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垂头,看着心上人眼里水雾蒙蒙的委屈,像只受伤的小鹿,且她手里居然还拎了只粉色枕头。
“温黎…”萧贺钦不知道她怎么了,就要伸手去触碰她,下一秒却被这妮子环抱住。
“萧贺钦我睡不着了。”她轻声嘟囔两下,不想被隔壁的萧燕梅发现,“都怪你。”
怪你害
她一整夜的胡思乱想,这下是睡觉也睡不好了。
萧贺钦无奈,揽住她被风吹凉了的肩膀,“明天不是说要去镇革委会,还不睡觉起得来吗。”
“那我也要睡个懒觉,你不许叫我。”温黎埋头在男人怀里,他睡觉穿的衣服是一件薄薄的秋衣,面料不算很好的那种,有点起球了,她嫩白的脸颊皮肤摩擦在上面还觉得挺硌得慌。
这样想着,温黎抬头,拽住萧贺钦就往他房间里走。
男人被他的倔强的小脾气弄得完全清醒过来,跟着温黎走到床沿后,他站在地上,温黎坐着,两人对望,没人先开口说话,温黎用行动表明了这时候来的立场。
她要跟他睡觉。
最后两个夜晚了,她想跟他一起睡。
只一瞬间的事,温黎咻的一下就把棉鞋给脱掉,踢蹬两下后鞋子被她甩去了床尾,而后她快速溜进萧贺钦的被窝里,由于他起来的时间隔得较短,被子里的温度还是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最要命的是,被子独属于他的味道实在过于强烈,蒙在里面的感受,就好像…好像被他拥抱着。
萧贺钦总算是知道这小妮子来他房间的目的,他回头望了眼被合起来的木门,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无奈叹息。
走到床沿坐好后,萧贺钦含笑摩挲她的发顶,像对待小孩子那样的语气,道:“别闹,快回去。”
“不。”温黎全身都缩在被子里,感受着无尽的温暖包裹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
“萧贺钦我要跟你睡觉。”
此话一出萧贺钦的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他蹲下身趴在床沿凝视着她,用正经的口吻对她讲,“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能睡一起。”
温黎不高兴了,后天她可是都要走人了,这男人居然连一起睡一晚也不同意,什么人嘛,真是迂腐!
又不对他干嘛,这么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温黎挑衅地说,她想用激将法让这男人同意,可萧贺钦岂能是她能激将的,人压根不吃这一招。
“怕,我真是怕了你这胆大包天的妮子。”萧贺钦沉沉叹出口气,轻戳她白净的额头,“说真的,赶紧回去睡觉,已经很晚了。”
“我知道很晚了,我
想跟你睡觉,又不做什么。”温黎咬唇,看出萧贺钦眼里的认真后她心里有点空落落,语气莫名就愈发委屈了,“我后天就走了,我感觉你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
行,萧贺钦这男人原来吃这一招!
只见原本还蹲在床沿边望着温黎的男人一下就起了身,他站起来垂眼看了温黎许久,那女人正窝在他的被子里笑得狡黠,全然没了前不久还掉泪珠子的模样。
终是无奈妥协,萧贺钦慢吞吞脱了鞋,坐在床沿,一直坐到温黎都快睡着了,身子都坐凉透了,他才被她戳戳腰,麻痒袭来。
她睡音浓重,很可爱,“萧贺钦…睡觉了。”
“嗯。”
萧贺钦转头看她,小妮子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一只软白的小手还握在他的衣摆,他将那粉拳拢入掌心,一凉一热相互传递温度。
几分钟后,布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蔓延,萧贺钦蹑手蹑脚缩进了被窝,平时觉得这床足够大,现在却觉得…实在过于小了。
躺在温黎身边的时候他心脏跳得极快速,明明两个人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也差不多做完了,怎么现在要躺一起睡觉了,还如此慌张。
鼻腔里依旧是那人儿馨甜的香气,弄得萧贺钦心猿意马却不敢回头看她,他只能平躺,平躺着闭眼企图忽视掉身边的温黎。
孰不知那爱折磨人的主儿见他离自己过于远,便挪了上来,两人肌肤紧贴,萧贺钦噌得一下就坐起来。
“你干嘛?”
温黎本来只是想抱着他睡觉而已,也没有别的想法,可这男人浑身都紧绷起来,她无语地不行,现在竟是碰到她就弹起来,话说她有这么可怕?
