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都轻颤起来,皮肤在发烫,鲜血流速激烈得像是破开血管崩出来。
“每一世都要哄你,各种矫情,我欠你的啊,烦死人了。”
乔安咬了咬他红得充血的耳尖,小声抱怨着:“虽然那些记忆很重要,但是我怎么可能只因为那些记忆就对你做这些事,都说了喜欢你,即使你是这个狗样子,即使经过了那么多事,我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你。”
他颤了一下。
“我只喜欢你,其他再好的男人,就算别人有再好的相遇或者再合适我的性情,除了你,我也没办法喜欢上别人的。”
乔安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能对你有欲望。”
因为爱情是私欲,是渴望,是依赖,是想碰触和独占的贪念。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好,他曾把她气得牙痒痒……可是兜兜转转,她还是对他有贪念。
她只对他有贪念。
李稷颤了颤,缓缓环住她的腰。
他贴着她烧红的脸颊,蹭了蹭,轻喘一口气,慢慢闭上眼。
…………
西北阎家军的臣服,让战局瞬间扭转。
李稷重新跨上战马,亲自领军与辅国公两路夹击,不到半个月,就将楚王军队逼退数百里。
楚王兵马被逼退到江南道边缘的时候,一直病重卧床的楚王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楚军军心动摇。
楚王世子殷云晏临阵继位,连夜斩杀了麾下几位起了投降念头的将军,号召三军,与朝廷不死不休,亲自率军反扑,士气凶猛,逼得辅国公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连退几城。
李稷却是淡然,轻描淡写压下了军中隐隐的担忧,与辅国公商议之后,重新制定了计划,用后备粮草慢条斯理逼着殷云晏后撤。
天下局势起伏不定,但是乔安知道,天下一统的日子快要到了。
是夜,军中营帐连绵,星火摇曳。
乔安在昏暗的夜色中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儿。
身后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环着她的手臂,像是野兽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圈起来的大尾巴。
乔安眯着眼睛往后看了看,借着隐约的月色,看见李稷沉静的侧脸,半边掩在柔软的枕头里,侧脸清隽润泽,睫毛又黑又翘,像个富贵人家芝兰玉树长大的公子哥。
乔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凶狠咬出来的红痕,疼得她轻轻嘶了一下。
他睡得很沉,乔安移开他手臂,他都没有醒过来。
乔安站起来,随意从地上捡起两件衣服披上,然后走到案桌去喝水。
这段时间过得乱七八糟,她觉得自己都快上火了,明天得泡点清热解火的汤药喝一喝——给他也灌两壶。
乔安拎起放凉了的水壶,往杯子里倒水,余光往旁边一瞥,正瞥到案桌那被无数军报奏折堆着的角落里,一颗小小的药丸。
她不记得她有做这种药丸。
乔安捏起那颗药丸,捏了两下,又放到鼻下,轻轻闻了闻。
“安妹。”
低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乔安顿在那里,捏着那颗药丸,沉默了很久。
半响,她慢慢转过头去。
第120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五)
乔安捏着那颗药丸, 沉吟片刻,转过头去。
李稷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披着一件外袍, 靠坐在床头,身影清瘦俊逸, 侧脸看来的目光像清朗月色下黑亮的湖面, 沉静又柔和。
他嗓音有些沙哑,却很温柔:“怎么起来了?”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乔安看着他, 侧过身, 背靠着桌角,不动声色用指甲抠下一点点药丸粉末, 然后把药丸重新推回刚才藏着的位置。
她站直身体, 随意拢了拢领子, 拎起旁边的水壶, 不在意说:“渴了, 喝点水, 你要也来点吗?”
李稷看了一眼那水壶, 却说:“放了一夜,水是冷的, 我让人送热水进来。”
“哪有那么矫情。”
乔安意有所指:“之前刚叫了热水,现在再叫,让别人误会了什么, 多不好啊。”
李稷愣了一下, 像是也想到了什么, 耳颊瞬间漫上霞红,微微垂着眼不说话。
乔安往日最稀罕他这个安静害羞的样子。
她会笑眯眯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说着各种甜言蜜语调戏他看他脸红,看他被逗得手足无措、羞耻又隐隐欢喜的可爱样子。
但是今天,乔安突然就没了这种兴致。
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他旁边,定定盯着他看。
李稷察觉到她的异样,脸上的烧红微微冷静下来,抬头看她:“怎么了?”
