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百草院有好些距离后,花叙方不解道:“王妃明知道奴婢的疤是祛不了的,怎么突然又同邵太医问药呢?”她也不在意这疤。
窈窈只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并未多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过了长廊,前面就是梅园,花叙道:“王妃,可要折枝梅回去?”
冬日唯有寒梅绽放,王妃喜花草,芜院就种了红梅树,王妃未出阁前甚喜折梅插瓶。
窈窈点头:“也好。”
早起心急,匆忙赶过来寻邵太医问药,想起昨晚众人的异色,仓皇而逃的四七。
此处不过她与花叙,她回头看一眼花叙,语气有些严肃:“昨晚你们几个怎么了?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花叙微顿,紧抿唇。
许久未听到回答,窈窈看着花叙,挑眉道:“扭捏什么?”
花叙讪讪笑了笑,又想起昨夜休息时,张妈妈长叹不止的模样,张妈妈那模样啊,就像自己家白菜跑到别人家猪嘴里去了。
窈窈轻哼一声,花叙只得道:“没什么,就是……就是张妈妈说,王妃不该这么心急。”
“心急?”窈窈皱眉,“心急什么?”
花叙眨着眼,这什么王妃自己不是知道吗?都说美色祸人,王爷还真是生了张迷人心智的脸。
窈窈有些不好的预感,缓了许久,她深吸了口气,有些崩溃:“四七和你们说了?”
花叙抿唇讪讪笑笑。
窈窈扶额,没想到啊,她本以为四七应该是个嘴严实的。
花叙又道:“不是四七想说的,只是当时出晴姐姐在,四七才不得不说的,王妃放心,四七也没说多少。”只是四七面色怪异的很,她们便明白了。
没说多少还这样?窈窈收回迈进梅园的步子,倚靠白墙,不知是羞是恼,她偏头看花叙,问道:“你们现在都当我是女流氓?”
花叙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窈窈咬唇,又觉本就是夫妻,就算她是耍了流氓,那也不应该被这几个人当做女流氓看,为重新树立花叙心中的良好贵女形象,她试图辩解,“我摸摸怎么了,你别说我昨天只是随便摸了摸……”
花叙抿着唇,随便摸摸啊?真的只是随便摸摸?王爷生的那么好看,王妃忍不住下手也是正常的。
窈窈继续道:“就算我把夫君扒光了摸,那也是合理的,夫妻本就是最为亲密的,我与王爷是夫妻,又不是外人,摸摸怎么了,还有更亲密的事呢。”
“我的夫君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我就喜欢摸,就算我天天摸,也是可以的,夫妻夫妻,本为一体。你们不能因为昨晚那么点小事,就觉得我是在轻薄王爷,妻子摸丈夫,那算轻薄吗?那叫闺房之乐!”
扒光?就喜欢摸?天天摸?闺房之乐?花叙低低插了一句:“那王爷不是不一样吗……”
窈窈提了声,道:“怎么不一样了。”
花叙笑得尴尬:“王爷身子不好,张妈妈说……”
窈窈站直身子,绕过院门,低头顺脚将脚下一颗石子踢开,道:“说什么?”
“说……”才道一字,花叙猛地止了言,嘴角抽的说不出话来。
张妈妈说,王爷身体不好,情绪不宜激动。
窈窈抬头,正想回头看花叙,却见陆衡四七在靠墙的梅树下,明华出晴立在一旁。
明华看着她,手中拿着两枝红梅。
窈窈倒抽了口凉气,看陆衡几人的位置,是她方才靠的墙的另一面,整整好的位置,只是一墙之隔。
那她同花叙的那些吐槽,他们听到了?肯定没有!她刚才声音大吗?肯定不大!
窈窈挤出个笑,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话几人没听见。
明华将梅枝给了出晴,似笑非笑,打趣道:“窈窈说的对,夫妻间本就是最亲密的,你的夫君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窈窈:我不要面子吗?姑婆为什么要说话!就当没听到不好吗?
明华:哎呀,别那么害羞,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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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崇春殿上
心中筑起的自我安慰高墙轰然倒塌,窈窈有些喘不过气,眼角疯狂抽了起来,听……听到了,他们听到了!为什么要听到!
花叙低下头,四七出晴也很是安静。
窈窈尴尬地抿着唇角,为什么?为什么!陆衡和明华会在梅园!
就为折梅不成?
