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臣冲喜后——深碧色
时间:2020-10-10 09:50:01

  身为皇后,按理说她是有这个权利的,实际上却另当别论。
  诚然皇家能管束臣子,可古往今来,若非是有特殊的情况,会罔顾一方意愿去强行下旨的情况并不多。
  当初谢朝云请赐婚,是以“为谢迟冲喜”这个由头求的,那时侯北狄入侵内忧外患,都指着谢迟醒过来把控局面,故而死马当活马医。为着这件事,萧铎后来还专程召见了傅尚书以示安慰,请他以大局为重。
  那时是旨意已下,覆水难收,所以傅尚书也只能认了这件事。
  可谢迟与傅尚书的性情却是大相径庭,别说如今旨意还没下,就算真是下了,他也敢拒绝承认这旨意。
  身为兄妹,谢朝云很清楚他这话绝不是开玩笑,若她真执意下旨,最后只会闹得不可收拾。
  傅瑶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届时谢迟抗旨,若是不予惩戒,皇室颜面落地,更坐实了谢迟一手遮天;可若是要惩戒……又能拿他怎样呢?
  谢迟正是清楚这一点,知道谢朝云拿他没办法,又不可能真将事情闹大,所以才敢留下那样的话。
  两方争执的时候,向来是有顾忌的人先撑不住让步,而谢迟这个人是“混不吝”,从来只有别人让他,没有他让别人的道理。
  旁人兴许不明白,可傅瑶对谢迟的性情却是再了解不过,立时就想明白这其中的症结所在。
  “是我没想好,让你为难了……”傅瑶叹了口气。
  她昨夜被逼得情绪崩溃,只想快些了结此事回家去,最好是再也不要扯上任何关系,什么都顾不得了,所以求到了谢朝云面前。
  她是想着有始有终,却忘了谢朝云做不得谢迟的主。
  当初定亲是趁着谢迟昏迷不醒,如今他这般清醒,哪能任人摆布呢?
  谢朝云连忙摆手,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在心底又将谢迟拖出来骂了一遍。
  “那就不要什么和离旨意了。我昨夜也是昏了头犯傻……”傅瑶轻声道,“由着他去吧。他眼下不想和离,是因为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也是因为还念着我的那点好处……但用不了多久的,等到他发现哄我很麻烦,那点好抵不过要承担的麻烦,就会痛快地应下和离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谢朝云却听得五味陈杂。
  这话其实没错,傅瑶的确很了解谢迟了。
  谢迟并不是那种会为情所困优柔寡断的人,又是个最不耐烦的,等到他意识到傅瑶的麻烦大于她的好处之后,就会放弃挽回。
  看着傅瑶平静的态度,谢朝云彻底明白了她为何会选择和离,低声感慨道:“你真的看透了他。”
  “是啊。”傅瑶无声地笑了笑,“除你之外,我兴许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从前接触不到的时候,傅瑶总忍不住会去想象谢迟究竟是怎样的人,也很想去了解。但真到了这一天,却并不觉得很开心。
  “不管他怎么哄,你都不会回头了……是吗?”谢朝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她能感受到,傅瑶其实还是爱着的……
  “应该吧。”傅瑶仰头看着床帐上流苏,轻声道,“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他并不会一夜之间就爱上我,而我也没有重整旗鼓的力气了……就算会再有心动,也不该再贸贸然回头了,不然就是伤人伤己……”
  从前她可以为了那一眼而动心,不管不顾的,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可如今撞了个头破血流,总算是明白了,单凭着一腔爱意和冲动是没有用的。
  分开的时候,她不好过,谢迟也多少会受影响。
  伤人伤己,所以断然不可以再有了。
  傅瑶说着说着,闭上了眼,似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谢朝云没再出声打扰,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缩了回来,轻手轻脚地绕过内室的屏风,向银翘道:“瑶瑶这病可吃过药了?”
