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奇哈哈笑道:“你要是做船长,我给你做大副也不是不可以的。”
卫班只看向了薄秋,道:“若是真的商线断了,太太可有什么想法?”
“我记得五六年前也断过一次。”薄秋认真回想了一下,“当年我记得好像是直接让孙嵩带着商队帮忙送粮草去了吧?”
孙嵩点了头,道:“的确是这样,那次朝廷还给大伙都发了个牌牌当奖励。”
“这次恐怕不行。”戴奇认真道,“我在外头听说老大准备去给三殿下做侧妃了,是真的吗?”
薄秋顿了顿,只觉得有些好笑了:“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要去做侧妃呢!”
孙嵩拿着旁边碟子里面的花生砸了一下戴奇,没好气道:“当家的脾气好不和你计较,你要是胡说八道,我让骆驼拖死你了!”
戴奇眼明手快地把那花生给接了,看了一眼薄秋,只道:“这话不是我一个人提,外头都这么传,我要是不说,老大自己都不知道。”
卫班道:“圣上年纪大了,又没立太子,那群皇子们安分不了。之前咱们与三皇子走得近一些,三皇子在朝中呼声也挺大,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觉得我们太太是要嫁给三皇子了吧?”
薄秋感觉有些无奈,道:“我也无意嫁什么人,儿女都有了,也没打算再找个丈夫——实在也是没有必要的。”
“并非是老大自己觉得如何。”戴奇认真说道,“而是别人怎样觉得,大家都觉得老大与三皇子可能会成事,那么三皇子的政敌就会来对付我们,若是商线断了,哪怕我们只是为了做好事给前线送粮草,都会有人用这件事来作为攻击三皇子的理由,我们就会成为炮灰。”
这话倒是让书房里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薄秋烦闷地揉了揉眉头,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若真的这样,到时候也只能让陆路和海路直接合并了。”
孙嵩想了想,道:“当家的是个女人,这天下就是有那些总带着偏见的人,认为女人一定会依附男人的,所以才会有老戴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哎,那话不是我说的,我就是转述一下而已!”戴奇急忙澄清,“我对老大可没有偏见,老大比我强多了,我是个男人,我还比不上老大这个女人呢!”
“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孙嵩嗤了一声,“你要是那样想了,早就被人丢海里去喂鱼了,还能坐在这里?咱们跟着当家的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当家的比男人强了十倍百倍?”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戴奇问道。
孙嵩道:“我意思是,这世上俗人多,看不起女人的更多,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们计较,但是也很没有必要默默去承受我们不应该承受的那些猜疑和非议。”顿了顿,他看向了薄秋,“当家的,小峪今年十六了,说实话,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小峪去做,当家的往后退一步,让小峪走到前头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自然而然少了。”
这话听得薄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就她那儿子薄峪?能办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词倒是很适合薄峪。
一旁的卫班倒是最近对薄峪的了解突飞猛进——无他,乃是因为酒店的闵叔都找他聊了好几次,直旁敲侧击问薄峪是什么人,怎么娇生惯养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个穷人家出身会好好干活的人。此刻听着孙嵩的话,卫班看了看薄秋的神色,便开了口道:“小峪大约不太行……”
“我那天还听说咱们小峪还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弄到衙门去了?”说起了薄峪,戴奇也是有些好奇的,“小峪十六岁了,其实应该房里放几个丫头了,这样也不会跑到外面去胡闹。”
“男孩儿嘛,有些跳脱也没什么。”孙嵩倒是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薄秋清了清嗓子,道:“小峪我倒是想让他来,只是他什么都办不了,别的不说——大字不认识几个,道理也不懂,我让他出去磨性子了,且看能磨成什么样子吧!”
