来的水很早以前就已经凉了,屋顶上的水蒸气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岳翎缩在毯子里吞了一口唾沫。
  “我还是处男是吧。”
  他突然开口, 岳翎整个人都跟着的抖了抖。
  “对。”
  她调整了一下语气,刻意冷冰冰地回应他, 但是要说慌,她比余溏还要慌得多。
  昏暗中,余溏的手突然开始拽岳翎身上的毯子,岳翎忙翻了个身, 借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压住毯子的另外一边,把自己藏匿起来。
  “不要拽!”
  “手机给我!”
  “我不!”
  可惜她最终还是在这场抢夺里失了手。
  手机被余溏从腰下抽了出去。接着他轻而易举地用岳翎的生日数字解开了屏幕锁,客厅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岳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戏谑的心态, 拍下的那一组照片, 而此时内心莫名的羞耻感真实地让她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谁知道大概过一分钟,身旁的人突然温和地笑了几声。
  岳翎偷偷从毯子里露出半个头,看见余溏坐在地上,半低着头,还在一页一页, 慢慢地滑看着那几张他自己的裸(和谐)照。
  欲望鼎沸的周末早晨,在这座大楼的无数个角落都正上演着老少不宜的年轻私剧, 凌乱的卫生间,来不及开灯的房间,满地的衣服……动作片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在此时想见。而他坐在这一大片真实但不可见的情(和谐)欲里安静地看着自己的□□。
  岳翎想象当中的愤怒, 埋怨,失望,愤恨, 全部都没有出现。
  “那我换一个要求吧。”
  她好像发现岳翎悄悄露出来的额头,突然转过头。
  岳翎赶忙往毯子里回缩。
  余溏撑起身,坐到沙发上,岳翎感觉一大片人形的阴影投了下来,却没有给她带来实质性的压迫。
  余溏的声音就在头顶,认真而温柔。
  “我不想当处男了,我要当个好男人。”
  好的XX,就像舔舐伤口的舌。
  它奉献出脆弱的器.GUAN和皮肤,虔诚地交给另外一个人。
  这个过程虽然是相互的,但总有一方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找到完全的归属感。
  不是“妻子与丈夫”这样社会归属,而是把糊涂的一生从三千娑婆里取出来,放到一个封闭的容器里。岳翎在这十几年之间,努力地读书,工作,赚钱,买车,买房,都没能真正地给自己找到一个封闭的温暖空间,而当余溏进入她的那一刻,当他的双手禁锢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她却突然无法自拔地对这种感觉上了瘾。
  “岳翎,从现在开始,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余溏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咙有些哑,手臂放在余溏的脖子下面,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吊灯。
  “你不想说,我不会再问你,但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很勇敢地保护你,就像我保护我自己的信念一样。”
  岳翎眼眶一红。他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我小的时候的梦想,是要做一个好医生,我现在的梦想,是要做一个好男人。”
  他说完翻身拥住岳翎,在她闭合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吻。
  岳翎的眼泪夺眶而出。与此同时余溏也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他撑起手臂换了个姿势,沿着眼泪流淌的路径,一点一点替她吻去,最后将嘴唇停留在她的耳边。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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