  “吃了,可还没见效。”银翘揉了揉眼,小声道,“姑娘昨夜在那冷风里哭了许久,本就是天寒地冻的,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大夫还说她是五内郁结……兴许要病上一场。”
  谢朝云垂下眼睫叹了声,及至回到宫中后,立时遣了太医往傅家去。
  事实证明她这举措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当天晚上,傅瑶便发起高热,昏迷不醒。
  若不是有景太医在,说不定会成什么样。
  傅璇心疼得厉害,压根没回家,一直陪在傅瑶这边,夜间看着她高热到说胡话的时候,简直是肝肠寸断,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更强硬一些,早些将人给劝回来。
  傅瑶平时小事上兴许会有些娇气,也会各种撒娇,但真到了大事上是不肯让亲人为自己担心的,面上豁达得很,绝口不提自己委屈难受。
  可病中昏迷时,却忍不住攥着长姐的衣袖哭。
  一直到天亮之后,那骇人的热度方才褪去许多。傅璇先前强硬地将颜氏给劝了回去,到现在只觉着身心俱疲,看着傅瑶逐渐好起来,总算是暂且松了口气。
  傅璇自问知书达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随意迁怒的人,但这事说来说去跟谢迟还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在见着再次上门来访的谢迟之后,她彻底没了好脸色。
  “谢太傅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这里?该说的话想必昨日已经说清楚了,还要如何呢?”傅璇喝了口浓茶提神,冷嘲热讽道。
  “她的病怎样了?”谢迟无视了傅璇的态度,耐着性子问道,“我要见她。”
  “她的病很不好,高热整整一宿,将人折磨得半条命都没了,方才好好睡下没多久。”傅璇冷笑道,“但这跟您也没什么干系吧?”
  听前半截的时候,谢迟神情中流露出些担心来,但听了最后一句后,却又不由得皱起眉。若换了往常,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那张与傅瑶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硬生生地将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说道:“她是我的夫人,自然是一举一动都与我相关。”
  傅璇从前多少是有些怵谢迟的,可现在却顾不得他会不会翻脸,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带了些毫不避讳的嘲讽。
  “有些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你为瑶瑶不平是理所应当的,我也合该受着。”谢迟冷静地开口道,“只是你也应当明白,在见到她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你也不可能强硬地将我逐出去,所以在这些虚耗时间并无半点用处。”
  “我只是想去看看瑶瑶,若她在睡梦中未醒,我并不会打扰。”
  傅璇被谢迟噎了下,尚未想好如何回答,便听他又道:“你尽心陪了瑶瑶一夜,想必也已经累极了,不如去收拾一番,稍作歇息。等你回来之后我便离开,可好?”
  这话说得张弛有度,分寸也拿捏得很好。
  傅璇从没与谢迟正面打过交道,眼下方才知道,这位并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不通情理。他真想好好说话的时候,是有本事三言两语间让人的怒气平息不少的。
  然而这怒火才下去一点,傅璇转念一想,他之前压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懒得做……立时就又有些气了。
  但谢迟那句说得没错,她的确没法拿他怎么样,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总不能一直僵持着,沉默片刻之后,傅璇冷着脸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好。”谢迟应了下来。
  昨日来时,他已经记住了路径,压根不用丫鬟引路,便快步到了傅瑶的住处。
  院中一片寂静,屋中盈着苦涩的药味,银翘见着他之后也没行礼,端着水盆出了门。
  谢迟进了内室,隔着层床帐看着沉睡中的傅瑶,就那么站了许久,方才缓缓抬手去分开了床帐。
  如愿以偿地见着了想了许久的人。
 
 
第87章 
  傅瑶乖巧地缩在锦被中,泼墨似的长发拢在身侧,她睡得很沉,浓密的眼睫如敛起的蝶翼,对周遭的事情浑然不觉。
  白皙如瓷的肌肤还透着些病态的红,嘴唇泛干,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依旧蹙着眉,不难想象昨夜的折磨。
  谢迟从没见过这样的傅瑶。
  她身体向来很好,就算是先前因着劳累过度生病的时候,也会因着药苦同他撒娇,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并不会如现在这样——像是易碎的瓷器。
  攥着床帐的手微微收紧,谢迟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了些,定定地看了会儿,方才轻轻地在床榻旁坐了下来。
  以往在家中时,两人之间常常是傅瑶盯着他发愣,仿佛怎么都看不腻一样。谢迟偶尔从自己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留意到她的目光后,便很容易被那专注又满是爱慕的眼神勾得动情,将人抱在怀中耳鬓厮磨一番。
  但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不掺杂任何情、欲地来专注地看傅瑶。
  说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两人成亲已经快有一年,哪怕除去最初那段冷淡的日子,也不短了,但事实的确如此。
  更可笑的是,若不是因着魏书婉搅局,傅瑶忍无可忍地提出和离,他兴许都不会发觉,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朝云说的没错,他对傅瑶的确不够上心,许多事情非要她说出来才能留意到。
  但以傅瑶对他那几乎无底线的迁就,再加上不愿拿那些小事来烦他,是很少会向他提什么要求的。
