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郅能感受到她们对他的爱慕与臣服。初初他还因为召幸了宫女有些乐不思蜀而对迟筠儿产生一点愧疚,但很快,这点愧疚烟消云散。
他心想:我不想的,都是听筠姐的。
文雅矜贵的迟筠儿固然是美丽的,但温柔和顺的女子也别有一番风情。因为还要回宫住,聂郅把迟萱儿赐给他的两个宫女,掬绿和盈紫又带回宫。本来是做戏给迟萱儿看,让她少在元熙帝耳边说迟筠儿的坏话。但掬绿和盈紫温柔可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懂笔墨,能红袖添香。这令习惯了太监侍候的聂郅有了很新鲜的体验。
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妾室,又得了迟筠儿许可,睡一个和睡一百个有何区别?所以他也让她们侍寝了。如此,房中事便成了常态。在宫里,由掬绿和盈紫侍候,在宫外,则是两个司寝宫女,更名为染香和兰依侍候,间隔三四天一次。当然,事后他会让她们喝避子汤。他也不想有庶子先于嫡子出生,他答应过迟筠儿的。
迟萱儿看到这个结果感到幸灾乐祸,忍不住想,原来聂郅和迟筠儿的情比金坚也就仅此而已。上一世聂郅可只有迟筠儿一个妻子,自始至终都独宠她,三子一女皆出自迟筠儿的肚皮。给聂郅送女人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白费功夫的心理准备,毕竟她能送,聂郅收了也能不碰,毕竟迟筠儿老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边,上一世聂郅也做到了。没想到这一世她才动手,他们就变了。
可见即使是既定的命运,也是能改变的!
从这件事中受到莫大鼓励,迟萱儿的精神更加振奋了,又忍不住缠着元熙帝生孩子,还悄悄给他炖壮腰健肾的补汤,哄着他喝。元熙帝含笑喝了,把药力全回馈到她身上,将她折腾得腰酸背痛。元熙帝也让太医给她炖壮腰健肾的补汤。迟萱儿立刻变乖,暂时不敢再作妖,各种小意温柔,使出千般手段把元熙帝侍候得舒舒服服。元熙帝极宠爱她,对她几乎有求必应。
帝妃之间的感情好似蜜里调油,泼水不进。人人都知道,只差一个孩子,宝妃便能登上后位。
但宝妃这个念想,直到来年聂郅和迟筠儿大婚都没有实现。这个时候,迟萱儿已经进宫快一年。
一直没怀上孩子,迟萱儿当然很不高兴。但除了她和迟家一些有所图谋的人,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珍妃的失宠和沉寂,原本因为帝宠而备受关注的九皇子由于年纪太小,很快泯然众人。已经成年又长得一表人才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聂郅成为热门的太子人选。
三皇子占了实际长子的名分,母族势力不弱,在吏部收买人心,得到不少支持。聂郅母族不显,但本身的才干委实出众,在户部提出了好些有用的建议,增加了国库收入,利国利民,凭借这样的优势和三皇子分庭抗礼。
承庆侯府是聂郅的岳家,见迟萱儿迟迟不孕,四皇子却已经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并且越来越显露出为君的潜质,天平不禁向他倾斜。这样的墙头草,聂郅也不计前嫌,接过他们伸过来的橄榄枝。
迟筠儿在府里总算吐气扬眉。因为她在聂郅最落魄的时候接纳了他,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做他的皇子妃,所以聂郅与她情义最深,最看重她。谁想献媚讨好聂郅,走不通他的门道,便会撞一撞迟筠儿的钟,看能不能通过这位未来四皇子妃搭上聂郅的线。
加之她和聂郅即将大婚,那送礼到承庆侯府添妆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毕竟一个不小心,迟筠儿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她和聂郅得意了,迟萱儿自然失意。
四皇子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聂荣见她愁眉不展,剪花枝都鼓着腮帮子跟谁较劲似,咔咔咔乱剪一通,心里发虚。毕竟是他暂时不给她孩子的。
他决定补偿她!
“娇娇,朕封你为皇贵妃可好?”
迟萱儿双眼一亮,扭过脸看着他:“真的?”
聂荣道:“真的。无论你有没有孩子,在朕心里,你都是朕的妻。”
迟萱儿嘴角上扬,口上问:“只是皇贵妃,能不能接受皇子和皇子妃敬茶?”
聂荣立刻知道她想干什么,宠溺道:“皇贵妃是副后,也是他们的妃母,他们当然要尊敬你。”
迟萱儿得到想要的答案,喜笑颜开,像乳燕一般投入他怀里,娇滴滴道:“皇上,您真好,萱儿最喜欢您了……”
既然最喜欢,怎么能不表示一下?两人愉快地滚到榻上。
迟筠儿听到迟萱儿被封为皇贵妃的消息时,刚和聂郅吵了一场。原因是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聂郅不但迟到了足足一个时辰,靠近了身上还带着一股脂粉味。
迟筠儿立刻变脸质问:“聂郅,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聂郅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一凝,难以置信她居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筠姐,你在胡说什么?”