萧贺钦蠕动两下唇,余光里是温黎侧身看他的样子,他咽下一口唾沫,就要出被窝,“我去再拿张被子。”
再拿一张?
温黎一把将人拉住,“不用拿啊,你这被子够大。”
“我怕你晚上着凉,我睡觉不老实。”萧贺钦道,只是磕磕巴巴的语气让温黎无语。
她撇唇,嘟囔着说:“我老实,我睡觉可老实了,一动不动。而且我又不胖,分得了你多少被子,小气鬼。”
她说完就埋头进被窝不再管他,萧贺钦听了心里却一个咯噔,
知道对象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犹豫半晌还是没下床。
温黎已经翻身过去了,背对着他,被子也被她卷走一大半,萧贺钦看着却觉得十分温馨,突然涌上一种自己有家了的感觉。
而温黎,就是家里的那个女主人。
“温黎。”萧贺钦释然,也不在想什么没结婚之前不能睡一起的借口,毕竟两人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看也看了,再说这些话不是道貌岸然好像确实也没必要了。
他好笑望着她气鼓鼓的后脑勺,终于掀开被子与她靠得更近,而后把人紧紧抱入怀里。
面前的女人被他抱住后还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后来就不动了,乖巧地靠在他炽烫的怀里闭眼休息,过了一会儿又转身,搂住他的脖子继续睡觉。
这是第一次,二人相拥入眠,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
萧贺钦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影影绰绰的光线从窗户外透进来,有月光的影子打在墙头,在浮动。
其实今早他听见自己政审没过关的消息,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轻快,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或许是在得知通知书没有寄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有感觉。
这求学之路…始终是与他无缘的吧。
经过这一茬萧贺钦想开了,虽然政审不过他上不了大学这确实很遗憾,仿佛到手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但往另一个方向想想,这会不会是命运的一种安排。
也许,老天爷就是不想叫他去上学吧,也或许,他没有读书的命。
他忽而自嘲般一笑,命运?没有读书的命难不成还没有其他命?
读不了大学又怎样,他现在就一个想法,赚钱,赚钱,努力赚钱养活温黎,养活一整个家。
上不了大学,他照样要给温黎一个美好未来。
思索间,身边人已经睡熟了,晚间夜风呼啸,却挤不进这狭小温暖的房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那人儿眼尾的泪痕早已干涸,他轻轻摩挲那一片肌肤,心中是愈发地坚定。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好,她考上就好。
“温黎,相信我。”
*
早上温黎是被一阵束缚憋醒的,梦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东西禁锢着自己,一睁眼,果然有猫腻。
“还真是不老实啊。”她
嘟囔,迷迷糊糊戳戳身边人软乎乎的脸。
原本昨天听到萧贺钦说自己睡觉不老实还以为只是借口,没想到是真不老实。
瞧瞧,现在把她抱得紧也就算了,这两只大长腿又是什么个情况,搭在她身上可还舒服?
反正她是不舒服。
好重。
她想把这死沉的男人推开,却又因为刚起床没什么力气,不但没推动,这男人反而把自己抱得愈发紧,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脑袋不停往温黎脖子上蹭。
温黎无奈,想着干脆再睡一会儿,看窗户外的天色估计才刚刚天亮,厨房里也没有动静传来,萧燕梅可能也还在睡觉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被男人抱着当人形抱枕的温黎再次昏昏欲睡,没过多久萧贺钦却忽然动了,温黎以为他要醒来,以为自己终于能逃开这道束缚,却没想到……
他不但抱着她蹭还继续睡得熟,毛茸茸的发丝撩得她脸痒痒就算了,下面还有不可描述在乱动?
温黎顿时抓狂:好想掐死他!
……
“别生气,早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就…其实我一点意识也没有,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温黎坐在萧贺钦自行车的后座,两个人现在正要出发去镇里的革委会,听说萧贺钦的政审是在那里审核的。
他现在在解释关于早上还没醒过来,抱着温黎乱…那啥的事情。
温黎听得直想锤死他,事实上她也确实挥手去砸他的背。
“还说!还说!你们男人就是用那里思考的动物!”没有意识的时候尚且对她那样,这说明啥,说明萧贺钦这男人早就想……
好吧,就凭他俩的关系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现代情侣认识一两个月就上chuang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这好歹是七十年代,这样的举动还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她听说这个年代的人处对象基本都是拉拉小手就算最越界的动作了,更不用说她经常拉着萧贺钦接吻。
不得不说,什么人跟什么一起,就会形成什么样的习惯。
萧贺钦以前觉得自己不会跟毛头小子一样,即使谈了对象也不可能会冲动。
可当他今早睁眼醒来发现温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东西更big了也着实不是他所想……
“下
次…”
“还下次,没有下次了!”温黎捶着他的背打断他的话,忽而降低了音量,“以后才不跟你睡!”