  当初生辰的承诺,是为数不多她提的要求了,可他却给忘了。
  这几年来,谢迟少有这样懊恼的时候,他也很清楚,迟来的歉疚一文不值。
  就好比刀剑留下的伤,就算有愈合的那日,也终归会有伤痕。
  哪怕经年累月,痕迹有消去的那一天,可当时的伤痛却是真真切切地留在了心中,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像傅瑶这样自小被家中娇惯着长大的,怕是有生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谢迟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傅瑶脸颊。
  魏书婉是蓄意伤害傅瑶不假,他将怒火发作在了她身上,但也心知肚明,这事的源头其实是在自己。
  虽在旁的事情上杀伐果断,可谢迟并不擅长处理男女之情,从前不上心,没做过功课,如今就只剩下手足无措了。
  这么些年,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谢迟都未曾放在心上过。当年与魏家定亲是爹娘的意思,他无可无不可,加之那时也并不厌恶魏书婉,便顺势应了下来。
  他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喜爱,压根不用多费什么心思,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哄人。
  谢迟在心中反复思量演练着,可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忽而被打断了。
  原来安安稳稳睡觉的傅瑶像是被他打扰了,可却并没彻底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按住了他的手,翻过身,顺势抱着锦被依偎着他的手臂,继续睡了过去。
  傅瑶其实是有些粘人的,哪怕睡前好好的,中途不自觉地就会往他怀中靠,总要依偎着才肯老老实实地睡觉。
  谢迟初时并不习惯,也想过纠正,可始终未见什么成效,最后还是放弃,随着傅瑶去了。而到后来,他自己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这件事。
  如今他坐在床边,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但却并未将手抽回来,也没想着打扰傅瑶。
  傅璇方才说,傅瑶已经歇下,就算是见了面也说不了什么。
  殊不知谢迟觉着这样也好——
  他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虽一心想着要哄傅瑶,但实际上压根没可行的办法,若是真在清醒时见了面,怕是压根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说不准还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谢迟大多时候都是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可眼下却觉着,哪怕什么都不想不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不错。
  银翘再进内室时,见着的就是这么个情形,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这大半年来,银翘始终陪在傅瑶身边,看着她千方百计地讨谢迟高兴,有时候难免黯然,却又很快收拾好心情;看着她为了谢迟的些许回应而欢天喜地;也看着她在上元之夜肝肠寸断,哭得撕心裂肺……
  如今,谢迟这样温柔地陪着,若换了往常,怕是能让她高兴许久。
  可说什么都晚了。
  银翘其实一直都盼着他二人能好好的,分明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却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看着自家姑娘备受折磨的时候,她在心中怨恨过谢迟,可看着他现在这模样,却只觉着眼酸唏嘘,替傅瑶难过。
  为什么先前不肯珍惜,非要等到人伤透了心,才后悔呢?
  银翘看得难过,最后也没上前去打扰,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傅瑶是因着梦魇醒过来的,分明是在暖阁中裹着厚厚的被子歇息,可她却莫名梦到自己被困在了数九寒冬的冰天雪地中,一片白茫茫的,怎么都走不出去。
  谢迟一直在看着傅瑶,从她开始皱眉露出慌乱的神情,便知道她八成是魇住了。
  他试图安抚,可还是没能成功。
  傅瑶倏地睁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盯着床顶缓了口气,方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一旁的谢迟,目光之中满是茫然,带着些不确定小声问道:“我还在做梦吗?”
  鬼使神差地,谢迟问道:“你想梦到我吗?”
  说话间,傅瑶已经掐了自己一把,皱了皱眉,而后移开了目光:“你怎么来了?”
  从前傅瑶见着他的时候眼神都会亮起来,说话时也总带着笑意,从不会像现在这样,避之不及。谢迟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还是笑道:“我想见你,也有些放心不下你的病情,所以就来了。”
  “我的病没什么大碍,”傅瑶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气色有多差,下意识地说了句。她偏过头去看着里边,并不肯与谢迟对视,自顾自地说道,“我先前说要和离,并不是开玩笑或是威胁你,是认真的……”
  谢迟正欲开口,却又被傅瑶给打断了:“就算你不准阿云下旨,我也不会就此改变主意的。”
  “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疏忽了你,”谢迟好声好气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要一竿子打死,好不好?”
  这话若是由旁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从谢迟口中出来,却实在是能将人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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