迟筠儿指着他痛斥:“你看看你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闻闻你身上的味道,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
聂郅面无表情道:“迟萱儿被封为皇贵妃,我离宫开府没有封王。我找幕僚说了一晚上,刚刚躺下想起和你约定见面的时辰过了,立刻赶来赴约,只在马车上眯了一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才想问你变成什么样子了。筠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迟筠儿将信将疑:“你身上有脂粉味……”
“我歇在掬绿房里。”聂郅淡淡道:“我有正正经经的妾室,身上有脂粉味不正常吗?你也是知道的。”
迟筠儿语塞。聂郅的态度如此坦荡,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怪错了他,但心口有一堵气梗着不上不下,叫她一时说不出服软的话。
这已经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沉不住气。但之前都是因为迟萱儿脱离了她的掌握,使得她焦躁不安。这一次却是因为聂郅。
她明显感觉到,自从聂郅正式收用了那几个妾室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变了。聂郅对她再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不如以前那样时时刻刻想着她,事事以她为先,不再发生什么事就事无巨细地和她商量。
她从聂郅身边的宫人口中得知,他对那几个女人多有宠爱,尤其是迟萱儿送给他的那两个,叫掬绿和盈紫的。迟萱儿上一世是聂郅最心爱的女人,她对他的喜好最清楚不过,所以送人也送到他的心坎里了,竟让他不顾他们和迟萱儿之间的仇怨,那么宠爱那两个贱.人。
所以他和她疏远,也是那些女人挑唆的原因?
他不是答应过她,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迟筠儿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酸涩。她以为她能贤惠大度地看着聂郅纳妾,毕竟上一世她的夫君纳多少个妾,她都由着他,心里毫无波动。但换成了聂郅,她就像泡进了醋海里,成了一个妒妇,只想把那些女人提脚卖了,卖给深山老林里的那些老光棍,让她们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让她们指染她的男人!
但决定是她下,是她叫聂郅亲近那些女人的,现在又嫉妒成这副难看的模样,让她往哪里说理去?
迟筠儿说不出话,气着气着把自己气哭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聂郅浑身的火气顿时熄灭了,还有些着慌。从小到大,迟筠儿的性格都比同龄人沉静稳重,他从来没见过她哭成这样。
“筠姐,我错了,你别哭。”他立刻低头。
“你变了……你对我一点都不上心,你的心全偏向那些狐狸精……”迟筠儿伤心道。
聂郅哭笑不得。这是吃醋吗?因为在意他,所以这么难过?他反而有点高兴。
他们还有不到半个月便大婚,正式成为夫妻。聂郅也不顾举止孟浪了,从她身后拥住她,柔声道:“怎么会呢?我的心都在你这里……不是一夜没睡也记得赴你的约吗?你看看我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迟筠儿静了一会儿,扭身看向他,看到他眼底发青,脸色温柔带笑但难掩疲累,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脸。聂郅像小时候那样,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迟筠儿的神色缓和下来,喃喃道:“我不喜欢你碰别的女人。”
聂郅顺着道:“好,我不碰。”新鲜感和好奇心满足过后,他觉得女人也就这么回事。他和迟筠儿大婚后,她能侍候他,其他女人就可有可无。
“你来看我的次数少了,也不和我说外面的事……”
聂郅顿了顿,继续认错:“我即将离宫开府,我们又要大婚,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他以前是个闲散皇子,自然有时间三天两头往承庆侯府跑,花许多时间哄迟筠儿高兴。但如今他身上有差事,有幕僚,有机会争得储位,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整天整天的陪她弹琴弄箫?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况且,以前他常和迟筠儿说外面的事,是因为她对好些事的看法都很有见地,预见性很强,所以他接受她的建议,少走了许多弯路。但自从他纳妾之后,每次见面,她更多是旁敲侧击那几个女人的情况,再三暗示他盯着她们喝避子汤,不要沉迷美色云云。聂郅听多了觉得很不得劲。他洁身自好了那么多年,一心一意对她好,被她半逼着纳妾之后,倒好像成了色中饿鬼。他在她心目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而仅有的几次谈到正事,迟筠儿让他拉拢一个叫郑陇的人,说他未来能有大用,且一直想投靠他。那么多讨好献媚迟筠儿,想通过她靠向他的人,她只提了这么一个,聂郅也慎重对待。没想到他使了不少功夫,差点对他委以重任,元熙帝却悄悄告诉他,郑陇是三皇子的人。聂郅听到后顿时后怕不已。郑陇伪装得太好,无论性情还是能力都极对他的胃口,若顺利发展下去,他日后势必会成为自己的左右臂膀。若他在关键时刻反水,他恐怕会被坑死。聂郅到了户部之后开始展露才干,凭着卓越的能力与被好些人认定为未来太子的三皇子斗得平分秋色,难免有些膨胀。突然发现自己被蒙骗,差点犯下大错,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了。
