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林格啾
时间:2020-10-11 09:20:28

  话没说完。
  倒是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她蓦地失声笑起:“谢sir!怎么是你?”
  是了。
  刚才和她打招呼、如今又站在眼前的,原是她在香港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香港西九龙总区重案组高级督察,谢久霖。
  时隔一年多不见,男人依旧俊得拔群,只一身黑色风衣从头遮到脚,足将他肩阔腿长身材衬得愈发出众,足与生来高大、手长脚长的蒋成齐平。
  但与容貌间三分秀致女相、论精致远胜旁人的某位先生不同,他生得英挺十足,瘦削且极“劲”。右眼眼皮上浅浅疤痕未消,又添三分戾气。
  好在,有林柿的“指点”在先,舒沅一向是不怕他的。
  “你怎么在这……还穿便装?今天不是周四吗。”
  只有些稀奇的上下打量面前人一眼,匆忙将手机塞回包里,她又问:“到这来‘办事’?”
  “嗯。”
  谢久霖点头。
  他目光不露痕迹扫过她怀里夹着的剧本封面,忽的,大概是想起林柿前段时间的叮嘱——“你不笑的时候有点吓人,别吓我朋友喔”,又眉头微蹙,“详细”补充了句:“有个案子,需要来调证人,我在等CCB(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同事过来。”
  “这样,那你先忙?”
  舒沅瞄了眼青禾大厦门外那一列公司名字,心头暗忖不知道是哪家大祸临头,长叹口气。顿了顿,又向谢久霖示意包里手机,“话说,我也不知道在香港要留几天,要是能腾出空,到时候再call你们,好久没见,请你们吃饭。”
  说着,她又微微侧过身,给身后涌来的几个结伴去吃午餐的白领们让路,也作势离开。
  “那如果没别的事的话……”
  “等下。”
  “啊?”
  舒沅脚步一顿。
  意识到谢久霖目光并不看她,而是看向旋转门外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遂也循之望去,“什么?”
  谢久霖并没回答,只是问她:“你会说粤语吧?”
  “会啊。”
  舒沅点头,“我以前在港大念书,跟同学学过,应该还没忘。”
  “没忘就好。”
  他目光锁定前方,手指摸向腰侧。像是寒暄,更像叮嘱:“记得,出去以后别随便走人多的地方,除了跟警察,跟其他人都尽量用粤语。还有,暂时呆在这里,是最安全——”
  *
  “A组,做事!”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间。
  刚才还嬉嬉笑笑、走向大厦出口的一对夫妻打扮白领人士,忽而同一对年轻情侣迎面相撞。
  几乎同时,谢久霖低喝一声,瞬间反应过来,急奔而去。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男孩一把揽过女友,正要破口大骂,便被对面骤然亮出的尖刀吓得脸色大变,逃跑不及,反遭挟持。
  四周尖叫声顿起,人群四散。
  一门之隔,舒沅和这对“夫妻”、以及围拥而上的便衣警察更是相距不过三米!
  “都别动!”
  “霍启扬,顾嘉婉,放下刀!”
  “我让你们都别动!”
  “放下刀——霍启扬,现查明你涉嫌参与协助谋杀钟祥、焚尸灭迹、商业造假等多项罪名,不要一错再错。顾嘉婉,马上让霍启扬放下刀!”
  然而,喊话尽数无人回应。
  被围在中心的四人中、最最状况外的女人,只是站在持刀者身边,目光混乱,宛若木人,不住喃喃自语着什么。
  舒沅将一切景状尽收眼底。
  没来由的,她却突然极害怕这眼神。
  好在刚才一瞬间吓得发软的双腿终于恢复知觉,她缓缓退后几步,想起谢久霖最后嘱咐的“呆在这里最安全”,又福至心灵,急忙扭头朝电梯间跑去。
  这一跑,还没迈步,对面的VIP电梯门正好开启。
  却是同样刚刚抵达一层的蒋成和钟邵奇。
  “哥,你和霍礼杰好像很不对头?”
  两人下了电梯,依然正聊着什么,没注意不远处情况,兀自迎面走来。
  钟邵奇闻声,并不隐瞒,只点点头。
  “生意上的事先不说,但是霍家人行事作风确实太张扬,包括他那个断绝了关系的弟弟,霍启扬。你很少在香港,应该不知道钟祥吧?就是二姑的养子。之前被人枪/杀在美国上东区的别墅,还被偷走了一支手/枪,警察查来查去,最后竟然锁定了钟祥的情人,还有……”
  “蒋——!”
