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巧应是,退了出去。
说到匠作监,毓景帝就想到了内务府,问庄明心:“内务府将你妃位的分例送来了没有?先前朕敲打了钟炀一番,想必这回他不敢再慢待你了吧?”
庄明心笑道:“这回的分例好的不能再好了。”
想了想,她又起身福了一福:“多谢皇上费心想着臣妾。”
毓景帝斜了她一眼,哼道:“嘴上说谢未免敷衍了些。”
庄明心立时想歪了,脑子里冒出一堆有颜色的废料来,立时拒绝道:“臣妾无能。”
毓景帝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仪态全无不说,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扯过庄明心手里的帕子,边擦眼泪边笑骂道:“小东西,满脑子什么腌臜玩意儿!”
庄明心:“……”
到底是谁满脑子腌臜玩意儿?要不是他开了个坏头,她能想歪?
而且,怎么那事儿就成了腌臜玩意儿了?丫不是最惧腌臜么,怎地还吃那啥吃的那么香?
她深吸了一口气,“傻白甜”的问道:“什么腌臜玩意儿?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毓景帝狡黠一笑,凑过来低语道:“等夜里朕告诉你。”
哼,这怪叔叔的语气!
庄明心懒得跟他掰扯,再次转移了话题,问道:“听闻玉馨郡主的案子大理寺已有结果了?”
闻言,毓景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点了下头,说道:“朕方才想说的就是这事儿,想让你给朕出个主意。”
原来是这样。
她默默忏悔,都怪自个不够纯洁,不然也不会歪到马里亚纳海沟去。
“皇上想让臣妾出什么主意?”按说案子现在到了判决阶段,已没她这个仵作什么事儿了呀。
毓景帝答道:“想个能保住汪承泽性命的主意。”
“这……”这太出乎她意料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案子,放在现代的话,铁证如山的故意杀/人/罪,毫无争议的会被判死刑。
哪怕玉馨郡主恶贯满盈,但她所做的事情,一是拆散别个婚姻,二是指使别个杀人未遂,全部加一块儿,也罪不至死。
但这是古代,玉馨郡主属于统治阶层,又有安宁大长公主撑腰,汪承泽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除了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他还能如何?
除非丢掉良心做一辈子缩头乌龟,但显然他做不到。
让她想不到的是,本该与玉馨郡主更亲近的毓景帝,竟然想要保住汪承泽的命。
世人向来是后脑勺挂镜子——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个的多,身为大权在握的皇帝,却能如此公平公正,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因此这个主意,她也愿意替他出。
只是丑话得说在前头,她严肃道:“主意臣妾可以替皇上出,不过出臣妾嘴入皇上耳,当着第三人的面,臣妾是断然不会认的。”
牝鸡司晨是大忌,好的时候自然万事不忌,不好的时候可就成了罪证。
若让安宁大长公主知晓,可跟自个没完。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小人之心,其实大可不必担忧,牝鸡司晨固然不对,但听从妇人之言的皇帝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要他脑袋没被门夹了,就必定会守口如瓶。
毓景帝剑眉倒竖:“难道你连朕都信不过?莫非还想让朕赐块免死金牌不成?”
“免死金牌倒不必了。”庄明心摇了摇头,又谄媚的笑道:“不过,赐道免死的圣旨给臣妾压箱底倒是使得。”
免死金牌哪能随便给,若持免死金牌造反,即便未成功也能全身而退,岂不乱了朝纲?
这点子道理庄明心还是懂的。
毓景帝还没到X虫上脑的地步,闻言哼道:“给你道免死圣旨,你弄死朕也不用偿命,只怕立时就让朕龙驭宾天。”
庄明心“嗤”了一声,好笑道:“臣妾膝下又无皇子,弄死皇上,然后让大皇子、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其中一个登基,于臣妾有甚好处?”
毓景帝怒道:“若膝下有皇子,就可以弄死朕死了?”
倒是可以考虑,当妃子哪有当垂帘听政的太后爽?
要知道她手底下可是有个李连(莲)鹰(英)呢,没准真有那位老佛爷的命。
当然,她也不会那么昏庸就是了。
“皇上怎可以如此恶意揣测臣妾?”庄明心“哼”的一声扭过头,“臣妾生气了,皇上且去找别个替您出主意吧。”
毕竟得瞒着安宁小姑母,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他找谁出主意都不放心,也只庄明心一个能替自个分忧了。
毕竟是得依附自个的妃嫔,还能跑去向安宁大长公主投诚不成?
