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臣冲喜后——深碧色
时间:2020-10-10 09:50:01

  谢迟愕然。
  这些年来,爱慕过他的姑娘很多,尤其是在谢家出变故之前,他算是长安城中最招人喜欢的世家公子。可就算是再大胆的,最多也就是以诗词传情,从没人这样直接地同他表白的。
  谢迟是个多疑的人,最初的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傅瑶这是不是有意为之?毕竟这样的确与众不同,更能吸引注意。但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看清其中小心翼翼的期待,他又觉着自己太过以己度人了。
  就在谢迟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帘外忽而传来了笑声,傅瑶猛地回过头去,恰见着进门来的谢朝云。
  谢朝云显然是听闻谢迟病倒后急急忙忙赶回来的,风尘满面,但却并不显得疲倦,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目光在傅瑶与谢迟之间绕了几圈。
  一看她这模样,傅瑶便知道自己方才那话八成被听了去,脸更红了,也顾不上等谢迟的反应,蓦地站起身道:“这里用不着我,我回书房了。”
  谢朝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含笑道:“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及至傅瑶离开后,谢朝云在她方才的位置坐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迟的神情,试图从他那冷脸中看出些什么来。
  谢迟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我倒是没什么话,”谢朝云绕了缕长发,笑问道,“只是我觉着,兄长你倒像是有话要说。”
  谢迟瞥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傅瑶她……你当初向太后要了她来冲喜,是因为核算了八字,还是旁的缘由?”
  谢迟醒过来后,满心都扑在了北境战事上,没怎么问过傅瑶的事情,谢朝云便也没多提。直到如今他如今问起,方才不疾不徐道:“兄长难道还信不过我的眼光吗?哪怕八字相合,我也不会给你寻个哭哭啼啼的夫人回来的,会定下傅瑶,自然是因为她这个人。不过说来也巧,她的八字与你的确是天作之合。”
  谢朝云看人向来极准,谢迟自然信得过她的眼光,顿了顿后又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谢朝云明知故问,见谢迟真要不耐烦后,方才又道,“好了,我的确是一早就知道她倾慕你。还记得当初在宫中那事吗?我就是那时候知道的。至于会选她来当嫂子,则是因为慈济寺之事了……”
  谢朝云将那日自己去慈济寺,遇着傅瑶之事大略讲了,随后又指了指床帐上悬着的那小小的平安符:“这就是她给我的。”
  谢迟一早就注意到这平安符,但并未多想,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
  “那时候,盼着你醒过来的人都是想着让你来力挽狂澜的,真正想着你好的人寥寥无几,傅瑶算一个了。”谢朝云神情正经了些,沉声道,“我知这些年下来,你已养成了多疑的性情,一时半会儿断然是改不了的,但今后对她还是稍稍温柔些吧。毕竟小姑娘是捧着真心来的,被恶意揣测得多了,难免会伤心。”
  她这话说得不大客气,可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她敢这么同谢迟说话了。
  谢迟垂下眼睫,敛去眼中的情绪,谢朝云一时也摸不清他究竟是如何想的,片刻后只听他又开口问道:“她为何会喜欢我?”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谢朝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随后笑道,“兄长若是好奇,大可自己去问问。”
  谢迟那如玉般的脸上并没什么神情,傅瑶走后,他就从愕然的情绪中脱离开,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谢朝云怀的什么心思,但却并没再搭腔。
  谢朝云见他不愿再谈这件事,也没勉强,只是又道:“景太医已经将你的状况同我讲了,接下来这段日子,烦请在家中好好养病。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这青黄不接的朝堂又该如何?”
