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说话了?
至于蒋成,确实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孩子解释某些问题,一直沉默了许久。
末了。
似才下定某种决心,抬眼定定看她,说了句:“不可以。”
“不可以?”
“对,我们家不会有第二个小孩了。”
“……”
蒋成满脸凝重:
“宝贝,你妈咪生你的时候很辛苦,你知不知道?她本来就身体不好,怀孕也是个意外,当时爸爸都没有想到,听医生说了情况之后,也想过放弃,因为不想让你妈咪承受风险——但其实,最后是她坚持没有放弃你,反而顶着很大的压力,要把你生下来,你要感谢妈妈,不能因为你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就去让妈妈为你辛苦,你懂吗?”
怀孕的过程有多苦,蒋成是有切身体会的:吃不下饭和暴饮暴食可能在同一天里发生,身体不舒服,腿也肿,脸也肿,做什么都不方便,甚至到最后,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才安全。不仅如此,情绪病也严重,脾气控制不住,经常焦虑到不停掉头发,半夜说不清理由就哭……
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天天在家工作,就是为了方便陪在老婆身边,怕有什么意外,连月嫂都提前请了四个。
说句实在话,在那之前,他其实对于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只是出于一种对家庭完整的盼望,想做父亲的期待罢了。
也因此,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一个女人要下定决心当母亲,是多么伟大且多么艰难的事。
譬如阿沅。
生蒋湘的时候,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大出血碰上并发症,穷尽蒋家手里能调动的所有医疗资源,最后才在病床上救回她一命。
——即便如此,她依旧为此昏迷了三天。
而蒋成一个人躲在洗手间,听到她脱离危险,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偷偷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陪她做完月子,直接就去把自己给“办”了。
呃,不是古代那种办。
但是,也不能给蒋湘多一个弟弟妹妹——那种办。
他该怎么和一个七岁的小孩解释“结扎”这种现代科技?
蒋成自诩不是个保守人物,但跟满脸懵懂的小女孩解释自己的“功能问题”也有些词穷。
果不其然,解释到最后,蒋湘直接脸一垮,替他做了个“完美”总结:“所以,爸爸,你真的变成了太监吗?”
“我说了不是,宝贝,那叫‘结扎’。”
“可是你都没法让妈妈怀小宝宝了,还不是太监吗?”
“……”
蒋湘弱小的心灵随着父亲的一时语塞而崩溃了。
毕竟,联想起电视机里那些晃着浮尘声音尖细的男人,再看看面前俊如天人的爸爸,无论男女老少,从七岁小孩到七十岁师奶,谁能不为他……为他惋惜呢!
“不是,宝贝,你听爸爸给你解释,是这样的,我和你妈妈——”
蒋湘:“呜啊——我的爸爸是太监了!呜呜呜,我要告诉奶奶,还有爷爷,还有顾雁阿姨,还有——”
蒋成无奈:“你告诉他们也没用,爸爸早就说过这些了。”
行吧。
蒋湘的世界崩塌得更彻底了。
万万没想到,妈妈出差一个礼拜,竟然被她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
一想到爸爸在自己面前形象英伟,但是在妈妈面前很、很有可能那样,她只觉得世界都变灰暗——难怪,都只看过爸爸唠叨妈妈,亲亲妈妈,跟妈妈back hug依依不舍“撒娇”,难怪……
小蒋湘满脸沉痛。
而蒋成满头黑线,心里早已把那个无端端提出这种该死话题的小子解决了一万遍(别指望女儿奴会自己发现其实是某小公主自曝“家丑”,不存在的)。
几乎同时。
也就在两父女相对无言,各自凝噎间。
不远处,一楼大门突然“咔哒”一声响,门锁在“众目睽睽”下转了个圈。
紧接着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米色行李箱先进门,随之而来映入眼帘,是鹅黄色短衫同A字裙、褪不去肉感的小腿,是——
“妈妈!”
“阿沅?”
两父女循声望去,异口同声。
舒沅还没来得及应其中任何一个。
蒋成手里先一空,回过神来,小女儿已然委委屈屈,大喊着“妈妈”,飞扑进妻子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乱蹭,本就凌乱的头发,愈发呈现出一股子狂乱之美。
“……”
舒沅有些小责怪的瞪了蒋成一眼。
平白被老婆责难的蒋总,只得委委屈屈摊了手,刚要开口,结果又被女儿抢先一步领走话茬。
“妈妈,我好想你。”
“知道了,知道了,妈妈就是知道宝贝想妈妈了,所以才早点回来了呀?”
蒋成起身帮妻子拉进行李箱,顺手带上大门。
舒沅则负责抱着女儿轻哄——事实上,她和蒋成虽然都疼女儿,甚至蒋成大多数时候,都比她表现得更外放、更明显一点,不过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正因为她的表现一向内敛,蒋湘反而最爱惜她的丁点“宠爱”,最渴望得到妈妈认可。
也因此,在哄孩子这件事上,舒沅总能更加得心应手。
这次同样如此,在她怀里闷闷哭了会儿,蒋湘很快平静下来。
舒沅把人领到沙发边,顺带把窝在一旁的橙子叫过来,一并坐在自家老公身边。
都“安顿”好,这才捧着女儿小脸,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谁惹得小公主生气了?”
蒋湘扁扁嘴,于是把前因后果又重复说了一遍。
只是这次自觉理亏,对陈浩宇的控诉“强度”自然弱了不少,提到爸爸的“难言之隐”,这小聪明鬼,更忍不住频频打量妈妈脸上神色——
就这样。
一边说,一边眼睁睁看着憋不住的笑意开始在舒沅脸上急速蔓延,到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倒在自家老公怀里,肩膀一动一动,只得拿蒋成衬衫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阿沅!”
