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钱是很俗气的事情,但真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金钱的力量。
在知道消息之后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吴邪一直在尝试联系各种人,不管是借、骗,任何方式只要让人意识到和财务有关的,立即就会被各种理由拒绝。
身边的人里,他唯独还没有和虞唱晚提过自己的境遇,甚至特意嘱咐王盟不要让她知道。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好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要告诉她的时候,她已经果断地把什么都做好了。
晚晚是他最不想卷进来的人,此时此刻却只有她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西湖区的的二手房房价大概在四万五一平方,咱们家离西湖近一些,应该会更高一点。不过即使是用我的名义挂出去,也有可能受到二叔的阻挠。”虞唱晚很冷静地盘算,“目前筹钱最快、而且二叔无法干预的办法是向银行抵押贷款,房屋抵押贷款一般比率是百分之七十。这样粗略估算还能有六百万。”
“八十万我转到你的卡里去了,你先拿去买装备用,我等下去银行办抵押贷款贷款手续。”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四点钟了,我现在得出发了,不然银行就要下班了。”
说着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吴邪一把拉住了她。
“不用,八十万够用了。”他掩着嘴咳了咳,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如果真要到那一步,晚晚,我就太对不起你了。”
他谈了恋爱、结了婚,就要有责任感。他对小哥和瞎子有责任,对晚晚也有。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别人家从小在手心里捧到大的女儿,因为嫁给他而无家可归。
他做不到。
要冷静下来,拿出你在十年前的魄力来。吴邪对自己说。
无视虞唱晚一脸“吴邪你有病吧”的表情,他把她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谢谢。”
他的肺在呼吸时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费力的声音,胸腔震颤。
虞唱晚愣了一下,伸手环住他,在他的肩上轻拍:“谢什么,当年为了救小哥可以和你去张家古楼,现在我也可以陪你去雷城。你也要相信你自己,那个地方,总不会比张家古楼更凶险。”
由于这次病情加重以至于吐血,吴邪提前到医院复查。虞唱晚和胖子跑前跑后帮着缴费拿药。
胖子看到虞唱晚风衣上的血迹,感慨道:“天真这病情可真够吓人的,可别还没到雷城,他就先倒在半路上。”
虞唱晚从窗口捧出一大堆药盒,往自己的包里塞,看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胖子见状又连忙安慰她:“但你放心,就算他只有一口气,我也给他架到雷城去,扔进那棺液里,把他治好。天真肯定不会有事的,这么多高人护着呢。你放宽心。”
两个人正说着,吴邪已经从诊室走出来了。他没听到两人之前的对话,笑着叫了一句:“走吧,回家。”
胖子起身勾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往外走:“走走走,从今天开始晚晚就监督你早睡早起、按时吃药。回去呢,胖爷给你熬养生粥,今天啊咱们就喝这个美龄粥。这可是民国第一夫人的保养秘诀,保你喝了之后皮肤白嫩,不长皱纹。”
医院的停车场上,黎簇靠在吴邪那辆破金杯的副驾驶车门上,正笑着看吴邪走过来,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挺久。
“这么多年,你连辆车都没换。”黎簇道。
“听吴二白在道上放话,谁要是敢帮吴邪去雷城,就等于要杀他。有这等好事,我怎么能错过。”他拍了拍放在一边的自己的背包,笑得很欠扁,“装备都收拾好了,出发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叫上苏万和杨好,人多力量大。”
三天后,胖子开车载着吴邪和虞唱晚上了去往福建的高速。黎簇他们三个在另一辆车上,杨好负责开车,就跟在后面。而第三辆车上坐着另外三个人。
吴邪拿着八十万请到了这三个人。
如坎肩所说,在九门的关系网内,他一点机会都没有。这三个人是他用了其它的方法。他们都不是行内人,从来没有下过地,但他们都需要钱。
吴邪是通过朋友的关系和之前收集的奇闻逸事中的线索找到他们的。这三个人都是刑满释放人员。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叫做贾咳子,是个结巴,之前是铁道的维护工,很沉默,急起来讲话结巴。有一个是一个三十刚出头的青年,是一个卖油条的,外号叫尤二缺。年纪最小的叫做响墩,是个小胖子,十九岁,网吧里偷内存条的。
