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监我承包了——余生怀
时间:2020-10-11 09:16:58

  院子里响着起伏的蛙声,配合聒噪的虫鸣,夏夜来得悄无声息。
  早早洗漱沐浴,梁绯絮捋着散落的青丝上了榻,如木雕一般地坐在床头,“其实你不必强行来我这儿,夜夜对着我这个仇人的女儿不难受?”
  今晚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比昨夜昏暗不少。默了半晌,魏栖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他接过她的话道:“确实不好受。”
  “嗯。”她捋着身前的青丝点头表示同意,再看向他时便端了一副公主的姿态,“若是魏公公不愿跟本宫待一间房,本宫也不勉强,吴府厢房多的是,你自己找一间吧。与你唱戏多日,本宫觉着没意思了。”
  “你在赌气?”看着她这幅姿态,他蓦然笑了,这一笑,屋内立时亮了几分。侧身坐上床榻,他抬手撩起她轻软的发丝,任由它们从指间滑落,“当真让我走?”
  “当真,难道魏公公听不懂本宫的话?”她一把从他手中扯回长发,目视前方冷声道:“出去,要走果断点。”
  “是,公主说话,奴才哪有不听的道理。”魏栖说罢站起身,回眸轻描淡写地扫着她的面庞,平静道:“奴才走了,还请公主早些歇息。”
  他走得飞快,眨眼间便消失了,房门被关上,似乎从未来过这屋子里一般。
  本是两个人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人,漫长的冷寂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想喊住他,然而她最后什么也没喊。
  只要她想,任何一个暗卫都会进来陪她,可这有什么意思,谁都能陪她,可谁都不是他。
  不就是个男人么,她还真不信自己会吊死在这颗树上。
  哼。她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住。
  *
  一大清早,从翼州赶来接送难民的一行人进入崇州城,魏栖与林琛急急忙忙去了城北难民棚,吴究也在,穿着一身官府站在最前头指挥人手。
  三人不在,昨日还是六人的桌这会儿一下子空了半张。
  珍娘向来是个心细的,可对于梁绯絮忽如其来的转变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名堂,开口问:“怎的不开心了,姑爷回来不好么?”
  柳色心里头也觉两人有问题,而且是从魏公公回来后开始有问题。听王昼说,魏公公昨晚没跟公主睡一间,这可是大事。
  “他回来我为何不开心。”梁绯絮端起小瓷碗给自己盛了白粥,怡然道:“我开心地紧,只不过昨晚吵了嘴,多大点事儿。”
  仿佛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柳色的声音都大了,“你和妹夫还能吵嘴,他不敢吧?”
  “为的什么吵嘴?”珍娘此时疑惑万分,那晚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俩的感情不像是装的,怎的今日瞧着这般冷淡,“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你们俩还吵架呢。”
  “他惹我生气。”梁绯絮倏地收了面上的温和,不轻不重道:“我真的生气了。”她说这话时谁也没看,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姑爷是如何惹你生气的。”珍娘放下碗筷,认真道:“你说,我和柳色帮你出出主意。”
  她拿起调羹搅着碗里的白粥,左一圈,右一圈,“没什么,其实我也有错。我现在想通了,我们俩不合适,做夫妻对双方都是折磨。当然,哥哥还是哥哥,嫂嫂也还是嫂嫂,你们俩不会变。”
  柳色惊了,这不像是公主能说出来的话。她对魏公公有多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边吴府里两女人在各种猜测,那边城北三男人在各种忙碌。
  翼州来了不少运送人的马车,那些窝在木板床边的难民们一个个坐上马车离开,一辆接一辆,城北的难民棚半日便空了。
  目送长长的一队马车离去,魏栖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再亮的日光也照不进他的晦涩的眸子。他做这些是在帮梁钊,然而梁钊却害死了他父亲和哥哥,说来还真可笑。
  他的人生,他的喜欢,全成了笑话。
  那日,他快马加鞭赶到翼州,翼州知府见着他时便说,“你让我想起了当年战死的靳荼将军”。他不在都城,说话也没那般顾忌。
  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不挑永远都在,隔着它,他看梁绯絮只会觉得痛苦。
  有时他会给自己洗脑,存点侥幸心理,梁钊当年并不知情,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沦陷,当断则断。
  “魏栖。”
  收起心绪,魏栖侧头。来人是林琛,他穿着一身黑衣,双手抱着一柄古剑,一步步朝他走来。
  “嗯。”
  他应声,林琛便又喊了一句,“妹夫?”他在试探他。
  这一声,魏栖没应。
  “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简单点。”林琛站在他身侧,眺望远方道:“既然当了她的哥哥,那妹妹不开心,我这个做哥哥自然要关怀关怀,敢问妹夫昨晚做了何事,竟让妹妹主动说要与你和离?”
