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娘是默刹公主,这就是陆衡在默刹的原因?陆衡让人都走了,他想怎样?这会儿他就是掐死她也没一个人敢说陆衡的不是。
就以她留给陆衡的那封信来说,陆衡是该掐死她,或者问出那个奸夫再掐死她。
陆衡漠着脸,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她在发抖,她原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却蠢笨到,每说一句话都能将他激怒。
殿中静得吓人,只有二人不齐的心跳声。
陆衡冷道:“没有关系?”
这次窈窈不敢再辩了。
陆衡冷哼一声:“我给你一个关系。”
窈窈不解,什么?
陆衡不再多言,直接拽着窈窈大步往床榻去,没等窈窈反应过来,就把窈窈丢到了床上,窈窈还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陆衡已经撕了她的上衣,粗鲁地吻住她。
窈窈脑子轰地一声。
她用未被锢住的那只手去推陆衡,可她那点力气好似不存在似的,陆衡未退半分,他发了狠,想用另一种方式去惩罚她。
“我给你一个机会。”陆衡给了窈窈换气的空档。
窈窈明白了陆衡的意思,“你混蛋!”
陆衡怒声:“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窈窈一拳砸在陆衡身上,当即红了眼,“你给我滚!”
陆衡摁住窈窈的手,讥讽道:“他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娶你,走街串巷贩卖那些廉价的吃食,他是养不活你?还是什么厌倦了你?让你落魄到住在那样的破院,忍受那些登徒子的骚扰,他真的是去学做糖葫芦了?还是说,他抛弃你了,你面子上过不去,便编了个谎话骗那些无知的百姓,谎称那个男人爱你,只是暂时离开了。”
他冷笑:“洛窈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蠢成这样!”
窈窈吓到了,前面那两句话是她写给他的信,可陆衡又是从哪里听了什么,自己脑补了一大段,以前她也没有发现陆衡是个会过度脑补的人,这样的陆衡太过陌生,甚至是令她害怕。
她别过脸,没有发现陆衡笑着笑着带了苦,染了自嘲,她太过害怕,以至于她也没发现,陆衡也在发颤。
陆衡很失望:“无话可说了?”
窈窈脑子还很乱,现在的陆衡冷漠扭曲到她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他,他以为自己说中了一切,对她冷嘲热讽,嘲笑她的失败,嘲笑她蠢笨。
陆衡面上的冷笑慢慢散去,明明错的是她,为何此刻她的态度却让他觉得是他错了,她的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话语都要伤人,她好像认命了,不再挣扎反抗,好像在说,他其实更蠢,他可怜透顶,他多么渴望她,渴望她的身体。
那种败下来的感觉让他烦躁得不行,他好像就赢不了洛窈宁了。
“你以为你是谁,我还需要强迫你这样女人吗!”
窈窈动了一下,良久后,她终于看了陆衡一眼:“那最好了,你出去吧。”
“你!”陆衡更恼火了,不松手,也不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是我的寝殿。”陆衡压着气。
窈窈尝试动了一下,仍挣不开,她怕是被陆衡吓傻了,竟然道:“那你起来,我出去。”
默刹天气热,这么一闹,陆衡身上出了薄汗,额上的细汗汇成汗珠落在了窈窈面颊上。
“你该不会还是想强迫我吧。”窈窈挤出一句。
陆衡敛着眸,长久的沉默后,他起身,背对着窈窈坐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他撕坏的那件红衫上,没有说话,直接出了殿。
殿门被重重阖上。
窈窈终于完全相信了书灵的话。
*
敏娘担心道:“阿简,陆衡看着不对劲。”
陈简在陆衡开口的那一瞬,他便知了,洛窈宁不是他能动的。默了默,他道:“你与我不该过多干涉此事。”
以洛窈宁做的事来说,陆衡便是杀了洛窈宁也无不对之处,但陆衡不会那样做的,陆衡若想那么做,洛窈宁早就没命了,如果可以,他会动手杀了洛窈宁,但他不能,知道敏娘担心什么,他冷冷道:“阿衡不会杀洛窈宁。”
他倒希望陆衡能将洛窈宁处理干净。
所有人都当陆衡不在意了,都当陆衡忘记了,可他知道,陆衡从没有忘记过洛窈宁,哪怕一刻都没有。
敏娘知道因为窈窈抛下陆衡的事,陈简十分不喜窈窈,可不管窈窈做了什么,窈窈都是她的姐妹,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她知陈简这般亦没有错,只是在这一件事上,他们心中各有偏倚。
陈简说过,在恭顺皇后离世后,陆衡便不似从前,只是未在窈窈面前显露,陆衡的狠厉一直瞒着窈窈,不敢叫窈窈知道。