  蒋成。
  这两个字,算得上是舒沅这辈子最熟悉的两个字,却是唯一一次,竟然没能说全,愕然卡在喉口,只换来蒋成同样讶异望来的目光。
  因身后突然爆发一声极惨厉的尖叫。
  那女声几近撕裂,也盖过她话音,只失声痛哭着:“你们毁了我,你们这些人,钟家人……你们毁了我一辈子!钟邵奇!”
  下一秒,枪/管骤然举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把被偷走的失/枪,竟然被放在一个弱女子手里。
  舒沅看向那头,注意到那女人抖抖嗖嗖的手指,双眼霍然睁大。
  “蒋成——!”
  下一秒,她失声大喊。
  甚至不需要思考。
  身体先过大脑,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然想也不想地,朝着他飞奔而去。
  “……你快躲开!”
  “砰!”
  一声。
  “砰!”
  第二声。
  继而是沉闷钝响。
  有人应声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请问倒下的是谁?
  (不管猜没猜对,本章发五十个红包哈=W=)
  等下突然想起来,我提前解释下:①90拦沅沅子是因为知道他们便衣在外头的部署,让她上楼躲一下,不是连累她哈。②沅沅子跑过去的原因是因为顾的手指在抖,从她的方向看已经偏了,对准的蒋成。
  p. s. 凶案发生在美国,不是国内,香港警方协助调查,没有违禁,查过资料orz。
  成(任)仔(方)加油!马上就可以回上海和沅沅子一起吃端午饭了……(吧?)
  我今天答辩TAT,希望能顺利通过。
  感谢在2020-05-30 02:40:06~2020-06-01 02: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配拥有姓名、怏怏羊 20瓶;Doctor  Zou、巴扎尾巴 13瓶;你说有一日总会扬名天、问问 10瓶;春秋大梦 9瓶;普朗克、白家讲坛忠实听众、35203277 3瓶;拾叁、活捉一个你 2瓶;4Xxxx_、LI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砰——”
  大堂里的巨大釉下五彩花瓶四分五裂, 碎片飞溅。
  子弹果然射偏。
  强烈的后坐力令女人在一枪过后手腕剧震,来不及补上后手,一道血花已然伴着枪响, 在她肩膀上绚丽炸开, 枪/支随即应声落地。
  哀嚎惨叫和数声怒吼同时在耳边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 钟邵奇奋力推开蒋成, 自己同时向右侧躲避、扑倒在地。
  “阿沅,趴下!”
  彼时舒沅亦正迎到二人面前。
  两眼交接, 未及答话, 下一秒, 她已被蒋成猛地按倒。男人重量半压在她身、几乎毫无缝隙,也半分不肯错漏地, 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即便枪声引发人群躁动, 四面奔逃声不绝于耳。
  冲击力下, 跌在地板上那一刻,她亦恍惚听见自己背后脊骨碎响,不由吃痛地闷哼出声。
  然而回过神来, 眼前虚实逐渐重合,却唯有蒋成冷汗遍布的熟悉脸庞,让人莫名安心下来。
  她愣了愣,抬手给他擦汗。
  “蒋成, 你……”
  “没事了。”
  他截断她的担心。
  宽大手掌稳稳托住她后脑,却几乎失力般低声喘/息着。
  明明锋锐到几乎要刺破潮红皮肤的锁骨不住随着呼吸耸动,密密麻麻都是汗珠, 到最后,却还不断向她重复着单调又滑稽的那一句,像哄着未经事的小孩,轻声说着:“没事了,不怕了。”
  “……”
  舒沅片刻无语。
  但看他脸色不佳,还是没经住,又问:“你有没有中枪?”
