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苒简直气笑了,他指着白若兰道:“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此话不假,这等颠倒是非的嘴脸我是见识到了,也不必多说,明儿我就叫人卖了你出去!叫你回澄江楼去!”
白若兰听着这话,面上露出了几分苦涩但又很快收了起来,她只道:“妾身倒是不怕回澄江楼去,妾身孤零零一人,从哪里来能回哪里去,只是可惜了妾身这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要做有娘生没爹养的可怜人,亲爹头上不知要戴多少顶绿帽子,走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裴苒听着这话,目光暗了暗,在白若兰的肚子上逡巡了片刻,正想说话时候,却听见了外面孙来在说话。
“玛瑙姑娘来了,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吗?”孙来客客气气地问道。
接着是玛瑙淡淡的回答:“是听说白姨娘没规矩跑到前头来了,太太差我来看看,若是真的跑前头来了,就赶紧让白姨娘回去。”
书房里面的裴苒听着这话,便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果然便见着玛瑙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在院子门口站着。
见到裴苒,玛瑙规矩地行了礼,接着垂手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白若兰也听见外头的动静,心知玛瑙就是薄秋派来给她台阶下的,于是便扶着肚子往外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又盯着那瑟缩在一旁的小娘子看了几眼,最后留下了一声冷笑。
玛瑙见着白若兰出来,便笑了笑,道:“姨娘,快跟我回去吧!老爷在前头有正事呢,有什么事情,晚一些回东院好好说便是了。”一面说着,她便向身后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上前去搀扶住了白若兰,省得这会有什么意外。
裴苒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白若兰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稳了,才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说与太太知道,家里面不能没有规矩,白氏不过就是个姨娘,怎么嚣张至此?太太平日里是如何管家的?”
玛瑙也不反驳,只等着白若兰走过来了,才笑了笑,从容不迫道:“老爷莫要动怒,大家也都知道,姨娘当初为了与老爷的情谊,才自赎自身到了咱们裴家。外头还在唱这出戏呢!太太也是这么想的,才对姨娘宽厚些。姨娘怀孕这么久,老爷不闻不问,姨娘难免心中是有些难受的,老爷看在与姨娘的情分上,也网开一面可好?”
裴苒听着这话,面色并不好看,过了好半晌才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
白若兰回头看了一眼裴苒,仿佛还想说什么,却被玛瑙给拉了一把,接着便上了外头的软椅往正院去了。
里里外外不过一场闹剧。
下人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也都安静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白若兰坐在软椅上走了不过十数步便不乐意继续坐了,只叫人停下来自己要走路。
玛瑙在一旁劝道:“太太还等着姨娘呢,姨娘这么慢慢走,可叫太太好等。”
白若兰听了,只哼了一声,也不坚持了,只道:“太太就是太绵软,才叫这姓裴的嚣张成这样!他有什么本钱嚣张?就那张脸?我看太太也不怎么喜欢这张脸。”
玛瑙是薄秋的陪嫁丫头,还是知道当初两家婚事的,于是只含蓄道:“当然也还是有才有貌,太太才会下嫁。”
“才在哪里?才在哄女人上头吗?”白若兰伶牙俐齿地反驳了一句。
“能哄到,也是种才能。”玛瑙笑了笑,“姨娘不就这么被哄进来了?要不是太太好心,现在姨娘恐怕是在东院喜滋滋等着生个儿子然后做太太吧?”
这话说得白若兰闭了嘴,也没好意思继续反驳。
玛瑙笑着道:“姨娘跟着我们太太这些时日,还不知道我们太太的性子?老爷从前在我们太太心尖上,所以完事依着顺着,事事考虑妥当,现在既然放下了,便当然不放在眼里了。这裴府对于太太来说,也不过可有可无,就连姨娘对太太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白若兰听着这话,心中也有些不平,只嘟哝道:“这么一说,太太还有些滥好人,若我是太太,遇着我这样不知好歹的姨娘,早就赶出去了,哪里还会拉一把的。”
“太太好心难道还不是好事了?”玛瑙也知道白若兰只是瞎抱怨,语气还是笑着的,“姨娘能跟着我们太太,也是福气呢!”
“但我气不平啊!”白若兰想到了书房里面那小娘子,恨恨地捶了一下扶手,“姓裴的是不是还在花我们太太的钱?他凭什么?就应当一文钱也不给才对啊!”