  “就算没有我,你也依旧能过得很好。”谢迟垂着眼,透着些阴郁,“至于朝堂和北境,我活一日便管一日,若有朝一日真管不了了,也都是各自的命数。”
  这话大有“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意思。
  谢朝云最怕见着他这模样,就像是个在悬崖边行走的人,随时都可能跌下去,旁人看的心惊胆战,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她看得心中一紧,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让太医与侍女进来服侍,自己拂袖往书房去了。
  傅瑶正在病恹恹地趴在桌旁发愣,手边放着粳米粥和各式小菜,看起来很是诱人。
  昨夜压根没怎么休息,清晨睡的那会儿也没什么用,她如今只觉着身心俱疲,压根没什么胃口,就连吃饭都提不起兴致。
  银朱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见谢朝云来后,连忙止住话头行了一礼。
  “阿云,”傅瑶有气无力地坐直了身体,抬眼看向谢朝云,抢先一步说道,“饶了我吧,千万别提方才那事。”
  她冷静下来再想,只觉着自己像是吃错了药,一时倒是痛快了,可今后却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迟。
  谢朝云看着她这模样,只觉着可爱极了,温声笑道:“好好好,不提。”说着又吩咐侍女道,“这粥好香,给我也盛一碗来。”
  傅瑶陪着谢朝云吃了顿早饭,终于还是撑不住,歇息去了。
  她心中始终记挂着,果不其然,梦中见到了谢迟。两人再也不是隔得远远的,一人打马而过一人在楼上看着,而是离得很近很近,气氛暧昧又亲昵。
  这梦像是被那情急之下的冒失一吻给勾出来的,傅瑶醒过来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蒙着被子缓了许久,打定主意这些日子要躲着谢迟。
  在谢朝云与景太医的反复念叨下,谢迟终于听了回医嘱,好好地在家中养病,并没再出府去来回折腾,便是有什么急事也是宫中遣人来回传话。
  傅瑶平日里要么在谢朝云的听雨轩,要么老老实实地呆在书房,再没往谢迟面前凑过。
  只是住在同一个院子,终归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谢迟偶尔会遵从医嘱来院中晒太阳,傅瑶恰巧撞见过一两日,低头看着地面问候一声,便急匆匆地回书房去了。
  谢迟也没主动找过她,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半月后,傅家那边送了封信来,是傅璇的亲笔信。
  “长姐要回来了!”傅瑶一见那字迹便喜笑颜开,一边看一边同银朱道,“姐夫接了调令,将事务交接妥当后,便会全家一起回京城来,预计应该是在一个月后抵京……”
  银翘凑在一旁看着,忽而道:“呀,这信上是不是提了岑公子。”
  她自小跟在傅瑶身旁,虽未曾刻意学过,但也是认得些字的,一眼就注意到信上提了岑家。
  “是,”傅瑶打眼扫过,转述道,“长姐说,岑公子要赶明年的会试,这次会随着他们一道入京来。既能同京中的学子探讨学问,也算是提前交际一番。”
  说完,她又琢磨道:“可巧二哥明年也要考会试,说不准能结个伴,他二人应当聊得来。”
  “这样……”银翘拖长了声音,眼风忍不住往傅瑶脸上瞟。
  傅瑶原本倒是没觉得如何,硬生生被她这眼神给看得不自在了,反手将信扣在了案上,瞪了回去。
 
 
第18章 
  岑郡守是傅姐夫的上峰,他赏识周梓年的才学和本事,再加上还有京城傅家这么一层关系在,便愈发看重些。
  虽为上下司,但岑家与周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岑灵均身为岑家的长子,偶尔也会到周家来,向周梓年这个曾经的榜眼请教学问。
  傅瑶便是这么认识岑灵均的。
  当初傅瑶随着祖母回江南老宅,一半时间在家中陪着祖母解闷,另一半则住在长姐家中,陪着自己那小外甥、外甥女玩。
  在京城时,虽说家中待她向来宽纵得很,但终归还是要顾及着许多规矩,行事不能太出格,以免丢了傅家的颜面。可回到江南后,傅瑶就彻底没了顾忌,横竖也没几个人认识她,长姐更是宠她宠得厉害。
  那日春光正好,院外树上的榆钱长得茂盛,厨娘和丫鬟商量着要摘些榆钱来做糕点。傅瑶同她们在一处凑热闹,觉着有趣,便想着要亲自来摘。
  丫鬟们意意思思地劝了两句,没劝住,便由着她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傅瑶挽了衣袖,踩着梯子攀上了墙头,兴高采烈地钩了一枝下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长姐训斥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见着了墙外刚回来的长姐,以及她身后那个青衫公子。
  傅瑶讪讪地笑了声,原想着下来,结果脚下一滑,在丫鬟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踉跄两下,就这么跌出了院外。
  长姐吓得脸都白了,倒是那青衫公子眼疾手快,上前接住了她,抱了个满怀。
  傅瑶有惊无险,倒是没受伤,可那公子却为她伤了手臂,不得不请大夫来看。
  为着这件事情,长姐破天荒地发了好大的怒,将那日的丫鬟通通罚了月例,又疾言厉色地训斥傅瑶不珍重自身,还带累了旁人。
  傅瑶又是后怕又是内疚,也觉着自己没脸哭,强忍着泪意,红着眼圈去向那位公子道谢并道歉。
  那公子却半点没恼,含笑看着她,温声道:“无妨。”
  后来傅瑶才知道,那青衣公子就是岑郡守家的长子,叫做岑灵均。
  两人的初识称得上是尴尬,再后来,傅瑶见着他都是想要躲着走的。
  可偏偏他这个人实在是很好相处,不知不觉间傅瑶便放下了芥蒂,关系日渐好起来,也曾随着长姐到岑家去做客。
  傅瑶那时候并没想太多,只是觉着同岑灵均相处起来很舒服,直到长姐来同她讲,说是岑家有意议亲。
