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臣冲喜后——深碧色
时间:2020-10-10 09:50:01

  谢迟向后靠在椅背上,又继续看着那卷宗,轻飘飘道:“小事而已。”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傅瑶本就不擅长察言观色,对上谢迟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就是更是手足无措了,定定地在案前站了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迟见她并未离开,头也不抬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傅瑶抿了抿唇,生怕自己像先前那般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犹豫了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在院角的树下架个秋千,可以吗?”
  果不其然,听了这句后谢迟便皱了皱眉,傅瑶正要说“算了”,却见他皱着眉说道:“可以。”
  就算傅瑶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来他这是“言行不一”,下意识的反应是不情愿,可不知为何,最终却并没拒绝。
  但傅瑶并没那个勇气问他缘由,小声说了句“多谢”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洒在院中,树影婆娑,侍女端着新煎好的药进了正房。傅瑶趴在窗边出了会儿神,回头看向银翘,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没料到她突然这么问,银翘惊了下,随即笑道:“怎会?但凡长了眼的人,都知道姑娘是个美人啊。”
  “那他为什么不多看我几眼?”傅瑶有生以来还是头回这么挫败,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抱怨道,“他连话都不肯同我多说几句。”
  “这个,这个……”银翘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再加上近来也不知是都听了些什么闲话,凑在一旁指点道,“说不准他不喜欢女人呢?又或者,说不准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行呢!”
  傅瑶瞪圆了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19章 
  谢迟这些年来不近女色,未曾娶妻纳妾,早两年旁人想方设法搜罗来的美人也都被他给拒了。为着这事,私下里也总是有人揣测,说他兴许是好男风。
  但他积威甚重,也没人真敢送男宠来试探。
  也有人说他当年发配西境之时,曾受过重伤,以至于身体亏损得厉害,故而并不热衷于此事。
  但这些风言风语都是没什么凭据的揣测,众人也就私下议论几句。
  银翘说话不管不顾的,就这么直愣愣地说了出来,傅瑶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横了她一眼:“不要胡说八道。”
  “我也是无意中听旁人说起的……”银翘捂了捂嘴,小声道,“姑娘放心,我不会在外边说的。”
  傅瑶缓了缓,虽觉着那话纯属无稽之谈,可却又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
  不得不说,风言风语能传开来还是有理由的。
  一直到第二日,傅瑶到听雨轩去随着谢朝云学管家事宜,脑子里都还时不时地会浮现银翘那几句话。
  谢朝云很快就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将账本推到了一旁,笑问道:“为何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
  这些日子下来,傅瑶是真将谢朝云当做自己的姐姐一般看待,比谢迟亲近多了。她犹豫片刻后,红着脸问道:“就是……那个……”
  这事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傅瑶吞吞吐吐半天,方才小声说了出来:“他是不是好男风?”
  谢朝云愣了下,唇角抽了抽,随即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那些风言风语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会传到傅瑶耳中。
  傅瑶一见她这反应,就知道了答案,随即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阿云你别笑,是我想岔了。”
  “不怪你,”谢朝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撑着额,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就他这些年来做的事,也不怪旁人会这么想。”
  傅瑶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她脸皮薄,至于后面那个“行不行”的猜测,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便红着脸岔开了话题。
  谢朝云见她窘迫,便适时收住了话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等到傅瑶离开后,她摆了盘棋消磨了会儿时光,便往正院去见谢迟去了。
  谢迟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太医点头允准他下床走动后,他便很少再在榻上躺着歇息。谢朝云一进门便见着他坐在窗边看文书,无奈道:“你倒也不必这么呕心沥血。”
  常人只看得见谢迟的风光,说他年纪轻轻便为帝师,掌朝中大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殊不知“掌朝中大权”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谢迟这几年来几乎就没怎么清闲过,谢朝云冷眼旁观,只觉着他大有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