自窈窈离开,陆衡便不再压着自己的性子,越发阴郁冷沉,于朝政之事,果断决绝,不容分歧,陆衡性子虽差,但脑子尚清明,所下决策皆为百姓为江山,并不为私欲,故而即便脾性阴郁,手段狠厉,但仍受百姓爱戴。
敏娘坐下了,不再与陈简说窈窈的事,她知道,他不想听窈窈的事,他想的是陆衡。
陈简自然也知道敏娘心中所想。
两人默契的沉默。
正这时,宫女来禀。
宫女行罢礼,禀道:“三公主,永乐殿来禀,二公子的人送了一个姑娘到永乐殿去,请您回去看看。”
永乐殿是敏娘所居之殿。
敏娘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追问:“二公子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宫女回道:“并未传话。”
敏娘来不及细想,唤了茵茵上前,她朝陈简道:“我先回去。”
陈简面色仍不好看:“好。”
敏娘前脚刚出,后脚陆衡便来了凌云殿。
巫蛊案后,陆衡滴酒不沾,可自窈窈一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陆衡总私下寻陈简喝酒,陈简不擅饮酒,大多时候是陆衡喝酒,陈简默声作陪。
一杯复又一杯,很快陆衡便喝了一壶下去。
陈简不悦:“酒多伤身,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复原,不该这般糟践自己。”
陆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起煊,伤身的从不是酒。”
是人。
陈简不与争辩。
陆衡又饮下一杯,道:“只是同情可怜?她把我当做什么?起煊,我原以为我都明白,我都知道,可并不是那般,我从没有懂过她,我什么也不懂,她就连走,也是瞒着我的,她现在装作不认识我,说自己不是洛窈宁,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简越听这些,便越想杀了洛窈宁,也只有喝了酒后,陆衡才会有这么多话。
他嘲讽地冷哼几声:“我竟不知道她蠢笨成这样!与我没有关系?若连我都与她没关系,那还有谁与她有关系。”
陈简心里极不舒服。
陆衡掷了酒杯,直接取了酒壶,灌下一大口酒。
陈简夺了那酒壶:“你去她面前喝,喝醉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陆衡夺回酒壶,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是沉声道:“我不会放过她。”
“这辈子,绝不放过她。”
陈简偏头,陆衡不放过的是自己。
*
敏娘脚下生风似的,刚踏进永乐殿便见窈窈呆愣愣的坐在殿中,窈窈换了件衣衫,早上她见着窈窈时,窈窈穿的是绣着梅花的红衫,这会儿却换了一件袖口绣着兔子的短衫,好端端地换什么衣衫,她不由往那处想去。
闻声,窈窈抬头看向敏娘。
未待窈窈出声,敏娘屏退宫人,上前坐下,只见窈窈的唇有些肿破,眼角又红得厉害,她越发肯定陆衡是用了强,怒道:“陆衡欺负你了。”
是肯定的语气,窈窈一僵,知道她现在的模样确实让人误会,这会儿只有她与敏娘,她神情略轻松了一些,道:“没有。”
敏娘蹙眉,道:“我眼睛又不瞎,好端端的换衣裳,又是这个模样,谁会相信陆衡没有欺负你。你不必为陆衡说话,我又不能拿他怎样。”
“那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说陆衡真欺负我了。”窈窈瘫在案上,陆衡是欺负她了,但没有那样欺负,她稍稍放松了一些,又道,“我觉得还是说,陆衡嫌我的衣裳不好看,叫我换一件比较好。”
敏娘越发确定这绝对是窈窈。
窈窈喝了一口茶,平静些许后再道:“陆衡就是凶了我一顿,你不用多想。”
还被亲了几下,其他没什么。
“是你刚才的话很让人多想……”敏娘忍不住道。
窈窈皱皱眉,好像是,看到敏娘是她回来后最轻松的一件事了,尤其是看到陆衡后,再看到敏娘。
这会儿殿中只有自己与窈窈,敏娘道:“你明明是喜欢陆衡的,为什么陆衡终于熬过来了,你反而要走?你不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别与我说你心里有别人,我不相信,早在你嫁给陆衡前,我们便已相识两载,如果真的有别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在骗陆衡,骗陆衡不知道。”
窈窈羽睫颤了颤,若真的有心隐瞒,敏娘哪会知道,她的身份不也瞒了敏娘两年,可她这会儿却是不好争辩这个,她只能道:“我真的不是洛窈宁,也是真的不认识陆衡。”
“不认识你还叫他陆衡,”敏娘蹙眉,她原本很害怕,但这会儿莫名放心了许多,“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苦衷,只是我不是洛窈宁了,”窈窈摇头,“你能不能帮帮我,我……”
敏娘打断她,道:“帮你出宫?”