  在江南那段时日,来试探想要结亲的人倒也有几个,傅璇大都直接拒了,拿到傅瑶面前问的就只有岑家这一桩,其中的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傅瑶的确是觉着岑灵均这个人很好,但却并没到爱慕的地步,更没想过谈婚论嫁,骤然被问到脸上来,辗转反侧了好几日,最终还是没应下。
  傅璇见她不愿,也没勉强,想着她年纪也不大,尽可以再慢慢挑个真心喜欢的,便寻了个托词回绝了岑家。
  纵然是被回绝了,岑家也没恼,岑灵均也仍旧会隔三差五到周家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谁也没提这件事,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开春后,傅瑶随着祖母回了京中,短短几日间发生了许多事,阴差阳错地嫁到了谢家来。到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月余,再想起江南的事情来,倒像是恍如隔世一般。
  傅瑶自问与岑灵均并无私情,如今提起来也坦坦荡荡的,可偏偏银翘那眼神却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多想,忍不住瞪了回去。
  “姑娘别恼,”银翘连忙认错,又嘀咕道,“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着岑公子。”
  傅瑶将那信又看了一遍:“他是要科举入仕的,自然会到京中来,如今与姐夫他们结伴进京,一路上也算是有个照拂。”
  银翘乖乖地闭上了嘴,倒是一旁的银朱,盯着那信出了会儿神。
  得知长姐不日便会回京来,傅瑶心情大好,她从来不会藏自己的心思,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谢朝云翻着账本,随口问道:“有什么高兴的事?”
  傅瑶坐在听雨轩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将事情如实讲了,眉眼弯弯地笑道:“娘亲原本还在难过,说长姐一家今年怕是没法回来,需得再等等。如今这么快就能见着,自然是高兴的。”
  “这的确是好事。”谢朝云抬眼看向她,见她神情之中还有些迟疑,又好奇道,“不过我看你倒像是还有什么顾忌似的?”
  傅瑶已经习惯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透,也没再大惊小怪,她低下头犹豫了片刻,小声道:“我姐夫今春能调回京来,是他在其中帮了忙……我在想要不要同他道句谢。”
  她并没指名道姓,但谢朝云很清楚她说的是谁,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日,傅瑶不管不顾地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后,便开始躲着谢迟。
  谢朝云看在眼里,但并没多劝,如今见着傅瑶这反应,便知道她这是总算熬过了那个尴尬,顺势递了个台阶:“既是如此,还是该去道声谢的。”
  傅瑶略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谢朝云:“既然你也这么觉着,那我就去吧……”
  她这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谢朝云心中笑得前仰后合,但面上还是端着正经的神情,同傅瑶道:“要将人给调回来,他必定是托到了吏部那里,也算是费了些功夫。”
  谢朝云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傅瑶信以为真,开始暗自琢磨回去后怎么同谢迟讲——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道谢,是不是不大够?
  “我看你很喜欢这秋千,”谢朝云抿了口茶,提议道,“赶明儿我让人给正院也架个吧?”
  傅瑶摇了摇头:“算了。我觉着,他应当不大喜欢旁人擅动。”
  谢朝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未免也太好了些,事事都为他想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傅瑶被她说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站起身来笑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这些日子,傅瑶时常会到听雨轩这边看谢朝云料理府中庶务,有什么不懂的也会直接向她请教,想要将自己那笔丰厚的嫁妆给理出个章程来。
  谢朝云曾在尚宫局数年,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也是个很好的老师,三言两句便能将其中的诀窍点出来。
  傅瑶同她相处起来很轻松,又能学到许多,可谓是事半功倍。
  回到正院后,傅瑶并没直接回书房去,在院中磨磨蹭蹭了会儿,调转方向往谢迟房中去了。
  谢迟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养病,但整日里也并没闲下来,每日都会有人上门来,拿各种事情来问他的意思。
  傅瑶不懂朝局政务,也未曾多问过,但就每日上门来拜访的人数来看,近来倒像是稍有缓解。
  内室开着窗,但仍旧能闻到泛着苦意的药味,仿佛已经沁入这屋子,挥之不去。
  傅瑶一进门便不由得皱了皱眉,而谢迟也随即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目光从桌上的卷宗移到了她脸上,眉尖微挑,似是在问她有什么事情。
  “我收到了长姐寄来的家书,说是不出意外,她们一家下月便能回京。”傅瑶小步挪到了他面前,垂眼看着他,“多谢你费心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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