  “裴老将军当日身陷敌阵,是亲卫们拼死护着他杀出来的。卫兵死尽,他老人家也受了重伤,如今无良将可用,又吃了大亏,北境只能暂且先退避防守。”
  谢迟在朝臣面前要撑着,不能乱,就算是再大的劣势也要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冷静地部署安排。但在谢朝云面前,他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话音里带了些倦意:“这一年算是前功尽弃了,得想办法扳回来。”
  相较之下,谢朝云却显得格外冷漠些:“近年就是太顺遂了,才让他们得意忘形。若是三年前燕云兵祸刚过那阵,谁敢在军中动手脚?太后那时怎么不召世家闺秀们入宫呢?无非就是觉着朝局稳定下来,北境顺遂,所以可以开始来不断试探,从你手中夺权了。”
  当初太后召了十余位闺秀入宫,虽说是打着过寿的名义,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谢迟并未说什么,谢朝云也就随着她去了,可心中却并非全然不在意的。
  当年萧铎刚登基之时,太后便想过让秦双仪入宫为后,但谢迟只说了一句不妥,她便再没敢提过。因为那时朝堂和北境都指望着谢迟,谁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但人心总是会慢慢活络的,局势越稳,他们就越想要将谢迟给踢开。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先前,太后还曾经特地将谢朝云给找过去,明里暗里威胁暗示,让她去劝萧铎立后。可如今这动乱一起,谢朝云再进宫之时,太后就也顾不上摆谱端架子了,看起来着实是好笑。
  “在军中动手脚的、贻误军机的,我都已经悉数处置了,”谢迟的态度平静得很,没有半点怨愤,“但边关战事拖得越久,受苦的只会是寻常百姓。”
  谢迟是在边境呆过数年的人,对此十分清楚,他虽心狠,但却并不会拿那么多百姓的命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谢朝云在他对面坐了:“我知道你处理了钱家,可归根结底,钱家也不过就是秦家的一条狗罢了。先前我不在乎,可此事之后,秦双仪绝不可为后。”
  谢迟其实并不大插手后宫之事,漫不经心道:“那后位给谁?”
  “自然是徐芊,”谢朝云顿了顿,又问道,“又或者……兄长觉着我如何?”
  此言一出,谢迟蓦地抬眼看了过去,声音冷了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早些年在宫中呆得实在是厌烦,所以先前不愿再回那个地方去。可如今却又觉着,若真是将后位让给旁人,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谢朝云意味深长道,“更何况兄长应该也知道,比起秦双仪又或是徐芊,萧铎更愿意要我。”
  若傅瑶此时在,就会发现如今的谢朝云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与在她面前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截然不同。
  谢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可沉默片刻后,眼中却又露出些无奈来,温声道:“阿云,我不用你这样做。权势也好地位也罢,在我这里,都及不上你高高兴兴的重要。”
  谢朝云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忽而一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兄长不必紧张。”
  被她这么一搅,谢迟也没了看文书的心思,索性都推到了一旁,与谢朝云聊了会儿闲话。他此时不再像那个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徒,难得温柔了些,像是个兄长的模样了。
  窗外传来些声响,谢朝云看了眼,只见是有几个小厮在院角那大树下忙碌,像是在架秋千。
  “说起来……”谢朝云似笑非笑地看向谢迟,“兄长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什么时候让瑶瑶搬回来?总不能真让小姑娘在书房长住吧?”
  谢迟沉默不语,并不接这个话。
  “她模样好性情好,兄长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又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想方设法地给你寻来可好?”谢朝云从前并没跟谢迟细聊过此事,如今开了话头,忍不住问道,“总不成真像是那些人说的,你好男风?又或是有隐疾?”
  谢迟今日是真想当个合格的兄长,温柔些耐性些,可谢朝云却实在不是什么乖巧的妹妹,这种话也张口就来。他磨了磨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一直以来,谢迟对风月之事都没什么兴趣。
  当初少年时,同龄的公子哥偶尔会去吃花酒,出格的还会在青楼养个相好的,他也随着去过一两次,但只觉着那里的脂粉味太浓,并没什么绮念。再后来家中出事他到了西境,也见多了生死搏杀之后将士们是如何发泄的,但却并未寻过营妓,只觉着被欲望操控着的更像是兽类。
  哪怕如今大权在握,想要什么美人都能得到,他也仍旧不喜旁人近身。
  谢家没有长辈,也不会有人催着他娶妻生子,谢迟便由着性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没料到一场大病昏迷醒来,自己就多了个夫人。
  谢迟并不厌恶傅瑶,也承认她是个很讨喜的姑娘,只是仍旧不大愿意改变自己一贯的行事。
 
 
第20章 
  谢朝云一直觉着,自己应该对傅瑶负责。
  毕竟当初赐婚的旨意是她求来的,若不然傅家必定会给这个小女儿好好地挑个如意郎君,而不是让她来谢家受委屈。
  若换了旁的闺秀,新婚之后便被夫君赶去睡书房,三朝回门独自回家,怕是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哪儿能跟傅瑶一样也不见恼,整日里说说笑笑,心中还一直挂念着谢迟?