  “没有。”
  “可你脸怎么这么……”
  “只是刚才手撑到地上崴到了,没事。”
  他冲她笑了笑。
  眼皮上的汗珠沿着轮廊落下,看得她莫名一阵心惊,但心急也没用,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扭头去看那头犯人情况,寻机开腔求助。
  结果眼前所见,却正好是顾嘉婉中枪倒地,霍启扬携人质逃跑的慌乱局面。
  一声呼救尚未喊出,谢久霖已抢先一步指向这头,脸色大变。
  以他为首的部分便衣警察,除却继续和CIB一起追踪犯人的部分人员,其余都匆匆走向大厦内。一旁的钟邵奇同样起身,捂住手上被瓷片刮破、血流不止的伤口,蹙眉走向这头。
  两人异口同声,接连两句:
  “打电话叫救护车。”
  “舒沅,不要动,不要碰他。”
  言辞之谨慎,各人脸色之凝重,终于让舒沅意识到情况或许远超她想象。
  双手无处安放,只得轻而又轻地,试探性覆上蒋成肩膀,“蒋——”
  半个字哽在喉口。
  舒沅愣了愣,感受到手指所碰之处濡湿触感。
  她下意识再看向他。
  蒋成也同样,始终一眨不眨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他脸上努力挤出的勉强笑容,终于逐渐褪去。
  舒沅不住深呼吸,竭尽全力,才鼓起勇气看向自己手指——血淋淋的十指。
  脑子里“嗡”一声。
  一种失声般麻痹感觉忽而灌入喉口。
  她试图再说什么,然而嘴唇不住发抖,转瞬间字不成音,音不成句。
  蒋成像是被她发红眼眶提醒。
  后知后觉,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剧痛,也跟着反手摸向肩膀。几乎同时,有鲜血顺着他耳后流过,淌到肩颈,西装下的白色衬衣瞬间沤红一片,逐渐变成深色。
  多好笑,他到这一刻,才真正倒吸一口冷气。
  下一秒,托住她的左手瞬间失力。
  ——“砰”的一声。
  他猛然跌在她颈边。
  头微微一偏,鲜血便不住从脑后瓷片割出伤口中蔓延而出,背上血痕染红大片瓷砖,汩汩不绝。
  *
  之后发生的一切,在舒沅的记忆里模糊成无可辨认的灰色画面。
  她甚至记不清从蒋成失去意识到救护车来到,究竟过了多久。
  或许五分钟,或许十分钟,或许更长,夹杂在脚步声,电话声,车辆嗡鸣声之间,她听得最清楚的,只有从自己胸腔里漫上的,无法停止的啜泣声。
  等到蒋成被人抬上担架,她也被人搀扶起身,低头一看,甚至又是眼前一黑:她身上的白衬衫已变成红衬衫,整个人仿如在血里浸泡过一遍,回头望那片她曾躺过的地板,入目所见,亦都是蒋成的血,一片又一片。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
  能做的,只有擦干眼泪,扭头向救护车跑去,向医护人员解释完两人关系后,便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后车厢。
  她半蹲在他担架边。
  医护人员已帮他初步止血,处理着较浅的伤口。
  整个过程里他闷哼声不断,可她无能为力,唯有手指无力地托住他苍白的脸,不住跟他说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蒋成,看看我,看着我。”
  “……”
  “我是舒沅,你知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我是舒沅。”
  她似哭似笑。
  很想竭力装成漫不经心,竭力让他不要害怕,可是喘/息声却犹如风箱,每发出一声,都几乎耗尽她全部力气。
  她只能不断咕哝着:“我是舒沅,蒋成,你看着我,不要闭眼。”
  不要闭眼,好不好?
  他从来都受不了她哭,也从来都不会拒绝流眼泪的“舒沅”,哪怕很多时候他不懂她的难过、她的要求、她的想法,但是他再不耐烦,从不会说“我做不到”。
  他是那么笃定且自信。
  以至于,她曾真的以为蒋成这个人,永远都将无所不能,永远都不会倒下。不管做什么,只要他想,永远不会让它失败——可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做不到了。
  舒沅眼睁睁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
  人生第一次,她终于有了真真切切,即将永远失去蒋成的预感。
  她做不到。
  她不想面对。
  甚至只想逃——如果逃走就能一了百了,就能避开直面现在的境况,她会毫不犹豫地逃跑。就像,如果一切再重来一次,她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蒋成那样。
  蒋成嘴唇翕动,看向她。
  舒沅抹掉眼泪,急忙蹲下身,再落低,努力靠近他嘴边。
  “你在说什么?蒋成,你说,我听着。”
  她以为他会听见什么别的词句,周到的嘱托或者绝不掉以轻心的问询。
  但原来骄傲如他,看似成熟如他,在这种时候,也不过轻而又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阿沅,好痛啊。”
  全身上下都很痛,每一秒钟都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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