明华说罢那一句话后,只是笑着看窈窈。
陆衡神色极为复杂地看向窈窈。
窈窈干笑两声,僵硬偏过视线,不敢看陆衡,这下好了,陆衡肯定觉得她就是个觊觎他美色的流氓,摸?还随便摸?还喜欢摸!亏她敢在花叙面前胡说八道。
陆衡缓缓收回视线,并未对窈窈方才的一番豪言做出回答,他伸手折了一枝低处的梅枝。
今日雪停,出了太阳,温煦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少年眉眼沉稳,气质如玉,一身月白暗纹交领袍,外穿缀着雪裘的大氅,他微微侧身将折下的梅枝递给四七。
梅枝少年白雪,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略有遗憾的是,少年左面颊肿了一片。
“拿回去插瓶。”陆衡淡淡吩咐道,四七忙接下应了。
默了片刻,陆衡方看向窈窈:“过来,推我回去。”
明华笑笑,低声与出晴说了两句。
“……好。”窈窈挤出个字,低头走过去。
*
卫国公府。
“去哪?”卫国公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傅萝止了步子,面上有些小懊恼,转身去看卫国公之时,傅萝面上已经带了笑。
傅萝嫣然笑道:“爹,我去寻七公主下棋。”
卫国公看她一眼,肃色正声:“府里没人陪你下棋?还要去宫里寻七公主。”
“爹——”傅萝上前拽着卫国公的衣角,撒娇道:“那不是因为女儿同七公主约好了吗。”
见她不肯说实话,卫国公直接道:“齐王性子嚣张狠戾,并非良配。”
“怎么不是良配了!”傅萝不高兴了,急急辩道:“爹就是对殿下有偏见,再说,殿下都要当太子了,我要是嫁给他,以后就是皇后,这对我们家来说,难道不好吗,更何况……”
“胡闹。”卫国公重声。
知道两人在这处闹着,曹氏赶紧赶过来,拉住卫国公,道:“女儿家自有女儿家的心思,你管什么。”她说着朝傅萝使了个眼色,傅萝会意,赶紧带着丫鬟跑了。
卫国公甩不开曹氏,只得道:“郑氏德行有亏,齐王性子不端,我们……”
曹氏不满,打断他,道:“夫君难道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日登极之人,夫君心中无数?阿萝喜欢齐王,娘娘也喜欢阿萝。阿萝这么好的姑娘,哪个男子会看不上,阿萝要是嫁给了齐王,齐王难道还会不疼阿萝?”
“阿萝喜欢齐王,郑氏喜欢阿萝,那是齐王喜欢阿萝吗!”卫国公用力一甩,将曹氏甩开,环视四周一眼,低声怒道:“英国公府,是怎样的下场,不过三年,你就忘了?”
曹氏哑口,心中不认同,一时却不知以何言辩之。
*
新年将至,除了洛文义与洛谌的礼物,明华赠的锦缎珠宝,太后也赐了两匣珠宝,或端庄华贵,或者新颖奇特,总之就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
知道回送什么太后都不会在意,主要是心意要到,窈窈便做了几味太后喜欢的糕点,与明华一同去见太后。
太后吃完酥酪,用帕子揩嘴角,笑道:“难为你这孩子有孝心。”
其实也就是礼尚往来,不,礼尚往来都是牵强的,两匣珠宝换四盒糕点,太后亏大了。窈窈力求端庄,好扳回些形象,微笑道:“皇祖母喜欢就好。”
太后微笑点点头,柔声问道:“窈窈,你如何看衡儿?”
