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往往是给看重的人。
倘若这人并不重要,那么便也不会有什么期待。
“我只有你们一儿一女,我原本是想着,能让你们成就一番事业,或者将来能成为比我更强的人。”薄秋语气很平静,“不过有时候期待或许是并不能实现的,或者实现的过程太过于让人痛苦,让人感觉煎熬并且前途茫茫不可见。”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这些大道理你们都不爱听,当妈的就是这么啰嗦,或许都啰嗦当让人生厌。”
薄峪嘴唇动了两下,抬头看向了薄秋,道:“娘亲,我不该说那些话。”
“无论如何,那证明你的确是思考过。”薄秋倒是很无所谓了,怨恨这种情绪的确是会产生的,尤其是当一个人自身感觉到被不公平对待的时候,她不能要求薄峪心中半点怨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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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心比心去想,倘若她是薄峪,或许心中怨怼更深——为什么母亲一直不管我?为什么母亲只会把我丢在京城孤零零的?为什么母亲甚至不能陪我久一点?明明那些生意都可以给别人打理了,为什么母亲还是在外面忙碌?我已经是大人了,为什么母亲还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我?
薄秋从未和薄峪说过自己的生意究竟如何,她只让薄峪看到了家中的财富,她让薄峪感觉到一切都来得很轻易,所以不能怨他也觉得生活简单。
她的确没有对薄峪尽到应当的教育,她的确有疏漏,所以她现在在品尝的就是养而不教的后果。
的确值得她提前自省,并且要大写加粗地记在小本本上,将来倘若真的结婚生子了,就要时刻警惕并且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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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秋思索了一番,她的确应当给薄峪和薄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至少是不会被接下来的风暴影响到的安排——皇帝老迈,皇子已经在争夺皇位了,李玠身在局中,到时候薄家的生意会不会因为李玠的缘故受到影响还是未知,她能做的,应当是先把薄峪和薄岚保全,其他的便只能先随缘,且行且看了。
在这个年代最重要的还是田宅,尽管商业看起来很发达,但是由于生产力的局限,其实还是受到了很多因素的影响,再加上传统的士农工商鄙视链,单纯经商并不是最稳妥的过日子的办法,倘若要一切稳妥,还是置田置地最为保险。
在她来到这个位面之前,她手中一部分田宅已经让渡给了李玠手下的人,剩下的一部分应当是原本就留下来当做最后本钱的,但归属人是薄秋,而不是薄峪和薄岚,如果将来她有什么意外,那些田宅能不能落到薄峪和薄岚手中那便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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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的自我修养·P4古典辣妈》评论弹幕区,观众正在因为薄峪争吵。
“哇秋秋这个儿子看得我好吐血,我宁可看秋秋老公是个渣男,也不想看糟心儿子了……简直提前体验养了个糟心儿子是什么感受。”
“是的没错我就只想打薄峪,这小子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是不是技能点全部点到脸上去了啊,我勒个去越看越上火!!!”
“我就想问了,这一P的小标题叫古典辣妈,为什么我感觉像是憋屈亲妈,为什么这么憋屈,能不能揍那个熊孩子?能不能揍那个熊孩子啊!!!”
“你们都想打薄峪,我就不一样了,我很想让薄峪直接下线,来个意外什么的,让秋秋直接爆发母性本能把那些当初教坏儿子的人都算账一下,来个复仇行不行?”
“呃那会不会太血腥了?我觉得可能不太好吧……”
“但是看着就好烦,让我无心去看大背景了,我感觉这个位面的背景是个夺嫡本来还挺有意思的,但是目光完全在熊孩子身上无法挪开,这个!弱智!只能看脸!的!熊孩子!”
“我也是,我完全无心看夺嫡了……这个位面让我烦躁程度翻倍上涨,我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我了!!!”
“所以可以要求节目组把熊孩子片段给剪了吗???一人血书求剪!!!”
“诶慢着,我感觉秋秋是不是找到解决办法了,她让人直接把自己名下一些不动产给分了,直接给她儿子和女儿了,感觉问题迎刃而解?”
“咦?秋秋不准备让薄峪奋斗了吗?”