听着这话,孙嵩和戴奇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都看向了卫班:方才卫班那话很明显,那就是他很知道薄峪现在的情形到底如何。
卫班倒是也有心向薄秋说一说最近薄峪的杰作了,便道:“那恐怕也难得很,老闵已经找我哭了几次,小峪快把他那的杯子碗碟子都给摔完了,做什么都不太行,老闵后来想着要不干脆让他去记账,但记账也不怎么行。我估摸着再过两天,老闵就又要来求我带着小峪走了。”
这话听得薄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我今天晚上还去那酒楼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峪在给人扶梯子——他大约心里要有些怨我了。”
“怨当家的做什么?当家的生他养他,让他出去磨炼也是为了他好啊!”孙嵩眉头拧起来了,“要我说,当家的还是对儿子太宽厚了,像我儿子,从小跟着我在商队里面走,现在老老实实的,也不敢叽歪什么,知道老子挣钱不容易,也知道节约。”
“我倒是觉得,是有人勾着小峪没学好吧?”戴奇说道,“老大这些年家里给小峪和小岚配了那么多伺候的人,就算学不成个天才,也不至于成了个……大字不认识几个还胡搅蛮缠的人吧?而且老大家里这个情况不一样,小峪留在京城,那是因为还有小岚呢,总不能把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放在京城只让下人照顾吧?有个男孩在家,才有点像样子的。”
薄秋只道:“从前的事情不提了,小峪和小岚成现在这样子或者是有人有心为之,或者是无意中成了这样,过去的事情也无需再提了。”顿了顿,她又道,“只是小峪的确不太可能来给我帮忙,将来要怎样妥善处理,那是将来的事情了。”
这时,外面有丫鬟快步进到了书房里面来,道:“太太,大爷回来了,现在在大姑娘院子里面。”
薄秋诧异地看向了那丫鬟:“大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丫鬟道:“门上的小厮倒是都没见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薄秋微微蹙眉,道:“你让人把大爷请过来吧!”
丫鬟应了下来,便退出了书房。
卫班摇了摇头,看向了薄秋,道:“那要和老闵说小峪不在他那儿做的事情了么?我想小峪应当也不会想回去了。”
薄秋点了头,她也知道薄峪跑出来肯定是不打算再回去了的。
戴奇和孙嵩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道:“老大,那我和孙嵩就先走吧?免得小峪见着我们都在这儿,反而尴尬了。”
薄秋思索了一会,却摇了头,道:“你们留下,有些事情你们心里有底比没有底好,将来薄氏会走向何处,或许我们都应当想一想了。”
说着话,外面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丫鬟已经带着满脸不情愿的薄峪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面露担忧的薄岚。
“小岚也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薄秋指了指书房里面的空位子,语气倒是很平静。
薄岚推了推薄峪,两人一起进了书房,然后分别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感谢你惯的啊扔了1个地雷~~
第98章 世界四
薄峪是见过孙嵩戴奇的, 但仅止于见过,事实上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他与李玠程星了。
他进到书房里面看到了他们, 倒是先觉得有些尴尬。
薄秋心中是颇多感慨, 面上却很平静,只淡淡问道:“你从酒楼里面跑出来, 和掌柜的说过么?”
薄峪摇了摇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显然是因为孙嵩戴奇还在, 所以没有开口说话。
薄秋只看向了卫班,道:“等会就和掌柜的说一声, 免得他们还满大街去找人。”
卫班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薄秋转头重新看向了薄峪,又问道:“这几日在酒楼里面, 可有什么收获?”
薄峪倒是没想到薄秋会这样平静,他面上露出了窘迫的神色,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做……做小工很辛苦……”
薄秋点了点头,等着薄峪继续说下去,能认识到辛苦, 也是一种进步了。
但等了许久,她却并没有等到任何下文。
“没了?”薄秋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傻儿子——都说儿子像母亲,她这儿子倒是真的相貌很像她, 可从智商上来说,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笨, 薄峪却显得不怎么聪明,所以这证明了尽管有先天的基因遗传,但后天的教育培养才是决定一个人聪明与否的关键吗?
薄峪闷闷地点了点头,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之前与薄岚说过的那些,现在不知为什么却都说不出口。
“门上的小厮也没见着你是怎么回来的,所以是翻墙进来的?”薄秋没有追问薄峪做小工的感想,而是问起了她关心的地方。
薄峪讷讷道:“后门上没人,我……我就翻墙进来了。”
薄秋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薄岚,道:“这是你管家的疏漏,家里应当有人值夜,角门后门大门都应当有,不仅应当有人看门,还应当有人巡逻,否则若是有歹人进来了,要怎么办?”
薄岚脸微微一红,站了起来,道:“妈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让人安排好。”
“你先坐下,让人出去吩咐一声就行。”薄秋招了个丫鬟进来吩咐了两句,然后重新看向了薄峪,“上回我记得你还与我说想要继承家业的,这回正好孙嵩戴奇都在,你与他们说说,你想要怎样继承家业吧!”