  “和离?”魏栖皱眉。
  “嗯?”林琛看戏一般地看着他,言语中带了几分嘲弄,“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妹妹今早说你们俩不合适,她想通了要同你和离。啧,不过我依旧是大哥,柳色依旧是嫂子。”
  霎时,魏栖敛去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冷哼道:“梁媛在你心里算什么?”
  抱剑的手一紧,林琛叹道:“算过去。”眼下再想她,他的心境已全然不同,属于她的梦,他早已遗落在皇宫里的某一角了。
  “看来你放下了,恭喜。”魏栖转身大步走下城墙,城墙上的风意外地大,吹起他一身黑色的袍子,像只翱翔的鹰。
  *
  城北的难民一走,梁绯絮等人即刻启程去珲州,自离开皇宫那日起,他们出来快一月时间了,真到珲州也没几日好待。
  魏栖没回来前,柳色在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王昼已将大部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悠哉悠哉地坐在车板上等人到齐。
  “柳色,我问你个事儿。”珍娘抱着腾浩走近柳色,小声问:“姑爷还没回来,他们俩不一道走了?”
  “不清楚。”柳色两手拽着绳子使劲捆着包袱打了个结,眉间深锁,摇头道:“照这情况下去,怎样都有可能,他们俩闹起别扭只能自己想通,旁人劝不了。”
  “那……”珍娘正要说几句。
  大门前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翩然带风,魏栖进门,第一眼看的便是梁绯絮,她刚走上马车,留了个窈窕的背影给他。
  “姑爷,你可算回来了。”珍娘匆匆上前,使劲眨眼给他支招,“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听我的,这一路上你好好哄哄她,女人都要哄。”
  “嗯。”魏栖眸光闪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除了应声,他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说。
  没戏。柳色耸耸肩,搭着林琛的手跨上马车,两人并肩坐在左侧,时不时斜眼瞥一瞥梁绯絮,她看着还算平静。
  “吱呀”,马车门被打开,魏栖进入车厢后坐了柳色林琛两人对面的位置,并且与梁绯絮隔了一点距离,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梁绯絮瞧也没瞧他,自顾自说:“我想通了,以后不会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从现在开始,你恢复魏公公的身份。”
  魏栖漠然道:“是。”
  “嗯。”她昨晚没怎么睡,困意袭来便靠上了马车壁。
  马车不急不缓地前进着,王昼今日将马车赶得异常舒适,然而车厢内气氛沉重,空气渐渐凝固,压抑地叫旁人喘不过气。
  这哪儿待得下去。柳色暗中拉了拉林琛的衣袖,示意他换辆马车。原本后头那辆马车是放食物被褥衣服的,可来崇州这么一闹,里面的东西大多送了人,空地很。
  在外的日子久了,林琛学会不少东西,也十分上道,扭头便道:“妹妹,我和你嫂子有悄悄话说,嗯,先去后头那辆马车坐一坐。”
  那两人走后,车厢内气氛一下子陷入了结冰的点,更为压抑。其中一人闭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另一人则侧头看向窗外徐徐而过的风景。
  “凤瑀。”似乎是不大舒服,梁绯絮直起身朝外喊了一句。
 
  第62章 故作陌生
 
  今日是个阴天, 大片青葱林木掩映了狭窄的山道,山道左转右转,崎岖不平,先有六匹骏马在前头开路, 中间两辆马车, 最后是六匹骏马断后。
  听得马车内的声儿微微惊诧, 黑影一按马鞍借力落在马车门前,身轻如燕, “小姐。”
  王昼瞪大眼, 不可思议地瞧着凤瑀,里头两人这是要彻底决裂?“咳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用含糊的嗓音说道:“记住皇上说的话。”
  他说这话是好意,然而凤瑀并不打算领这好意, 片刻, 里头传来一声, “你进来说话。”
  “是。”凤瑀应声后推开马车门, 双门一开, 他便觉一股阴狠的杀气朝他颈间袭来,可他并不管, 径自在梁绯絮身前单膝下跪。
  马车内原是冷到了极点, 有人加入,忽地热了起来, 热地还不是一般烈。
  垂眸侧身,魏栖体贴道:“若是公主需要与凤瑀独处, 奴才可以出去。”
  牙关狠狠一咬,梁绯絮单手搭在软垫上,淡淡道:“嗯, 你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多余的话没有,魏栖利落地出了马车。
  “不用跪着。”梁绯絮直起身,眉间泛着疲惫,“你坐吧。”
  凤瑀眸色几经变幻,沉声道:“是。”他虽对公主有心却并不敢真如何,来时皇上下过令,身为暗卫不得对主子动心,上次会那般说话不过是激一激魏栖罢了。
  她偏头吩咐,“离近点,坐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他垂头挪动,并不看她。
  “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凤瑀瞧,瞧着瞧着,眼皮缓缓耷下,终是闭眼睡了过去。
  魏栖走出马车时,王昼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差点拿不住手里的鞭子。这一天,来了。
  “姑爷,其实我……”王昼支吾着,话还没说完,谁料魏栖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鞭子,挥手狠狠一抽。
  “啪”地一鞭,接着又是重重一鞭,这几鞭下去,使得慢悠悠的马车猛地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王昼见状心惊肉跳,忙去夺魏栖手中的鞭子,“姑爷,不对,大哥使不得使不得,你再这么抽,我们要翻车了!”
