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心忙按了按四皇子的脊背,象征性的让他磕了三个头。
高巧忙将圣旨塞到四皇子怀里。
四皇子皱了皱眉眉,两手抓起圣旨,颤颤巍巍的递给庄明心,奶声奶气的叫了声“母妃”。
庄明心接过来,递他收着,然后蹲身朝毓景帝行了个大礼:“臣妾替太子谢皇上隆恩。”
在场众人被毓景帝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震的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是才刚出月子的庄静婉率先朝着年哥儿蹲身行礼:“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众人这才回神,忙稀里哗啦的蹲下行礼。
震惊归震惊,其实她们也没震惊的太厉害,嘉贵妃那般得宠,四皇子子凭母贵,当上太子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没料到如此早罢了,毕竟他小人儿才刚一岁呢。
庄明心笑道:“大家都快请起,太子还小呢,当不得如此大礼。”
“便是年纪再小,也是东宫之主,礼不可废。”身形控制不好,发福不少的庄静婉顶着张发面包子似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太子的亲姨母都这般说,众人只有附和的份儿。
看完了抓周跟颁完圣旨,毓景帝便离开,到前头乾清宫与臣子们同乐去了。
郑太后喜爱清静,嫌人多吵嚷的脑袋疼,毓景帝一走,她跟廖太妃也没多留,立时就起驾回慈宁宫。
庄明心叫张娘子跟崔乔将新出炉的太子爷送回钟粹宫,然后与卫贤妃说了一声,卫贤妃忙宫人们吩咐摆宴。
因今儿乃是大年初一,不少女眷还得赶回去给族亲里头的老人拜年,故而庄明心只叫话剧班演了四幕戏就作罢了。
*
才回到钟粹宫,崔乔就进来禀报道:“娘娘,匠作监送了图纸过来,请娘娘看看毓庆宫如此修整可还合太子爷的心意?说若有哪里不妥,请娘娘只管发话,他们立时就改。”
毓庆宫历来是太子的住处,又被称为东宫。
庄明心累的不轻,摆手道:“先放着,让本宫喘口气再说。”
年哥儿还小,开蒙之前还得随她一块儿住着,但毓庆宫却要赶紧修整起来。
因为东宫太子可不个空头衔,而是有一套自个的官员班子,虽然人选上毓景帝暂时还没挑选好,但总要先将他们办公的地点给收拾妥当。
免得回头抓了瞎。
庄明心眯了两刻钟,觉得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拿起图纸来瞧了几眼,毓景帝就过来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是被高巧跟赵来福架进来的。
将他安置在暖炕上后,高巧抹了把额上的汗,冲庄明心讪笑道:“皇上被那些大臣们灌了不少酒,怕是有些醉了,劳烦娘娘照管照管。”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毓景帝酒量差也不是头一天了,得亏他在宫里,无甚参加宴席的机会,否则只怕逢席必醉。
“知道了,公公也忙活一天了,回去歇着吧。”庄明心打发了高巧跟他的大徒弟赵来福。
叫人取温湿的帕子来,她亲自替毓景帝擦脸。
毓景帝捉住她的手,呵呵笑道:“年哥儿今儿被立为了太子,待正月十六祭过太庙录好玉牒后,朕就封你为皇后。”
庄明心移开他的手,边替他擦脸,边笑道:“年哥儿能被立为太子,臣妾就安心了,皇后的位子,臣妾倒是不急。”
横竖他当着全部宗亲的面发过话,继后必要是太子生母。
年哥儿如今成了太子,她这个生母的皇后之位已经到手一大半了,没人能抢得走。
没一块儿册封的缘由,她也猜得到。
先立太子,随后再封太子生母为皇后,母凭子贵,天经地义,在史书上写出来才好看。
若同时册封,她又有椒房独宠的待遇,即便正史不敢乱写,野史还不知如何编排自个呢。
现实中宠冠六宫,史书写贤良淑德母凭子贵,如此才是为后之道。
狗皇帝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毓景帝闭着眼哼哼道:“你不急,朕急。”
庄明心失笑:“宠妃或是宠后,不过是个名称的区别罢了,您急什么?”
“急着立爱妃为后,急着跟爱妃当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毓景帝似乎困了,声音越说越小,然后渐渐没了声息。
她闭了闭眼,抬手摸了摸他俊逸的脸庞,轻声道:“臣妾也很期待跟皇上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初进宫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在宫斗中活下来,过点悠闲自在的小日子,再不想到会到今日独得盛宠的地步。
都说帝王的恩爱如镜中花、水中月,不知何时,风一吹就散了。
她原也有这层顾虑,故而一直紧闭自个的心扉。
其实想想完全没必要。
心扉能敞开就能再闭上,他若待自个好,那自个就待他好。
他若无情,她就……就让他去死,自个当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无论哪条路,她都能活的很好,所以还有甚可担忧的?