萧贺钦勾唇低低笑,嘴上虽然说着抱歉,心里却一直在回味那般勾魂的滋味。
自行车一路行驶到镇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两人刻意没说什么伤心的话,反而一路打趣着转移话题,没过多久镇革委会大楼终于到了。
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大楼,楼下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展览的黑板,黑板上贴了不少告示,其中就有说恢复高考的纸张,甚至…还有庆祝红旗村萧贺钦高考县城状元一事。
不过既然萧贺钦是高考状元的事情镇里特意贴了大字报出来展示,为什么没有领导下来看他,或是有什么表示,比如来点小奖励,至少在温黎的想法中,这样的事情是很值得宣扬的。
可都这么久了,也没见镇里有派人来红旗村见他这个状元,那么现在把这大纸贴在这里宣传又是为什么。
不及她细想,萧贺钦看着自己名字的一瞬间牵着温黎的手紧了几分,而后带着她进入白色大楼。
这楼经过风雨的洗刷外表已经开始掉墙皮了,一路走到楼道大门口,终于看见了几个人。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个办公室呀。”虽说这次磨着他要去革委会问清楚的是她,可毕竟是临时起意,啥也没打听清楚就来了,可不得满脸迷茫。
萧贺钦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不过他有嘴,会问。
随便抓了几个人问好后温黎被他牵着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前站好,那办公室还挺大,木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布局跟现代白领的办公室还挺像,都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一个桌子一个人坐。
两人向办公室里面张望,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也就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正埋头写东西的女同志。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俩才刚进了办公室讲明了来意后,那坐在椅子上的领导竟是直接将两人赶走,且他态度很坚决,说让他俩别想企图来走关系,他们光伟正的革委会不会帮他俩做这种事。
温黎气得不行,就要上去就想跟那老男人对峙,好在被萧贺钦拦住。
找关系?她是来找关系走后门的吗!她只是想来问清楚
啊,想问问还有没有继续去上大学的余地,怎么就成找关系了?
且那中年男人的态度奇差,差得跟那供销社的售货员有的一拼!话都不愿意听她讲完就火急火燎要赶人走。
最后两人跟老男人扯皮了很久,结果依旧如此。
那中年男人只说萧贺钦的政审不过关,不管你们来几趟,答案还是一样,这是规矩,他们得按规矩来办事,可不是说你是状元就能走后门!
这一下子可真是把温黎气了个半死,这些坐办公室的不就应该给他们老百姓解决问题的吗,怎么一来就把人赶走,连句话也不让说!
后来萧贺钦冷笑着看了那男人一眼,开口冷寒:“你们这难道不是革委会?”
“是革委会咋的?”老男人不屑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势让他这般嚣张。
“革委会不给社会主义同志办事,就是这样的态度?”
老男人眯眼看了萧贺钦一眼,看他的穿着打扮…牛气个什么!不就是个农村汉!
他又要开口,办公室另外一个写东西的女同志似乎是对于这样的情况有些惊到了,忙蹑手蹑脚跑出了房间。
老男人只是随意瞥了那女人一眼,又对着萧贺钦冷笑,“我这态度?我觉着我这态度已经够好了,我劝你们别不知好歹来闹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他说着还抬手用食指指着温黎,萧贺钦眸色暗沉,一把将老男人的手指握在手心狠狠往左一掰,而后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是吗。”他一个冷笑,目光有危险的因素,看得人莫名要打寒颤。
老男人食指被萧贺钦拧地发麻发痛,感觉骨头筋都被他掰得密密麻麻针刺地疼。
他开始龇牙咧嘴,一句话再说不出口,嘴里“哎哟哎哟”地使劲要把手从萧贺钦手心给抽出来。
他心里这下才终于升起一抹惧意,毕竟这男人长得高大,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本来还以为那红旗村的状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现在一看,不就是个凶恶的流氓嘛!
老男人被吓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迟未动嘴,就在温黎以为萧贺钦就要发火要揍人的时候,这男人竟是拉着自己一个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这
又是什么操作?温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