  然而魏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若真翻车,到时英雄救美的可是凤瑀。”坐在后头马车上的莫瑆凉凉开口,十几个骑马的人不约而同咳了一声。。
  手上动作一滞,魏栖扬手将鞭子扔给了王昼,闭目靠在马车门上,许久不作声,似乎是睡着了。
  王昼双手控着缰绳,时不时用余光瞄几眼身侧之人。
  造孽啊……
  *
  日落,夜幕来临。
  翻过一座大山,马车进了个宁静的小镇,镇上只一家客栈,一楼没什么人,会来这儿的大多是赶路的旅人,早早便歇息了。
  林琛柳色先进大门,默契又体贴地给那闹别扭的两人订了一间上房。
  “妹妹,方才掌柜说上房只剩下两间了,我和你嫂子一间,你跟妹夫一间,其他人住下等房。”
  刚踏进客栈,梁绯絮闻言不由皱了双眉,不悦道:“我跟柳色住,哥哥你跟他住。”
  “这是什么道理。”林琛自然地搂过柳色,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和妹夫闹别扭怎么能分开我们俩,夫妻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别闹了。”不待梁绯絮说话,他拉着柳色快步往楼梯上走。
  他们俩一走,剩下三人各自尴尬,王昼忽觉自己多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魏栖立着没说话,目光轻移,像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梁绯絮自顾自上了楼。
  “姑爷,你不跟上去,莫不是要跟我挤一间?”王昼摸着鼻子掩饰内心的惶恐,他这一路上看得也多。
  公主喜欢魏公公喜欢地明显,至于魏公公,他的喜欢要隐忍些。也不晓得是为何。
  “嗯,我跟你住。”魏栖说罢也上了楼。
  *
  小镇上的夜不比一个城热闹,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冷清地紧,夜市也无,倒是有些卖吃食的。
  进房后,梁绯絮叫了几桶水沐浴,这儿气候偏热,稍稍走动便会出汗,一出汗便浑身难受。
  屋内烛火通明,柳色没过来伺候,她自己备了沐浴的用具,搬个小凳子放在浴桶旁,上头放着香胰子、布巾。
  解开长发往后一放,她矮身坐进浴桶里,两手轻轻拨弄着温热的水流。
  他去翼州究竟听到了什么,为何又生了离去的念头。翼州有人认识他父亲,还清楚当年的事?
  重重吐出几口闷气,梁绯絮拿过小凳子上的香胰子往身上涂抹,然而出神的她并未将香胰子放进盒里。
  前一世,她被迫忘了他;这一世,她记起了,他却不记得她。这叫什么缘分,也不晓得月老给她牵线时是不是没睡醒。
  “咚”地一声,香胰子在小凳子上滚着滚着落到了地上。
  “唉……”梁绯絮叹着长长的气,擦干身子后跨出浴桶,她心里烦乱地很,没怎么注意脚下,谁想走没几步恰好踩着了地上的香胰子。
  “啊!”
  听得楼上惨叫,楼下吃饭的十几人同时一惊,魏栖率先冲进房,如风一般来到珠帘后,然而眼前香艳的一幕叫他红了脸。
  两人视线一对,她怒喊道:“你出去!”顾不得疼痛,她忙坐起身,双腿并拢曲起,双臂合围抱住自己。
  半晌不动,脑中一片空白,魏栖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哒哒哒”,暗卫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即刻出手一挥,掌风重重带上房门,“哐”地一下,紧紧关上,将几人全挡在了房门外。
  好在暗卫们都是反应快的,房门被关,他们也不会强行进去找不自在,何况里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声音。
  “大伙儿散了,散了啊,别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下楼吃饭去。”王昼出声打破众人的犹豫,说着便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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