乔安看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脸,又往后滑到他脖颈,手掌半笼着,指腹微微压住他后颈的穴位。
李稷被她压得后颈发麻,不自觉地仰了仰头。
“你的脸好白。”
乔安凑近了一些,认真打量他:“是伤还没有好透,所以还没有养回来吗?”
她的指腹一点点用力,薄薄的指甲若有若无划过他的皮肉,轻轻浅浅的疼,随之是瞬间蹿上头皮的剧烈的酥和麻,说不上是威胁,还是调情。
李稷眼神发黯,喉结微微滚动,像是被灌满了烈酒,他扬起头,半阖着眼,似醺到微微晕眩。
“是。”
他嗓音越发沙哑,低低说:“……别闹了。”
“我没有闹。”
乔安认真说:“我很怕我带着你胡闹,结果给你闹得肾亏伤身了,那我罪过可大发了。”李稷神情越发羞耻,他闭上眼,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呵斥还是讨饶:“不要胡说……”
“好吧,我不说了。”
乔安手指更加用力,贴着他的脸,蹭了蹭,像是不经意地说:“但是你不要骗我哦,否则我会很生气的哦。”
李稷阖着眼,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额头抵着她的侧脸,唇色艳红如血,喘出长而烫的呼吸,有如实质般勾挑涌动在她脸颊耳畔:“嗯……”
乔安侧了侧脸,看着他被熏得迷离霞红的眉目,唇角含笑,眼神却渐渐冷下来。
战局胶着了大半个月,楚王军队反击的来势汹汹,李稷一再下令避让,让楚王军队士气愈发张狂。
就在这个时候,李稷暗中下令,与辅国公合谋在落霞山设下圈套,大张旗鼓围攻附近的城池,并做不经意间将大军停驻在落霞山角的峡谷中,连营十里,正是战场上最适宜火攻的阵型。
楚王军队果然上了当。
楚王生前专权多疑,对于身边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都颇为忌惮,对于自己人都爱用合纵连横、制衡分权那一套,以至于楚王军队中向来各方势力复杂,而楚王突然病重身死,都没留下给世子铺路的机会,世子殷云晏还没有完全掌握父亲的势力并建立不可动摇的威望,李稷就早早暗中派人在鱼龙混杂的楚王军中拉拢挑拨,成功让楚王军队中生出波澜。
比如这次,殷云晏倒是狡猾多疑,即使有被李稷特意暗中送去的“熟悉地形的山民”带路,也没有上当,严令三军不得轻举妄动;但是楚王麾下原本的几员老将却早已或多或少的生出异心,不服殷云晏的指挥,向来被殷云晏刻意打压,又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深觉这是个夺战功的机会,大有可为,听到殷云晏决然反对的命令,心中不忿,暗中合谋,争先恐后趁夜自私调兵冲上落霞山,意图绕过山从后路包抄朝廷军队,杀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夺一个头功,彻底将殷云晏的威风压下去。
等殷云晏知道的时候,李稷已经将其中两员大将的头颅从山顶扔到了他的大军前。
殷云晏从未受过如此耻辱,他勃然大怒,亲自率领大军杀开围着山的防线,意图和山上的军队里应外合,直接吃掉李稷的包围圈。
李稷抓住机会,将之前早早埋在他军中的钉子爆出来,在两兵交接时直接引发兵变,趁乱剿灭山上残留的守军诱饵,将殷云晏的军队困在山上,同时放开挖掘好的河道,借着河水的冲势,将整座落霞山生生用水围困了起来。
这一套连环计,乔安不知道李稷准备了多久,光是那条被生生挖转向的河道,就绝非十天半月的工程。
她现在没有兴趣关心这个,她正拽着方愈。
方愈快崩溃了:“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有鬼了。”
乔安毫不客气:“那药丸子就是你搓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特意闻过,里面好几味药材都是按照你的习惯配的。”
方愈刚想狡辩,乔安阴飕飕说:“你知道我的脾气,你要是光和他狼狈为奸,糊弄我,再不老实交代,我连你带他一起收拾。”
方愈打了个哆嗦。
他看过乔安收拾李稷,真他妈的狠,李稷之前那多么一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家伙,愣是被她调教得比小绵羊还乖,被她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声。
方愈真是怕了她了。
左有李稷右有这凶残的母老虎,方愈心里苦,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招惹上这两人。
方愈深深吸一口气,无奈说:“行,你想问什么?”