“让儿子奋斗不如自己奋斗系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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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秋既然下了决定,就在盘账之后与卫班孙嵩戴奇重新碰头说了自己的打算,接着就把一些田宅等比较稳妥的产业通过卫班的操作过到了薄峪和薄岚的名下,然后重新分配了自己手中的一些生意,卫班三人手中的权利更大了一些。
“哇,这要是让外人知道,恐怕觉得老大你疯了。”戴奇看着自己手里又添了一笔的船队不由得摇头,“我都不敢让人知道,生怕别人觉得我要背叛老大自立门户了。”
“那你要自立门户吗?”薄秋笑着问了一句。
“我不敢……”戴奇摇头,“我今天自立,明天就要死于非命,也就老大你胆子大,这么多钱——如果把这看做是三皇子对老大你的爱意,这爱意真的太厚重了,完全承受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一刷新发现评论竟然1000了!!!超级激动!!!!
所以加更一章表达激动之情~~!!!
超级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哪怕是最简单的撒花加油也让我超级有动力的~!
第99章 世界四
薄秋对田宅的这一番调整李玠很快就知道了。
事实上薄秋也没打算瞒着他, 这事情在有心人眼中也都不是秘密。
很快李玠便又亲自来了一趟薄宅,甚至是大张旗鼓仪仗全套地来到了薄宅。
这样声势浩大地来到了薄宅,果然李玠便先宣读了来自圣上的旨意, 是一封口头夸奖, 赞美了薄秋多年来的勤恳等等,然后奖励了内造的金玉头面等物, 还有一些冬日里难见的瓜果。
“宫中父皇听说你现在在京城,又想起了那年你带着商队往军中送米粮的情形,于是赐下了这些。”李玠笑着对薄秋这样说道, “那些瓜果你在南边在海上都见得多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 头面勉强能看,也比不得你从西域带回的那些, 秋妹就勉强收下吧!”
薄秋亲自收下了这些,又十分慎重地表示了感谢和皇恩浩荡。但听着李玠说送米粮,她便也想起了之前还在与卫班等人探讨过西域商路的事情,看来明年与突厥之间的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不仅难免,或许还需要她来帮忙, 无论是出人或者出钱或者出米粮。
“我听说你把你手里那些田宅都分了分。”李玠笑着看着薄秋,又从身后人手中拿了两本地契,放到了她手边, “这些是我给你的, 你好好收下, 我知道你一颗慈母之心,怕将来峪儿和岚儿会吃苦,又怕将来会有什么变故,但你手里可不能没有。”顿了顿, 他似乎是怕薄秋有疑虑,又道,“这是我私人送给你的,你不必想太多了。”
薄秋看着那地契,心中闪过了一些犹疑——欲取先予?或者良心发现?
李玠似乎看出了薄秋的犹豫,便只轻轻松松笑道:“秋妹与我相识到如今已经有十数年了,我虽不知秋妹对我情谊如何,但我对秋妹是一片真挚,这地契也是我担心秋妹,故而才送予秋妹手中。以私人关系而言,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必这样生疏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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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当然也很有意思,那边是若不以私人关系而言,薄秋是须得警惕的。
是收下,还是不收下?
收下,自然是承认他们之间的私人情谊,彼此之间继续保持现在的友好,将来如何那是将来的事情了。
不收下,李玠会不会恼羞成怒?
薄秋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了李玠,又对上了李玠带着几分思索的目光。
李玠在思索的是什么呢?
薄秋忍不住想。
这个位面对于她薄秋来说是面对糟心儿女,并且给予糟心儿女一个明朗的未来。但对李玠来说呢?是夺嫡,是皇位。
那么薄秋对李玠来说意味着什么?
钱袋子。
夺嫡不是嘴巴上说一说我要争皇位就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
想要培养势力,想要获得人马,钱是最根本也需求量最大但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
所以薄秋这个钱袋子对于李玠来说非常重要,并且在目前是不可替代的——因为事实上也许目前找不到比薄秋生意做得更大的那个人了,就薄秋印象中,或许在过去的十数年中薄秋并不是生意做得最大的哪一个,但现在她的确就是唯一。
再看李玠送来的地契。
就算她把名下一部分的田宅分给了薄峪和薄岚,她还是有大量田宅仍然在手中,所以她缺这些吗?
不缺。
李玠会不知道吗?
他不会。
所以他这样的姿态到底为了什么?
一时间薄秋也想不出个究竟,这两份地契中,或许藏着一份将来可能拿出来做文章的陷阱,但在此时此刻,她是看不出、也找不出漏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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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玠又笑了笑,道:“秋妹如今思绪倒是越来越繁重了,不似从前。”
薄秋从容地抬眼看着他,也笑了笑:“毕竟要为小峪操心,凡事只能多想一想。”
“这么说来,今天倒是还没见着小峪。”李玠顺着薄秋的话说,“前儿还听说你让小峪出去体验了下做小工是什么样,小峪怕是吃不了苦的吧?”