装备是十一仓里吴三省存下的那一批,只补充了必要的和损毁的部分。
此次的目的地是福建的一栋土楼。这栋土楼已经被改成了一个民宿,由村里经营。吴邪分析了胖子所能得到的所有线索,认为吴二白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当然,这些线索是吴二白有意透露的,经过了细致的筛选和加工,吴邪分析的过程也有胖子在旁隐晦提示,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他能顺利找到这里。
根据线索,吴三省当年听雷的线索,基本都来自于福建。
胖子和虞唱晚轮流在国道上开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开进县城后换了当地车,再开进山里,一直开到土楼所在的村外,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停车场里停满了北京的车。
这些都是解家的救援队伍。这个土楼除了少数几间旅游客房之外,有好几层都被包了下来。几个人为了躲避解家的耳目,乔装改扮后分批进入土楼入住。
整个土楼除了第五层,安静得吓人,几乎没有人说话。
虞唱晚开了近一天的车,疲惫到了极点,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她醒得很早,却发现吴邪已经起床,在对着土楼房间里那面破镜子刮胡子。
肺病不只是呼吸的问题。这些天来,他的睡眠质量也变得越来越差,睡得非常浅,稍有响动就会醒来。
贾咳子从饭厅把每个人的早饭都带了回来,热腾腾的面线糊、润饼菜、满煎糕、花生汤、牛肉羹、碗糕、麻圆。在土楼的中间天井里,就是大堂和饭厅所在,听说有很多游客来了之后会留下来做一段时间义工,所以这里的菜式很丰富。
三个小孩是一起来吃饭的,胖子到的最晚,显然是这里面睡得最好的人。
一群人围坐在贾咳子房间的桌子边。黎簇吃了几只麻圆,这是北京的小吃,所以他比较吃得惯。期间他一直在看吴邪,显然没有想到还有一天能和吴邪坐在一张桌子上和平地吃早饭。
吃过早饭,响墩按照吴邪的吩咐去打探消息,因为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方便在解家人面前露面。
响墩回来时说,这个楼没有昨晚来的时候看的那么高,一共五层,昨晚吴邪以为的五层,是四层。
在四层和五层之间,还有半层,但是这半层不知道是结构问题,还是在装修,是进不去的。最早来的人在五层,也就是解家的整只救援队伍就在五层,但是按服务员的说法,这只队伍进到土楼里之后,就闭门不出,甚至连灯都不开,所以吴邪昨天把四楼当成了五楼。
吴邪说,小花非常习惯把所有的窗户全部用黑布蒙起来。他年轻的时候有个外号叫做黑灯笼,就是说他做事情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来龙去脉。
而四楼则完全不同,每天人来人往,似乎住着另外一群队伍,这群人对于五楼保持一种克制,但明显不是普通游客,穿着打扮什么人都有。
响墩带回来了一些照片给吴邪看。在这些偷拍的照片里面,只有一个人是看着镜头的,显然已经发现了响墩。
虞唱晚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曾经挟持胖子、带走焦老板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有被自己的更新频率感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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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扑朔迷离
睡梦中,虞唱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披在了自己身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吴邪的大衣,从肩膀到小腿,遮得严严实实。
台球厅破旧的吊灯将视野染得昏黄,她睡眼朦胧地看到,吴邪还在和当地人打台球。过程中他一直在主动攀谈,不过声音有意低下去了许多。
根据吴邪的判断,解雨臣下地时惯于做夜行动物,肯定到了半夜才会出去。所以他让所有人都在下午睡觉,到晚上八点去四周,散在附近的农家乐里,如果看到解家的人出来了,不打手电,只跟着他们手电光,看看他们去了哪个区域。
而她是在蹲解家人出门的时候睡着了,模糊地记得自己熬到了一点半,后来实在太困,意识就不清醒了。
虞唱晚活动了一下被枕痛的胳膊,去够自己的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胖子发来了消息,说没有任何解家的人从土楼里出去。
她坐起来。吴邪注意到了她,向打球的人挥了挥手,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侧身低头问道:“睡够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小花那还没有动静。”
“已经三点了,”虞唱晚说,“再耽搁下去天就亮了。解家人是不是今天不会去了?”