“好了好了,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得。朕不过是玩笑话,你怎地就当真起来?朕若防备你,素日在你这里用膳,怎会连银针试毒跟试吃太监都不用?”毓景帝连忙上前将人搂/住,做小伏低的哄她。
这倒是实话,他对自个确实没甚防备心。
其实免死圣旨也不过是她的玩笑话,这种东西做皇帝的怎会轻易与人?
“罢了。”她拿小拳头轻锤他的胸膛,哼唧道:“臣妾不与皇上一般见识。”
是要轻锤,若要重锤,估计丫当场就能吐出一口心头血。
毓景帝见她还有些不乐意,又利诱道:“你不是几次三番的念叨‘若有辣椒就好了’么,你若帮朕办成此事,朕叫人去南洋给你找。”
“当真?”她立时来了精神,又得寸进尺道:“那顺便将土豆、红薯以及玉米也找一找吧。”
这个时代是架空的,与前世的古代有重合的地方,也有不重合的地方,南洋那边有甚作物,她还真不清楚。
至于西洋那边,暂时就别想了,距离太远,耗费奢靡,朝臣必然反对,她可不想被骂妖妃。
毓景帝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你从哪里听来如此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对此她早已编好了词儿,顺口就道:“从一本孤本上看的,那笔者曾游历至西域、南洋跟西洋,详述了好多咱们大齐未有的稀罕物什,不然单凭臣妾的笨脑袋,如何能想得出恁多花样来?”
为免他开口索要孤本,又追加了一句:“只可惜那孤本被臣妾不甚烧毁,不然献与皇上该多好?”
毓景帝:“……”
孤本肯定有,烧毁应也是真的,但显然她都背了下来,不然如何做得出凉皮、蛋糕等吃食?
他虽好奇,但也不必一定要弄到手,横竖有她吃的就少不了自个的。
他干脆利落的一挥手:“朕答应你了,你且说说你的主意。”
庄明心也没磨叽,问他:“马上要秋闱了吧?”
“是。”毓景帝点了下头,说道:“九月初五开考第一场。”
她将计划细细道来:“待考完之后,皇上叫人将玉馨郡主跟汪承泽以及汪承泽前未婚妻的故事编成话本子,送到说书先生跟戏班子手里,叫他们在茶楼跟戏园子里演绎。”
抿了口奶茶后,她又继续道:“演绎半个月后,安插些人手到学子们中间,引导他们为汪承泽喊冤,能闹多大就闹多大,闹的御史台跟内阁都被惊动,闹到朝会上去。
到时汪家的姻亲们自然会顺势站出来支撑学子们,清流们为着名声也会附和……
朝里朝外皆是如此,皇上也只好“十分为难”的改判汪承泽流放了。”
至于汪承泽在流放的路上会不会挂掉,这就要看安宁大长公主跟汪家的博弈了。
当然,毓景帝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不然他何苦折腾这一场?
这些就与她无关了。
“好主意!”,毓景帝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的两只装了奶茶的盖碗都跳动了起来。
她怕奶茶脏污了自个的新衣裳,闪电般出手捉住两只盖碗,然后“啪”的一下放回桌上。
毓景帝抿了抿唇,心想,这小丫头功夫有些厉害啊。
庄明心也意识到暴露了什么,打了个哈哈,将盖碗往毓景帝跟前推了推,说道:“皇上喝奶茶。”
毓景帝端起盖碗,一口闷掉,将盖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来,说道:“事情宜早不宜晚,朕先去安排,待晚膳时再过来。”
想了想,又叮嘱道:“朕还要吃砂锅米线。”
*
永寿宫里,张德妃听闻皇上又翻了婉妃的牌子,气的浑身发抖。
病也装不下去了,忙不迭的更衣梳妆,坐着肩舆去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正礼佛呢,怕是不能见德妃娘娘了,若德妃娘娘有事儿,与廖太妃娘娘说也是一样的。”
张嬷嬷替她通禀之后,如是说道。
张德妃只好去东配殿见廖太妃。
与廖太妃哭诉道:“臣妾委实不知皇上发话说要翻婉妃妹妹的牌子,只是想着婉妃妹妹心疾未愈,且让她好生修养几日,就撤了她的绿头牌,若早知道,臣妾哪敢违抗皇上的命令?”