  谢朝云自问眼光算高的了,可看着傅瑶,也着实挑不出什么不好来。她若是男子,就直接娶了傅瑶,不在这里费心同谢迟磨牙了。
  “我知道兄长不喜有人近身,可瑶瑶已经嫁到谢家来,与你便是夫妻,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下去吧?如今是我压着,府中无人敢议论,可长此以往你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放?”谢朝云搜肠刮肚地劝着,像是越说越觉着傅瑶委屈,索性道,“若兄长实在不喜欢,大不了我豁出脸面去傅家走一趟,赔礼道歉,你二人和离算了。”
  谢迟抬眼看向她,谢朝云自顾自地说道:“虽说是麻烦了些,但傅家也未必不愿意。”
  “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自作主张定了这门亲,如今不足一月又要和离……阿云,你什么时候这么说风就是雨了?”谢迟冷声道,“还是说,你想试试以退为进的激将法?”
  谢朝云微微攥紧了手,面不改色道:“我总不能眼看着她这么受委屈。”
  “别在我这里装傻。人言可畏,若真是和离了,难道她就不会受委屈了?”谢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如今进退两难,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从当初乱牵红线开始,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谢朝云向来能言善辩,但被谢迟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迟等她沉默下来,才终于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阿云,我知道你当初是出于好意,只是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我与傅瑶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多管。”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若是真要和离,你让她自己来同我讲就是。”
  谢朝云也不好再在他面前耍什么小心思,叹了口气:“罢了。”
  她很清楚,以傅瑶对谢迟的喜欢,此时绝不会有和离的心思。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起身告辞。
  谢迟目送着谢朝云离开,又隔着窗子看了会儿小厮们搭秋千,等到月杉来换茶水的时候,出言吩咐道:“让她搬回来吧。”
  他并没指名道姓,月杉怔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道:“是让夫人搬回这里吗?”见谢迟眉尖微挑,露出个“不然呢”的神情,她连忙又应道,“奴婢这就去。”
  月杉将谢迟的话递过来时,傅瑶正在案前画画,手一抖,原本画得好好的杜鹃花顿时出现了瑕疵。不过她并没顾得上惋惜,惊讶道:“你说是,他让我搬回正屋?”
  傅瑶清楚地记得,那日清晨谢迟是如何说自己不习惯与旁人同床,让她搬到书房来的。
  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她心中尚未来得及高兴,便想到方才离开的谢朝云,明白过来——这件事八成不是谢迟本意,而是被谢朝云给劝服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搬吧。”
  傅瑶在与谢迟有关的事情上是格外有耐心,也想得开的。
  她很清楚,谢迟不会如当年的自己那般,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一个人,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徐徐图之的准备。谢迟不喜欢她也不要紧,只要不讨厌就够了。
  银朱对此却并不觉着高兴,她的想法是同颜氏一样的,盼着傅瑶离谢迟越远越好,越冷淡越好。她不大情愿地收拾着东西,同傅瑶道:“等搬回去了,姑娘说话做事都要格外谨慎些才好,千万别惹恼了他……”
  “你不必担忧,哪里就那么吓人了?”傅瑶盯着案上那幅图看,琢磨着该怎么修修补补,头也不抬地说道,“咱们到这府中也有段时日了,你可曾见着他如传闻中的那般随意发怒,苛待仆从?”
  银朱被问住了,沉默片刻后又道:“可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见着月杉进了门,只能先止住了。
  “回禀夫人,门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钱家那位二姑娘想要见你一面。”月杉留意着傅瑶的反应,试探道,“是请她进来?还是寻个借口给推了呢?”
  “自然是要见的。”傅瑶说完这一句后,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见着的事情来,动作一顿,笔尖蕴着的墨滴下来,彻底毁了那副山间杜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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