玛瑙笑了笑,道:“姨娘也别气,当心气着肚子里的孩子。银钱的事终究是小事,太太心里自有打算,姨娘为着这事情生气不值得。”
“太太准备如何打算?”白若兰难免好奇。
玛瑙道:“姨娘便耐心等着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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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滚
第20章 世界一
白若兰去了前院书房闹了一番,裴苒自然还是要找薄秋理论一番的。
在他一贯的想法里面,薄秋理应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白若兰跑到前院去,就是不规矩,就应当是薄秋来负责。
于是他在书房叫那小戏子自行去休息,自己便往正院来找薄秋兴师问罪了。
薄秋才让玛瑙陪着白若兰回了正院,一转头就看到裴苒过来,心中不免觉得有些烦闷,甚至觉得自己简直仿佛社区专门解决家长里短问题的大妈。
裴苒进到屋子里面来,直截了当道:“白氏这样没有规矩,理应好好管教一番了,你不能对她这样宽和。”顿了顿,他在厅中踱着步子,又补充道,“从来都没有女人往前头跑的,若是前头我正在见客,她冲撞了怎么办?这规矩必须要好好让她知道。”
薄秋喝了口茶,看着裴苒在屋子里面打转就觉得烦,但还是喝茶强行按捺了下来。“那老爷说要怎么办?”她努力心平气和问道,“我已经让玛瑙去教白氏了,叫她好好养胎,老爷想如何?”
裴苒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看向了薄秋:“秋娘,女人生子九死一生,白氏这样心性,着实不应当留在裴家。”
薄秋摇了摇头,觉得这男人凉薄到可怕:“老爷大可不必暗示我什么,这事情我不会去做,也不会让你去做。人并不是畜生,你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还是老爷觉得现在这官做腻了,想用一命抵一命,去见阎王?我不知老爷为何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不把白氏当人看的?白氏为了老爷怀孕,难道老爷一丁点的感激之情都没有?老话总说,男人最喜闻乐见三件事便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老爷是不是心里已经盘算着,现在升官了也发财了,正好让我手上沾一条人命,然后顺水推舟来强行死个老婆?”
这话说得裴苒愣住,顿时面红耳赤,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薄秋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便不打算再软绵绵和裴苒周旋,于是接着道:“老爷之前为了白氏与我争吵,口口声声是若白氏不进门,便叫我下堂去。我想着我与老爷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最后忍了,叫白氏进门。我以为老爷是得偿所愿,从此消停了,谁知道现在又对白氏百般看不上眼。这倒是好笑了,当初争吵闹着要娶的是你,怎么现在百般嫌弃的还是你?你说白氏没有规矩,可当时说爱她的不是你?白氏对老爷你的爱倒是一直不变,怎么老爷倒是变得这么快?还是前院那小戏子又勾住了老爷的心魂,觉得还要纳一房才算和美?”
裴苒张了张嘴想辩驳,但又说不出什么能反驳的话来,只颓然坐下了,仿佛是受了极大委屈一样。
薄秋厌恶地看了一眼裴苒这样子,放下茶盏起了身,道:“我现在不想多管闲事,老爷若是喜欢那小戏子,想纳进来便纳;不喜欢白氏,你要杀便去杀,我都是不拦着的。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这些内宅的事情让我觉得厌烦,一点也不想管,你乐意如何就如何吧!”
裴苒见薄秋起身要走,急忙也站起来,拦在了薄秋面前,只低声下气道:“秋娘莫要如此,这是为夫错了,还请秋娘多多谅解为夫。那什么白氏什么戏子,也不过都是小玩意,我都不放在心上,秋娘也不要为了她们气恼。”
“倒是成了我气恼?”薄秋嗤笑了一声,“老爷这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一流,这气冲冲跑过来说要给白氏定规矩的可不是我,我又有什么好气的?”
裴苒去拉薄秋的手,但又被薄秋给甩开了,面上有些讪讪,道:“那也只是一时之气,她们比不上秋娘,秋娘只当我是在京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现在把眼睛擦亮了,自然也不会再犯错了。”
薄秋看了他一眼,都懒得再说什么——她已经发现了,在裴苒的预想中,薄秋一定爱他爱得要死,所以他能把她说的所有话都理解为吃醋所以生气,基于这一点,裴苒就会认为,只要他放下身段说软话,就一定能获得她的原谅。
只是她薄秋又不是那个眼睛被爱糊住了的白若兰,怎么可能会爱他爱得要死,还吃醋?