“的确吃不了苦,前儿就已经哭着跑回来了。”薄秋笑道,“锦衣玉食长大的,的确吃不了苦,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不忍心看,所以只好辛苦些,帮他把路给铺好,希望他将来能走得稳妥了。”
“这么说来,秋妹是有打算给小峪和小岚来相看人家?”李玠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峪若是成亲,有了妻子和孩子,或许就能知道生活不易。”
“且看吧,毕竟是商家,要找个门当户对又知书达礼的女孩儿却不容易。”薄秋说道。
“认真说起来,你们也不算商家。”李玠笑着说,“薄家是世代书香,若是从小峪生父那边来看,张耒今年考评还是上上,应当会入阁为相了。血缘关系是不会断的,小峪算起来是相爷亲子,想找个好人家也很容易。”
薄秋顿了一顿,忽地皱了皱眉头,李玠忽然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李玠认真地看着薄秋,他英俊的面庞露出了诚恳的神色:“秋妹,我之前说为你留着侧妃之位,从来都是认真的。我想我比张耒更好一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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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玠这样一而再的明示,让薄秋感觉不适——其实她也没感觉到李玠对她到底有多用心,在最初被李玠的容颜闪花眼再又认清他蛇蝎美人本质之后,她更只感觉他所说侧妃之位,只是他权衡过后能给她留下的一个稳妥的位置。
倘若她成为李玠的侧妃,那么毫无疑问,钱袋子彻底绑在了李玠的腰带上,他再也不用担心薄秋有一天会忽然投奔了别人;并且,他能名正言顺地在她的生意中安插手下,不需要惊动太多人,就能把她创建的商业帝国更名换姓;最后,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薄秋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了她——毕竟户婚律中已经很明确地规定了妾对于主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侧妃二字说得似乎很好听,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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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会做侧妃,若殿下能让我做正妃,我或许会答应。”薄秋笑了笑,语气平静,她感觉自己修身养性的工夫已经磨炼出来了,“小峪的生父现在如何与我没有关系,与小峪也没有关系,便也不劳烦殿下来帮我操心了。”
“那倘若张耒来找小峪呢?”李玠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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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秋听着这话,便只觉得他在信口胡说了,当初她和张耒闹得多么难看,闹到最后张耒都不得不自请出京做官,他现在难道要回来耀武扬威一下吗?
用宰相的身份来炫耀,以此让薄秋认识到自己目光的短浅?
她认为张耒既然能入阁为相,应当不会是这样浅薄的人。
但很快,薄秋便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浅薄的人,她对男人的认知显然不如李玠。
在传出了张耒入阁为相这事情的第二天,薄峪便一脸茫然地拿着一张拜帖来找薄秋了——自从从那酒楼回来,薄峪老实了很多,最近倒是都老老实实在家里闷着,也不到处跑,似乎是有些洗心革面的意思。
“娘亲,这个帖子是什么意思?”薄峪对这种直接送到他手里的帖子表示了茫然,“张……未是谁?这个字好像比未多了一横?”
薄秋从儿子手里接了帖子看过,便默默想起了那天李玠说张耒会来找薄峪的话,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些。
把帖子还给薄峪,薄秋想了想,与其让薄峪从别人口中去听关于他亲爹的事情,不如她自己来说了。于是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薄峪坐下,然后道:“这个字念磊,不是念未。这人是你亲爹,他给你帖子,是想让你去见他。”
薄峪听着这话,屁股吓得都坐歪了,狼狈地就坐到了地上:“娘亲……我亲爹不是死了吗……”
“没死,谁说死了?”薄秋看着薄峪扶着凳子爬起来,语气倒是很平静,“当然了,对我来说他已经死了,但对你来说应该还没死。”
薄峪颤颤巍巍地重新在凳子上坐好,声音都有些发抖:“娘亲……那我……他……”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瞎想从前发生什么了?”薄秋看着薄峪就没什么好脾气,但是蠢儿子就是这么蠢,事情不说清楚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多少幺蛾子。
薄峪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简单说,你亲爹在我怀着你的时候看上了别的美人,要纳小,我不同意。”薄秋非常简练地总结了一下,“然后你亲爹觉得我不可理喻,我觉得他完全不配当人,接着我和你亲爹大闹了一场,闹得昏天暗地两家人在京城都丢了面子,我和他就和离了。最后你外公家放言说没有我这个女儿然后带着一大家子人搬离了京城,你亲爹觉得面子都丢光了就自请出京去别处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