“娘亲……”薄峪求饶地看向了薄秋,他看着薄秋这样冷着脸,似乎就把之前与薄岚说过的那些话都抛在脑后了——他脑子里面一片乱纷纷,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对。
薄秋也看着薄峪,她心中默默在想这个儿子似乎出去做了几天工也没什么作用,大约心中怨气很大,但在她面前又胆小如鼠不敢说话,撒娇似乎很在行,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是吃不下一个糟心儿子的撒娇,不管撒娇的时候多么让人心软,只想一想那些糟心事情,就感觉麻木了。
薄峪久久没有说话,书房里面陷入了尴尬的安静当中。
孙嵩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他是受不了这样教子的场面了,他看了看薄秋又看了看薄峪,道:“小峪想说什么便说,当家的是爽朗性子,你做儿子的也不必这么拘谨不敢说话。去酒楼里面做过小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在做的我,还有卫班,戴奇,包括当家的,哪个不是从最底层小工开始做起的呢?没人一开始就是大老板……”
“小峪当然和我们不一样。”戴奇拿瓜子丢了一下孙嵩,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小峪现在想学什么,我们教就行了,倒是也不必和我们一样从最底层的小工开始做起。”
薄秋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只看着薄峪,问道:“你怎么觉得呢?”
“我……我可以学……”薄峪低着头,声音都不敢说太大。
“怎样学?”薄秋又问。
“我、我可以跟着娘亲学……”薄峪说道。
这就仿佛是个车轱辘话,薄秋听得有些厌烦,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薄峪所说的学仅止于学这个字,具体要学什么,薄峪根本不知道。
“倒也不必逼小峪。”卫班在旁边解了围,“小峪这些天也累着了,不如先去洗漱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自己想一想,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今天也不早了,太太,我们明天还要去船上盘账,倒是需要都早些休息。”
薄秋垂眸,便顺着卫班的话说了:“那今日便先散了吧!”
听着这话,孙嵩和戴奇便一起起身告辞,飞快地拉着卫班一起走了。
.
这三人走得过□□猛,仿佛是害怕沾了薄秋的家事,倒是看得薄秋忍不住笑了一笑——都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也知道教子难,这些男人谁都不想沾个责任,生怕将来出什么事情翻旧账翻到了今日。
薄秋低头看了一眼摆在面前厚厚的账簿,又抬头看了一眼仿佛委屈得不得了的薄峪,最后转头看向了薄岚,问道:“你哥哥跑到你那里说什么了?”
这话一出,薄峪也看向了薄岚,他露出了祈求的神色,却并不敢开口说什么。
“不必替你哥哥隐瞒,有些话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薄秋道,“我希望你们在我面前至少是诚实而不装神弄鬼的,倘若连这一点也做不到,我便不知道我这个母亲在你们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地位了。”
薄岚看了一眼薄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头把薄峪在自己面前说的话捡了关键说了个完整。事实上她对薄秋的感情与薄峪不一样。薄岚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薄秋亲生的,而是在沙子里面捡到的弃婴,她对薄秋除却母爱的孺慕,还有更多是感激和感恩,所以她更听薄秋的话,她也会努力去为薄秋着想,尽管有时候她根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茫然地感觉到对或者不对。
“妈妈不要怪哥哥,我想哥哥只是在外面做小工的时候太过辛苦。”薄岚不敢去看薄峪,只认真地看着薄秋,“如果妈妈不让我管家,我永远也不知道管家的事情这样繁琐,哥哥也只有出去知道做工辛苦,才知道做生意也是不容易的。”
薄秋点了点头,相比薄峪,薄岚这个女儿其实算不上太差——这大概也是因为有比较的缘故。
一旁的薄峪已经不声不响地跪下了,他低着头道:“娘亲,我错了,我不该胡乱猜测。”
“你每次认错都很快。”薄秋看着薄峪,至少在见风使舵这一点上来看,薄峪还是很合格的,“但是你心里并不觉得错了,你只是嘴上说你错了,你害怕惩罚。”
薄峪抿了抿嘴唇,头低得更深。
“我刚才与卫班他们已经把今年的账盘过了。”薄秋拍了拍桌子上那厚厚的账簿,她忽然感觉自己其实不应当那么执着在薄峪身上,这个位面尽管在说母子之间的问题,但她其实并没有必要逼着薄峪成就一番事业,他的确不是这块材料,她也的确可以让他去过他想过的那种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万事不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