看她笑成这样,蒋成也难得有点“羞”。
甚至对这主动投怀送抱都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连连轻咳提醒,“女儿看着呢。”
“我知道,哈,哈哈哈,你别急……哈哈哈哈,老公,你等我笑会儿,”舒沅掐着腰,笑得肩膀直颤,“我真长见识了,哈哈哈,太监,现在的小孩儿哪这么多想法的,笑死我了。”
两人一个苦瓜脸,一个花枝乱颤,看得旁边蒋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最后,还是舒沅终于整理好情绪,失笑间,细致耐心地,和宝贝女儿解释了一遍所谓“原理”。
蒋湘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好在,有一件事还算基本可以确定了:那就是,爸爸不是“太监”。
“因为爸爸可以做太监不能做的事,对吗?”
“……”
蒋成的脸色黑得已经能刮锅灰。
舒沅见状,又开始忍不住笑,整个人歪倒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对,你爸爸能做的事比太监多多了。”
“比如咧?”
“这个比如吧,就不能给你——唔,蒋成!”
察觉到嘴唇相贴的柔软触感,舒沅吓得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瞬间猛地一抹嘴,下意识推开自家老公肩膀。
“蒋成!你女儿还在旁边,”她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直接原地鲨了他得了,“多大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老不正经。”
“一雪前耻”的某人:“不能。”
就是个啵啵而已。
他比这不要脸的事多了去了,哼。
蒋成在心里叉腰。
偏偏,还没来得及得意够五分钟,一旁的蒋湘又突然蹦出来一句:“哦!我懂了,就是……太监不能啵啵别人,但是爸爸可以,爸爸只是不能让妈妈生弟弟妹妹,还不算太监,比太监好一些,对不对?”
“只比太监好一些”的蒋总:“……”
看在你是亲女儿的份上——
舒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成:“……”
行吧。
心酸的事就说到这里,什么“晚上本来想大展雄风结果被女儿童稚眼神和继续请教的求知欲打断”之类的,类似的“惨剧”,就给蒋总留一点面子,这里暂且不说了。
毕竟,这只是蒋湘小朋友精彩的学校日志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页。
……嗯,普通。
*
2026年4月16日,星期四,天气小雨。
今天我去找陈浩宇解释,我爸爸绝对不是太监!
因为太监不能啵啵,也不会像我爸爸那么帅那么厉害,而且太监没有女人哦!才不会像爸爸,天天黏着妈妈睡觉。唉,爸爸什么都好,但是就是,每次妈妈出国宣传完新书回家睡,他都不让我跟妈妈睡,想好多办法也要把我叫走,想独占妈妈,哼!还以为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吗,他就是想妈妈只给他一个人念故事哄他睡!……啊,我好像偏题了。
算了算了,我不想改了。老师你看着批吧。
对了还有,今天还发生了更恐怖的一件事,我要写一下!
那就是,我发现陈浩宇变成了万垚的小弟,万垚说,以后他再也不会跟我对着干了。
我还发现,万垚好像变得可爱了一点。
如果他能不那么唠叨,像谢柏河那么酷哥就好了。
爸爸说得对,女孩子都喜欢酷哥。
就像爸爸如果少长张嘴,一定天下无敌,没有女孩子不爱他——不过他长嘴了,就只有妈妈能忍受爸爸了。(听别人说,外面都说我爸吓人,也不爱说话,到底怎么传的?都是假的。)
唉,反正,如果以后不能嫁给谢柏河,至少要嫁给跟爸爸一样帅的人吧。
希望能有一个人,像爸爸喜欢妈妈那样喜欢我就好了。
那样,我一定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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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2035年11月27日, 星期二,天气雨。
今天才反应过来,又到我最讨厌的冬天了。
唉, 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天气呀, 动不动就变冷, 而且每年到这时候, 妈咪身体都不舒服。
今年也是,一直咳嗽个不停, 好在爸爸特意休了几天假, 专门待在家陪着妈咪——外面的报纸吧, 天天帮妈咪穷操心,不是说这个女明星倒贴, 就是说那个女强人对爸爸有意思, 但其实, 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妈咪每年全世界到处飞,采风、出书、宣传, 好像一点也不恋家(虽然还是恋我的,嘻嘻),爸爸才是最爱妈咪的吧?不知道媒体在瞎写什么,也就妈咪脾气好, 才不跟他们计较咯。
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记一下吧。
今天我和万垚吵架了。
我现在最讨厌他了。
全世界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
下了自习课, 蒋湘将日记本装进抽屉,病恹恹的趴在桌上休息。
换了往常,她只要打个盹不念书,万垚那个唠叨鬼铁定不会放过她,要凑过来问东问西。但今天,旁边偏就一片沉默,唯有笔尖轻刮纸面的“唰唰”声响在耳边。
——在他眼里,现在做作业都比她生病重要了。
蒋湘心里梗着口气,索性也有样学样,硬着头皮不吭声。
心里却到底窝着一股子鬼火,说不清道不明,但足以明确的是,要是她再小几岁,这会儿八成都得上去揪万垚的头发、哭着跟他打架了。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而且明明都是他做错了,还不跟她说话!
蒋湘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
但想着,还是给万垚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得了,遂借着起身递历史作业给前桌的功夫,又趁机往旁边瞄了一眼——结果,……好家伙。万垚不知何时早已做完手头上的事,卷子整齐堆在一边,这会儿正把PSP藏在桌底下,漫不经心滑动着手指,操控屏幕上的小人闯关,完全没有侧过头来“碰巧”和她对上视线的意思。
少年长睫微敛,气质如玉。
和他父亲万执的一身反骨桀骜气不同,万垚肖母,打小就生得这般书卷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