明华放下手中茶盏,看向窈窈。
窈窈心跳慢了半瞬,怎么扯……扯到陆衡了,明华太后是挚友,自己这些日子对陆衡的咸猪手,太后估计也知道了。
其实,那日闹出那么大的囧事后,她私下有向陆衡解释,可越是解释,陆衡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奇怪。
她那时才深刻觉到,什么叫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她对陆衡就是有那个龌龊心思,发现解释无用后,她索性用行动证明,避了陆衡几日,好让陆衡明白她真的不是觊觎他的美色。
两人虽是含笑看着她,可这是送命题也是送分题,反正明华已经听到那些话了,知道浴房的事了,她索性垂了眉眼,带着几分羞意:“我……很喜欢夫君。”
太后看着窈窈温婉的眉眼,微微颔首,与明华相视一笑。
明华又道:“打打闹闹也好,不出格便可,窈窈主动些是好的,起码不闷着,不若衡儿一个人,我与阿渺也不放心,我在府里的这几日,看到你们这般,着实高兴,毓儿看到你们这般,也安心了。”
阿渺是太后小字,而毓儿便是恭顺皇后陈毓。窈窈强撑着笑,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子,让她口无遮拦,让她胡说八道。什么她主动些是好的,她也没干什么啊!现在好了,静王府那些个人都当她女流氓,明华太后又觉她大胆豪放。
太后由着苏嬷嬷扶着起了身,微笑道:“今日天儿不错,去花园走走。”
窈窈应了,起身跟着。
太后明华在前头走,窈窈微退一步,跟在太后身旁。
想起恭顺皇后陈毓的不止太后明华,还有皇帝陆晟。
陆衡长得太过像陈毓,一看到陆衡,陆晟就会想起,那个曾被所有人爱着的女人。
顺京陈氏,大周第一豪门世家,当年的陈毓几乎是全顺京男儿心中所期盼的妻子,所有人都想要的陈毓,他得到了。
可在别人眼中,陈毓是他永远也配不上的女人,哪怕他已为天子。
而现在,陆衡拖着残废的身体,带着六个喊冤的蓟州百姓出现在崇春殿,字字血泪控诉蓟州郑氏一族的恶行。
半刻钟前,他向百官提出,册郑氏为后,陆彻为储,转瞬却出了这么一场闹剧。
殿内气氛凝重,众大臣的眼睛都落在了跪在殿中的六人身上。
蓟州百姓千里御前告状伸冤,状告蓟州郑氏一族,郑贵妃的胞兄威清侯郑淮康。
陆衡微阖着眸子,时不时咳上一两声。
陆晟的面色极难看,他道:“此案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处理,到底是静王年轻,不知轻重,做法欠妥。”这是在怪陆衡带着百姓告御状。
陆衡轻咳几声,容色惨白,好似有了这口气就没了下口气,他道:“大理寺与刑部若是有用,蓟州百姓的冤屈早就伸了,蓟州知府要是有用,郑淮康哪能成一州之霸,今日百官所见不过丝缕,蓟州百姓之苦,父皇与百官又知多少。”
大理寺卿冯慈与刑部尚书季解伏地跪下,齐道:“陛下明鉴,此事臣确实不知。”
陆晟顾不上冯慈、季解二人,看着陆衡沉声,“朕不知,那静王又知多少?”
陆衡抬眸,眸中冷厉,看陆晟一眼,命小侍呈上折子。
陆晟不悦,见百官望向自己,只得命人宣读折子内容,两寸余厚的折子,八万余字,皆为郑淮康罪行。
陆晟面色越发难看,未听完,便止了宣读。
今日陆衡之举,陆徖颇为意外,但他知,这次是给郑氏陆彻重击的好机会。
陆彻的面色只比陆晟好看一点,看到陆衡拖着要死不死的身体,来给他找事,他恨不得当即砍了陆衡。
*
出来走走晒太阳的不止太后明华,还有郑氏,这也是窈窈第一次见郑氏,梦中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才能让陆晟毁了陈毓毁了英国公府?
郑氏不过三十七八,保养得当,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穿着绯红宫装拥着雪裘,眉眼妩媚动人,举手抬足皆是风情,见着太后明华起身行了礼,但算不得恭敬。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跟在一旁的宫装女子向太后明华行了礼,这是养在郑氏膝下的七公主,她面上不大好看,好像是被吓到了。
郑氏的目光落在了窈窈身上,眸露惊羡。
窈窈也在偷偷打量着郑氏,郑氏虽美,但看惯了陆衡陈简那般容色的人,在她看来郑氏不过是普通的好看,至多就是多了些风情,都说陆衡像极了恭顺皇后,郑氏的容色远不及陆衡,她当下判定,郑氏远不及恭顺皇后。
很快便有人解说,闻窈窈是静王妃,郑氏面色骤变,斜了眼身旁伺候的王三儿,王三儿同是懵怔不解,就差跪下谢罪。
太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浑身发颤的宫女,微微一怔,这宫女的眉眼与陈毓有几分相似,默了片刻,她冷淡道:“这又是做什么,大冷的天,让一个小姑娘这么跪着。”
郑氏面上起了三分冷笑,道:“太后不知,这贱婢笨手笨脚,弄脏了臣妾的碧眼猫。”
太后嗤笑一声,讥诮道:“也就只有你们郑家人,能为一只畜生糟践人。”
郑氏并不大在意:“郑家人?也是,太后不喜欢臣妾,不管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是错的。”
太后郑氏不对付,整个后宫都知道,郑氏跋扈,仗着陆晟的宠爱,向来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窈窈极微蹙眉。
跪着的宫女拼命磕头,面色青灰,额头破了,哭道:“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不过十一二岁的丫头,看着可怜见的,且,这小宫女眉眼长得与陈毓有些许相似,太后皱眉,心中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