简直荒谬。
薄秋懒得争辩,但裴苒却是想把姿态都做足了。
于是,隔了两日去刘尚书府上看戏,裴苒亲自送了薄秋到尚书府,还进去与刘尚书寒暄了几句,回头又把薄秋身边的丫鬟们都认认真真叮嘱了一遍,才离开了。
一众太太们便不免要对着薄秋笑两句,说裴苒不愧是京中的风流人物,还亲自送自家太太出门,简直一副好丈夫做派。
薄秋和这一众太太们之前只在信纸请帖各种节礼上神交,见面倒是头一次,这会倒是也落落大方,并没有露出名字对不上脸的焦虑,口中笑道:“风流不风流的,不都是凭人说?人说他风流就风流,说他呆板就呆板。”
刘太太拉着薄秋坐下了,道:“今儿请你来听戏,就是你们裴大人的戏,你来品一品,这精髓抓得如何?”
这话一出,一众太太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微妙的神色,似乎便是等着薄秋反应的。
薄秋挑眉,心知这场戏决不是什么好戏了,恐怕里面还有什么叫她难堪的东西在——这群太太们之前对她并没有太多不友好,但也不至于要用一出戏来落她的面子吧?
刘太太又亲自给薄秋倒了茶,道:“这出戏哪,是新改过的,据说是当今的公主微服出宫玩耍时候听了,于是如痴如醉,又觉得不够圆满,便叫宫里升平署给改了。”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薄秋接了刘太太手中的茶,不急不缓笑道:“那好与不好,便要看过才能说了。”
于是戏台里外都准备妥当,一众角色粉墨登场,这出风尘女自赎自身嫁情郎的大戏就咿咿呀呀唱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薄秋:看来有新人物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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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界一
改过之后的这出风尘女自赎自身嫁情郎中多了个主母的角色——也就是以薄秋为原型的,戏中男主角的原配妻子。
新戏中的原配妻子完美扮演了棒打鸳鸯的棒子、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塑造成为了一个反派角色——并且在结局还按照一般戏剧中反派终将得到惩罚的原则,这原配妻子被迫下堂,情郎娶了风尘女做正房。
薄秋不知道别人看这改过之后的戏是什么感想,就她自己来说,便只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好奇这改戏的公主到底什么来头,难不成自己代入了风尘女来看戏?
转场起身去更衣,薄秋扫了一眼在座诸位太太们的神色,此时此刻她们脸上倒是露出了不赞同和嫌弃,似乎对这新改过的戏微词颇多。
更衣之后,薄秋在小花厅坐了会儿,刚喝了杯茶,便见着刘太太亲自过来了。
“这会儿没人,我们说说话。”刘太太摆了摆手让丫鬟们出去守着,自己便开门见山地对薄秋说道,“这戏原不是我选的,是宫里面递了话出来,非要演给你看。”
“公主的意思?”薄秋也不怎么恼火这戏,在她看来不过一出戏罢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只要想想家里面白若兰那处境,回头再看看这戏,她只想感慨这自赎自身的风尘女简直瞎了眼,还不如顺着反派主母的意思和情郎掰了呢!
刘太太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神色,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口中道:“可不就是?昨儿傍晚派人递了话,今儿这戏班子还是从宫里派出来的,倒是叫我觉得不好意思,没和你提前说一声。”
薄秋笑了笑,道:“太太也有苦处,我心中明白。”顿了顿,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于是问道,“这是当今的哪一位公主?我依稀记得当今就三位公主,一位嫁去了南海上,如今是藩国的王妃了,还有一位是嫁去了塞外,另一位今年才刚满了三岁……我方才思来想去,竟然都有些对不上。”
刘太太听着这话,倒是露出了个恍然神色,道:“我倒是忘了你因为家里的事情好久没出来,这事情算是一桩密事,但也没瞒着所有人。这位公主乃是当今的沧海遗珠,在民间长大,今年中秋时候认回来,封了常乐公主,也没大肆宣扬,多的是人也还以为当今就三位公主。”
薄秋略觉得有些诧异,但想了一想,只觉得皇室中的事情最是说不清道不明,于是也不深究了,只含笑道:“这常乐公主年方几何?她这么把戏一改,倒是叫我多想,难不成是看上了我家的裴大人?”
刘太太一怔,显然是之前没想到这一层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犹疑。
薄秋不紧不慢继续道:“若不然为何一定要改了,还要一定给我看?这几乎就是司马昭之心了吧?”
刘太太思忖片刻,斟酌着语句道:“听说这常乐公主已经双十年华,进宫之前仿佛是有婚约的,只是这事情我所知也并不确切。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
“那当今意思便是,叫我下堂给公主腾位置了?”薄秋挑眉,这事情忽然就变得有趣了。
刘太太忙道:“这怕是不能,当今的性子我们哪里不知道?最宽和仁厚的,皇后娘娘也从来都是公正公允,不曾插手臣子家里的家世。我琢磨着,这应当是常乐公主自己鼓捣出来的吧?”
“但若背后没人撑腰,她怎么敢?”薄秋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