廖太妃不甚走心的说道:“你向来是个守规矩的。”
得了回应,张德妃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又继续道:“宫里几十号妃嫔,每日里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件事儿要料理,臣妾虽愚钝,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竟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儿,就要收回臣妾的凤印,臣妾真是冤呢。”
廖太妃敷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皇上不过是玩笑话,不必当真。”
凤印是张德妃的根本,毓景帝这番狠话的确吓到她了。
她假哭道:“虽是玩笑话,可见皇上是在怪罪臣妾。都怪臣妾没眼力劲,明知道婉妃妹妹正得宠,皇上接连翻了她三日牌子不说,才去静妃妹妹宫里待了一夜,今儿又翻了她的牌子……臣妾就不该擅自撤她的牌子,合该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廖太妃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新挖的茅坑还有三天香呢,婉嫔才侍寝,皇上待她热乎也不奇怪。”
“太妃娘娘说的极是。”张德妃连忙点头附和,然后话锋一转,担忧道:“只是太后娘娘常说雨露均沾才是子嗣兴旺之道,三五日的椒房独宠倒罢了,若长此以往,可是不妙。”
廖太妃笑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议,你这会子就担忧这么多作甚?没得给自个平添烦恼。”
郑太后自个不想插手,将屎盆子丢自个头上,她又岂会沾染这个麻烦?
更何况婉妃妹妹即将嫁入廖家,自个跟婉妃也算是一家人了,她傻了才会给德妃撑腰寻婉妃的晦气呢。
张德妃如何不知道这个,只是张嬷嬷就在旁边,她这些话可不是对廖太妃说的,而是冲着郑太后去的。
即便郑太后因静妃有孕不再在意子嗣传承,但想必也不会乐见婉妃椒房独宠稳压静妃一头。
“多谢太妃娘娘点醒,果然是臣妾多虑了。”因该说的也都说了,张德妃“诚恳”道谢,然后果断的起身告辞。
廖太妃搭着张嬷嬷的手,去了太后所在的小佛堂。
郑太后并未如张嬷嬷口里的“正在礼佛”,而是歪在一张美人榻上翻着话本子。
见廖太妃进来,她问道:“将人打发走了?”
“是。”廖太妃应了声,笑道:“果如姐姐所料,正是来告婉妃状的,我敷衍了她几句,就将人打发走了。”
郑太后“哗啦”翻过一页,哼道:“宫里的女人啊,左不过这点子事儿,咱们都是经过见过的,还能瞒得过咱们去?一撅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姐姐。”廖太妃嗔了她一句,无奈道:“得亏皇上不在这儿,不然只怕抬脚就走了。”
皇上打小就怕腌臜,尚在襁褓中时,每每拉尿便放声大哭,好让别个替自个更换干净尿布,长大了更甚,别说见了,听都听不得。
郑太后笑道:“那是以前,现在这毛病,只怕改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然如何会几次三番的往惯常与死人打交道的婉妃跟前凑?
廖太妃笑了笑,没接话。
郑太后也不理会,自顾道:“都以为哀家偏疼静妃,哪怕儿子不喜欢她,也逼着儿子宠/幸她。这会子见婉妃比静妃得宠,她就跑来哀家跟前上眼药,想让哀家出手对付婉妃。”
说到这里,她哼了一声:“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他喜欢睡谁就睡谁,哀家管他吃管他穿就罢了,还能管他的床/笫之事不成?儿子重要还是侄女重要,哀家还是知道的。”
不过是看他并不讨厌静妃,才顺手帮扶一把罢了。
廖太妃失笑:“这话姐姐可千万别当着她们的面说,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郑太后瞪她:“哀家又不傻,要你多嘴!”
*
慈宁宫这一番官司,才过个把时辰,就经由小满的嘴传到了庄明心耳朵里。
庄明心咂舌,这小满胆子也忒大了些,往张德妃的永寿宫里打探消息就罢了,竟敢将手伸到慈宁宫去,是活腻歪了不成?
看来她得做好随时换宫女的心理准备了。
可惜张德妃生不逢时,倘若在静妃有孕之前,她去郑太后跟前告自个的状,必定一告一个准。
可惜现下静妃有孕,若生下个皇子,有郑太后保驾护航,荣登皇后宝座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太子之位也唾手可得。
如此郑太后又岂会在意旁的妃嫔得宠不得宠这种小事儿?
就算自个真的生下个皇子来,也不能与静妃相比。
退一步说,就算静妃生的是个公主,也能与张德妃一较高下,一年之后,凤印鹿死谁手可不好说。
至于与张德妃共掌凤印的卫贤妃……
想到卫贤妃,庄明心立时眉头皱了起来。
毓景帝被穿越的可能性极低,但卫贤妃是否是穿越女现下还未有结论,她也不知该躲得远一些还是该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