窈窈点头,道:“我不能留在这,陆衡不会放过我的。”
敏娘真不明白窈窈为何这般死咬着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懂窈窈当初为何要走。她道:“陆衡身边的文啸就在永乐殿外守着,除了文啸,暗下还有几个高手,这是默刹皇宫,是我的寝殿,陆衡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我能帮你逃出去吗?怕是只要你踏出永乐殿,就能被送回朝雾殿去。”
窈窈长睫微垂,其实她也不该求敏娘,要是连累敏娘怎么办。
敏娘又道:“难,你不说为何离开陆衡,现下又求我帮你走,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相信你不爱陆衡,你明明那般喜欢他,那般在意他,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与陆衡有关的事,敏娘,我求你不要与我说和陆衡有关的事,也不要说大周的事,我都不想听,一点也不想,你不要与我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听。”窈窈一点也不愿意谈这件事。
敏娘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其实她也不太知道大周的事,默了许久后,她唤人给窈窈送了热茶。
立在外头的陈简将窈窈的话听下,唇角的笑越发讥讽。
敏娘没料到,当夜默刹皇后就召见了敏娘,命她将窈窈送到永乐殿旁的桐春殿,默刹皇后虽没说,但她当即猜到了,是陆衡的缘故。
*
文啸见着陆衡,赶紧现身行礼。
陆衡冷冷盯着越出宫墙一截树枝,那是红杏。
文啸禀道:“今日洛氏还是同前几日一样,除了去看三公主外,没有踏出宫门一步,桐春殿的客人只有三公主一人,无旁人来扰洛氏。”
陆衡仍看着宫门没说话。
自洛氏住进桐春殿,陛下每日都来,只是洛氏都不知道,这像极了当年,洛氏与陛下闹了矛盾,洛氏搬到听雪阁的那段时间。
于溯沉默着,陛下想见洛氏,推开门就可以了,何必这般每日不小心“路过”桐春殿,夜里无眠,起身走走便走到桐春殿,就是个女人,陛下为何就是放不下了,那不过是个女人,是个背叛了陛下的女人。
他想起陛下还未登基时,那时府中处境艰难,陛下四面临敌,洛氏又素爱偷偷出府,陛下担心洛氏,却不敢阻洛氏出府,也没有揭了洛氏的底,而是每每洛氏出府,都派文啸带人跟着。
他不明白,还有哪个男人能比陛下待洛氏好。
陆衡面色黑沉,笼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一股子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口。
于溯朝文啸使了个眼色,禀道:“公子,大公子应当在朝雾殿等您,是否先回朝雾殿?”
陆衡绷着脸,拂袖转身,冷道:“把桐春殿的杏树砍了。”
文啸愣了愣,好端端砍什么树?
于溯抬头看了眼越出宫墙的杏枝,这正是一枝红杏出墙,陛下是往那想去了。他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陆衡离开。
于溯又嘲文啸使了个眼色,跟上陆衡。
*
见窈窈起了身,宫女赶紧取了巾帕与温水上前伺候,擦罢脸漱完口,窈窈眼前黑了黑,又是一阵晕眩,她并不撑着,喝了口茶,又躺回了榻,近日多困乏,总觉无力。
她在这桐春殿住了三日,并未见到陆衡,殿中近身伺候的除了茵茵外都是汉人,茵茵说,那些都是于溯安排进来的。
自从敏娘被迫将她送来桐春殿后,这桐春殿就像是关着她的牢笼一般,即便陆衡没有明言禁她的足,但也差不多了,殿里有这些汉人宫女,殿外又有文啸,除了敏娘的永乐殿,她还能去的估计只有陆衡的朝雾殿。
能去朝雾殿是她猜的。
她想,陆衡还没来桐春殿,可能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她希望陆衡永远不要来,可同时却又想看到陆衡。
她觉得她一定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想着想着,忽地外头传来坎坎伐木声,她蹙了蹙眉,慢慢起身斜靠着软靠坐着,唤了茵茵进来。
“外面怎么这么吵?”
茵茵行了一礼,回道:“回公子,是宫人在砍杏树。”
因在在望楼待了两年,茵茵习惯唤窈窈为公子,茵茵虽然不明白窈窈为何会在这处,但主子们的事,她当然是不敢问的。
茵茵知陆衡的身份,却并不知窈窈的身份,但茵茵能看出二人之间不简单。
窈窈抚着额,不解:“好端端的砍它做什么?”
茵茵道:“宫人说那杏树不结果,又生得过于繁茂,遮了院中其他花木,故而砍去,想栽几株木樨,木樨花香馥郁,想来公子会喜欢。公子是觉得吵?应当快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