对于去雷城这件事,她和胖子都是有剧本的。
他们的任务是让吴邪在察觉不到二叔在暗中安排的情况下到达雷城。所以他们知道都雷城入口的位置,也就是小哥和瞎子被困住的位置。
那个地方叫喊泉。而喊泉的入口,一个就在这座土楼之下,另一个则在土楼之外的林子里。穿过那片林子需要克服可怕的毒气和各种威胁。
按照之前的商议,解雨臣应该带领大部队通过土楼地下进入喊泉,这一点若非出现重大变故绝不会改变。所以她和胖子在今晚行动之前就知道,不会有解家人从土楼里出来,吴邪这次几乎注定要扑空。
但有些事情是不在剧本里的,比如焦老板手下那个青年入住土楼四层,比如解雨臣如今的失联。这些都是他们没有得到的消息。
但显而易见,这两者之间起码是有关系的。小花的进度受到了焦老板的影响。
她和胖子趁吴邪不注意的时候私下交流过。胖子说把这件事汇报给二叔,让他解决,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虞唱晚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手里的剧本会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节外生枝。
凌晨天亮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了土楼。
吴邪的表情有点郁闷,他百思不得其解,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救人行动里,精于算计的小花怎么会放任一天时间被白白浪费。
响墩在一旁说道:“说起来,我倒是打听到过,四楼的人经常出去,去外面的林子里。他们似乎也在找一个什么东西。”
吴邪在房间里踱步,眉头紧皱。
黎簇行为的目的性向来明确得多,当机立断道:“不如这样,既然我们目前可以肯定,那个焦老板和咱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五楼的人等不到,我们就去跟四楼的人,总会有发现。”
那时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所有人回房做短暂的休息。
吴邪睡得不太踏实,因为太熟悉彼此,虞唱晚很容易就察觉得到。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有些不安,拿到手的剧本被撕碎要比全然一无所知更令人焦虑。但她努力把情绪压了下去,没有表露出来。
虞唱晚睁开眼睛凑近吴邪,伸出双手揽住他,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是他们之间常见的小动作。
时光的流动好像变得慢下来,她在黑暗中轻轻地说:“相信我。”
吴邪收紧抱着她的手,觉得紧绷的情绪松懈了下来,只有贴着她柔软熟悉的身体、听着她的呼吸,才有一种自己正在活着的实感。
他太苦了,好在老天还给了他那么一点点甜。
当天是贾咳子负责守夜,他一早就把大家都叫了起来,让看窗外。吴邪拨开窗户看外面,看到四楼有人早早的背着装备出门。
胖子打着哈欠,看了看手表,骂道:“得,今天得难熬了,昨晚没怎么睡,还得山路跟踪。”
苏万拍了拍胖子的后背:“你们歇着吧,今天我和鸭梨去。我们年轻人体力要好一点,体型也比较隐蔽。”
胖子被激怒了:“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
苏万无辜地摊了摊手。吴邪摆了摆手制止了胖子,转向三个小鬼:“我和你们去。胖子你在这里休息,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即使身体是个很大的拖累,他也必须亲自去看看。这件事他一定要事必躬亲,不然吴邪害怕自己会后悔。
“很久没有做搭档了,”黎簇笑道,“吴老板。”
三个人稍微跟了一会儿就发现没有人放哨,焦老板手底下那一群人没头没脑地在山里找,根本不在意他们。
福建林子里的树很密集,上面长满了青苔,很多树上都有藤蔓缠绕。林中湿度很高,飘着一层淡淡的水汽。
转了整整一天,双方没有任何的发现。这群人毫不在意吴邪三个人,甚至有几次他们坐在地上累的起不来,那群人就在他们面前走过,完全没有理会他们。
树林中瘴气弥漫,吴邪的呼吸很不舒服,似乎从空气中攫取不到氧气。恍惚中,这群人下到一个深谷中。而吴邪他们在山腰的林间大石上休息,就看到那群人消失在了深谷的水气中。
这里离土楼已经有五个小时的脚程,属于山林的腹地了,他们凝神静气,听水气中那些人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忽然天色就暗了下来。
吴邪抬头看,只见乌云聚集,有轻微的闪电,似乎要有雷雨。
很快雨就淋了下来,大雨磅礴。三个人披上雨披,往谷底走去。天色变得十分昏暗,很快走到谷底,吴邪就看到之前的那批人全部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找了块石头躲在后面。闪电亮起,他就看到那群人全部歪头,眼白翻出,在听雷声。
他们回到土楼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响墩去饭厅给三个人熬姜茶,好在苏万随身带了茶包。
他端着姜汤回来的时候,胖子正披着衣服穿着裤衩,在墙壁上写下:反向推论。
“来来来,胖爷教给你们这些傻逼逻辑思维能力,首先,我们确定一切的状态是正常的,咱们没有被大花算计,那么,现在的现实是,在五楼的大花队伍,闭门不出,而四楼多了一只可能属于焦老板的队伍,都是道上的大手,这只队伍也在找喊泉。或者,至少是在找和喊泉有关的线索。其中有人还能听雷。”
他在墙壁上的照片上做了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