所以,完全可以敞开心扉,与他当一对恩爱夫妻。
*
打开了心结后,庄明心待毓景帝自然不同,毓景帝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
险些没高兴傻了。
其结果就是拉着她胡天胡地的胡闹了十来天,直到年假结束衙门开印,他这才稍稍收敛。
正月十六是年哥儿的册封大典,毓景帝亲自抱着他去了太庙祭拜祖宗,并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正月二十二,庄明心的祖父内阁首辅庄羲承带着礼部尚书跟刑部尚书,来到钟粹宫,颁布了她的封后圣旨。
圣旨上除了一堆吹捧她的瑰丽辞藻外,毓景帝还给她赐了个表字“德音”。
“德音”两字出自《诗经》里头的一句话“德音莫违, 及尔同死。”,意思是誓言不敢忘记,与你相伴终生。
这可是上了封后圣旨,会被载入史册的,与狗皇帝平日随口而出的玩笑话不同。
若这还不叫真心的话,那世间恐怕就再无真心可言了。
她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使劲眨巴了几下眼,这才没在祖父以及两位重臣的面前失仪。
庄羲承心里很是替自个孙女高兴,面上却端着沉稳的架子,抚着花白的胡须,告诫道:“皇上隆恩,皇后娘娘往后须更加恭敬侍上才是,切莫恃宠生娇。”
庄明心垂首应了个“是”,笑道:“谢祖父教诲。”
庄羲承拱了拱手,笑道:“不敢随口说上一句,不敢称教诲,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庄明心也没揪住不放,毕竟依照当世规矩,先有君臣后有父子,即便是祖父在她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她笑道:“多谢庄首辅提点,本宫定当铭记于心,终生莫敢忘。”
庄羲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外臣,不好在后宫多待,只叙了几句话,便忙不迭的带着另外两位使臣告退。
他们一走,钟粹宫正殿的宫人们纷纷上前磕头道喜:“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庄明心大手一挥,豪爽道:“赏,每人十两银子。”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欣贵人陈钰沁跟和贵人程和敏赶了过来,两人齐齐蹲身行大礼道:“恭喜皇后娘娘正位坤宁宫。”
“多谢两位妹妹,两位妹妹快起来吧。”庄明心忙抬了抬手,然后招呼她们就座。
庄明心笑道:“本宫不日就会迁去坤宁宫,往后只剩你俩在钟粹宫,住起来也宽敞些。”
程和敏笑道:“嫔妾们正等着占便宜呢,旁的暂且不论,娘娘的面包窑跟菜地可都带不走,可不就便宜了咱们?咱们的厨子虽不懂如何烤面包、蛋糕,但烤羊排、猪排骨以及烤鸡还是会的。”
庄明心笑道:“好,那就留给你们罢。”
坤宁宫可比钟粹宫大多了,到时她若还想种菜,叫人再开辟块地出来就是了。
至于面包窑,那就更容易了,半下午的工夫就能重新搭建一个。
如今有了水泥,保管新搭建的比先前用青砖跟泥土建造的那个还结实。
顿了顿,她又委婉的提点了一句:“不过,你们也未必能在钟粹宫长住。”
六月十八是毓景帝二十六岁生辰,他打算晋一晋妃嫔们的位份,也算是安抚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一番,免得横生乱子。
陈钰沁跟程和敏现在都是贵人,贵人再往上是嫔,嫔就能居一宫主位了。
钟粹宫只有一个主位,她俩其中一个必得搬去尚无主位的其他宫殿。
两人都是聪明人,庄明心略微一提,她俩就明白过来了。
陈钰沁淡淡道:“无主位的宫殿,偏殿大都住满了人,无论我俩谁搬出去,都要同旁人共享一个院子。若遇到脾性好的就罢了,若是遇上是非多的,还不够糟心的呢。”
程和敏看向她,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陈钰沁直白道:“咱俩一个住前殿正殿,一个住后殿正殿,岂不正好?横竖贵人有好几位,咱们晋升她们也得晋升,无主位的宫殿统共也就三个,本就不够分。咱们合住一宫,只要皇后娘娘不安排其他人住进偏殿,就能过些安静日子了。”
程和敏拧眉一思索,觉得这主意甚好,毕竟她俩几年相处下来,彼此性情也算相投,可比旁的不知根底的妃嫔强多了。
于是她忙看向庄明心,询问道:“娘娘,您看欣贵人姐姐的提议可还行?”