乔安直接问;“李稷身体怎么了?”
方愈并不奇怪,乔安医术不比他差,又和李稷朝夕相处,他早知道瞒不了多久。
如今她已经发现异样,方愈也就管不了李稷的警告了,坦白说:“他生了病,气虚,喘咳,严重时甚至呕血,病了有一阵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旧伤和情绪激荡才身体不适,还给他调养了一阵,但是这次他中箭负伤,我才发现情况远比我想象得严重……”
“我发现,他那心疾……”
方愈深吸一口气,才极艰难说:“……我没见过,也治不了。”
乔安心里一沉。
“你发现了异样,应该也悄悄给他诊过脉吧,也发现了吧。”
方愈苦笑一声:“他的脉象除了气血虚弱,什么也诊不出来,但是他的气血就是日渐的耗尽,他的气力和身体也日渐虚弱……我甚至觉得,哪一天他的心脏就会停跳,而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乔安从来没见过方愈这样颓然无力的模样。
她沉默了很久,冷不丁说:“我记得,我身上的寒毒,本也是不可治的。”
方愈怔了怔。
“我的寒毒自己都治不了,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但是那次我从洪水中昏迷醒来,身上的毒竟然就解了。”
乔安轻声说:“李稷那会儿说,是你救的我,我似乎至今都没问过,你是怎么救的我?”
方愈默然片刻,苦笑:“他不让我告诉你,但其实不是我救的你,我没有那个本事,是李稷,李稷他早早让我去岭南密地找到了一种救命的秘宝,是一颗莹白色的珠子,李稷说,那是雪魄珠,是一种起死回生的神物,他让我把珠子喂给你,你身上的毒便渐渐消了。”
“雪魄珠……”
乔安动了动唇。
李稷怎么会知道这种能救命的珠子?又怎么会未卜先知让方愈去寻找。
这其实不难猜,乔安一猜便知,这雪魄珠大概是他前世发现的,也许在前世被他意外得到,曾救过他的命。
这一世,他提前让方愈去找雪魄珠,大概是想先准备好,将来给自己治病;结果珠子刚到手,他就塞给了她,先救了她的命。
“当年我若是及时拦下他,但凡把那珠子留下一点粉末,能研究研究就好了。”
方愈苦笑着:“我救过那么多人,到头来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兄弟……”
乔安:“如果照这样下去,他还有……”
她嗓子干涩得厉害,吞了吞喉咙,才哑声继续:“还有多久?”
方愈沉默了半响,哑声说:“约莫还能有……一两年吧。”
一两年。
乔安闭了闭眼。
太短了。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刚刚报了仇,登上帝位,还没来得及一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抱负,还没有在史册留下光辉浩大的一笔,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呢?
方愈看她脸色难看,故作轻快,试图安慰:“其实也不一定,我们俩一起商量着给他调养,应该能有转——”
乔安突然说:“我吞了雪魄珠,如果雪魄珠真的有起死回生的神力,是不是我的身体里也可能残留着那种力量?”
“什么?”
方愈愣了一下,迟疑着:“你是什么意思……等等!”
他渐渐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乔安垂下眼,神情出乎意料地平静:“连转世重生都可以,起死回生,也不只是异想天开。”
方愈觉得她这个样子莫名让人发怵,他顾不得“转世重生”那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厉声试图阻止她那些可怕的念头:“就算真的有那种神力,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以改动的,你不要胡来!我和李稷都不会同意的!”
“着急什么,我又不是去死。”
乔安越想越通,彻底若无其事:“反正他都要死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运气好能苟出一条命呢?”
方愈:“……”
方愈以为她是在怒极反笑的开玩笑,但是发现她表情居然真的渐渐轻松起来。
方愈震惊地看着她:“你、你认真的?!”
乔安对他笑了笑。
“来,你将功赎罪的时候到了。”
乔安对他勾勾手指,轻描淡写:“敢帮着他一起骗我,呵呵,你最好听我的,否则在他之前,我先打死你哦。”
方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