庄明心笑道:“只要你们乐意,这点子小事儿,本宫这个新上任的皇后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诚如陈钰沁所说,毓景帝不可能只晋她俩的位份,东、西六宫也没剩下几处没主位的宫殿了,必然会出现两位嫔位以上妃嫔合住的情况。
她俩主动要求合住,其实是替庄明心解忧,省得她费心思考该安排谁跟谁住一块儿。
毕竟一个安排不好,回头闹了矛盾,还要找她来评判对错。
陈钰沁哼道:“那就全仰仗皇后娘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册立太子圣旨部分参考康熙皇帝册太子的圣旨内容
☆、82
庄明心的封后大典定在了她的生辰, 三月十六这日。
去年生辰,因她不想在封后之前过于张扬,于是并未办生辰宴, 只跟毓景帝一块儿吃了顿便饭并一碗长寿面便作罢。
今年是她二十岁整寿,古人原就极重视整寿, 况且这又是她封后之后的第一个生辰, 随意不得, 必得大办。
封后大典同样得大办,宗亲,以及所有有资格上朝的京官跟家眷都得出席她的封后大典。
索性两宴并作一宴, 对外博个俭省的好名声, 内里她也能偷个懒, 可谓一举两得。
十六这日,才刚寅时正刻(凌晨3点), 庄明心就被琼芳跟崔乔唤起来。
沐浴盥洗后,擅长梳头的立春立时上前给她梳头。
梳完头后, 庄明心给自个化了个大浓妆。
光紫茉莉花粉就扑了三层, 眼线画的也比素日深, 还用匠作监给她打制的睫毛夹将睫毛夹弯, 用一深一浅两色胭脂当眼影膏涂抹到眼皮跟眼尾上, 嘴唇上也涂上了大红口脂。
戴上重达五斤的九龙九凤冠, 换上明黄圆领袍皇后朝服跟明黄凤舞九天织金缎马面裙。
这样的装扮跟衣着,让她整个人既雍容又明艳, 恍如九天神女,令人不敢直视。
懒觉也不睡,摸黑跑来看热闹的陈钰沁“啧”了一声:“皇后娘娘这画脸皮的工夫又精进了不少呢。”
庄明心手持靶镜对镜自揽,闻言笑道:“你若想学, 回头本宫教你便是了,又无甚难度。”
“免了,有那些工夫,嫔妾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做几幅画呢。”陈钰沁对此敬谢不敏。
说到这个,庄明心突然想起一事来,笑道:“你那话本子,在本宫母亲的书斋里卖的很是不错。前儿母亲进宫时,将你的分红带了来,本宫原想拿给你来着,谁知竟忙忘了。”
说着,她吩咐了一句:“琼芳,把床头柜上的那个红酸枝木匣子打开,把里头那个红缎绣五福临门的荷包拿来。”
琼芳很快取了荷包来。
庄明心朝陈钰沁一抬手,吩咐道:“给欣贵人。”
陈钰沁接过去,不客气的当面拉开荷包的系带,将里头的银票掏出来展开看了看。
然后她讶然道:“竟有这么多?别是承恩候夫人私下贴了钱吧?”
皇后的父亲,今上的国丈,按规矩要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因庄羲承识时务的乞骸骨告老辞官,毓景帝大方的封了庄明心父亲庄溯文为承恩候,并加封其祖父庄羲承为承恩公。
一门双爵,虽不是甚世袭罔替的世候,但也足够荣耀了,足可见庄明心在毓景帝心里的地位。
而且让毓景帝欣喜的是庄羲承这个内阁首辅一告老,陈世礼跟程敬两位次辅竟然也先后上折子告老。
三位纵横两朝、权倾朝野的老狐狸一滚蛋,毓景帝麻溜的将自个人塞进内阁,从此再无人可以掣肘他,简直到达了人生巅峰。
庄明心听了她这话,顿时“嗤”的一声笑出来:“你想得倒是美,但本宫母亲跟你非亲非故的,她为何要私下贴补你?”
陈钰沁一想也是,但仍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嫔妾头一回写话本子,原想着别让承恩侯夫人亏本就不错了……”
庄明心笑道:“你可是咱们大齐数一数二的才女,不过是本白话文话本子罢了,有甚难度?本宫文笔还不如你呢,《化蝶》跟《白蛇传》不也照样卖的红红火火的?”
顿了顿,她又笑道:“哦,对了,本宫母亲催你尽快再写一本出来,到时两本一块儿卖,也好将你‘青潭夫人’的笔名打出名气来。”
陈钰沁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新话本子嫔妾已写了一半了,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完本。”
庄明心满意的笑了:“果真勤奋,比本宫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