如今他是彻底信了元熙帝有意栽培自己。在他展露才干后,元熙帝开始倾向他。虽然对他和三皇子的争斗冷眼旁观,但偶尔会点拨他,教他一些处政的手段。而在他得意忘形时,又狠狠打醒他,让他看清形势,不至于临到末了才狠摔一个跟头,永远不得翻身。
如今的元熙帝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父皇的形象。既是君,也是父。虽是君,也是父。
已经有了他的教导,迟筠儿的预判能力似乎又有所下降,聂郅不敢再全信她。他相信她待他的心是好的,不会害他,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再有见识也是有局限性的。在他通过处政快速成长起来之后,再回想迟筠儿的言行,尤其她对时局的判断,觉得她的“远见”其实浮于表面,不够深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像她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却对这些消息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她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以前她知道的结果都是对的,所以显得她很高明,聂郅信了她,但一旦结果是有偏差的,她就抓瞎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甚至固执地坚持她知道的结果才是对的,事实却相反。聂郅就因此被害得差点功亏一篑,从此长心眼了。
但聂郅始终记着当年宁氏和迟筠儿对他的悉心照顾,还有这么多年来与迟筠儿之间的琴瑟和谐。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心悦她的,不忍心伤害她,舍不得让她难过。他知道迟筠儿对自己准确分析政局的能力相当自傲。这是她有别于其他闺阁女子的才能。聂郅曾经也因此而对她另眼相看。他不忍心告诉她,她的这种能力已经对他用处不大,打击她的骄傲。
聂郅如此解释,迟筠儿想到他身上的差事,他的野心,也没有深究。她只想确定他没有变心,没有把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外面的事,只要他按着她说的做就差不离了。她会慢慢引导他把上一世效忠他的人收拢住,为他争储增添助力。
“迟萱儿竟成了皇贵妃?太后没阻止?”迟筠儿猛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
如今聂郅已经不觉得迟萱儿是个威胁。他甚至有种元熙帝故意纵容她,让她找他们麻烦的感觉,目的是为了磨砺他们的心性。尤其是对迟筠儿,如果她日后会成为皇后,连一个庶妹兼庶母都容不下,她还配做皇后吗?
聂郅加重语气道:“筠姐,她是我们的庶母、长辈。我们大婚之后,要入宫向她敬茶,以后,也要对她恭敬,奉养她终老。”
元熙帝连要鸩杀他的孟太后都容得下,只是不如以往顺从恭敬(不如以前反而正常,以前是愚孝),但太后该享的尊荣,依然一样不少地给她。迟萱儿只是给他们添添堵,又没有伤害他们的前程和性命,他们又何必老想着置她于死地?
如今聂郅很多想法都向元熙帝看齐。元熙帝能做到的,他也要做到,并且努力做得比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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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给男主爹报复的妃子(十一)
但迟筠儿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几乎聂郅一说, 她的脑袋里便浮现出她向迟萱儿下跪敬茶,迟萱儿露出张狂得意笑脸的画面,她感到窒息,脱口而出:“凭什么?她只是个妾!”连声音都尖利起来。
聂郅不适地皱了皱眉, 不赞同道:“筠姐, 她是皇贵妃, 父皇亲封的皇贵妃,国之副后!”他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
迟萱儿不算什么, 但她是元熙帝的女人, 元熙帝对她宠爱至极,她就有了身份地位。妻以夫贵,古来如是。她因元熙帝而尊贵,便谁也不能怠慢她。
聂郅发觉直到今时今日, 迟筠儿依然没有正视迟萱儿的身份。就凭元熙帝独宠了迟萱儿一年没腻, 反而越发看重她, 封她为皇贵妃, 与后位只有一步之遥, 她就是他们只能交好不能交恶的人物。
迟筠儿心里立刻涌起被迟萱儿压制的恐慌,下意识反驳:“那是皇上糊涂, 被她迷惑住!”
“迟筠儿!”聂郅的脸色严肃起来。他第一次用这种不客气的语气跟她说话:“注意你的言辞。我的父皇, 不是你能这样议论的。”
迟筠儿一愣,对上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神色, 忍不住缩瑟了一下,又是委屈又是疑惑。虽然没有像刚才那么直接, 但以前她不是没有在聂郅面前表达过对元熙帝的不满,聂郅不会跟着她一起批判元熙帝,可他的沉默中带着认同。但此刻, 他却在维护元熙帝。
聂郅瞧出她的疑惑,想到元熙帝漠视他的那些年,都是她为他感到不甘,替他抱打不平,他没有阻止,默许了,才使得她对元熙帝的敬畏之心越来越少。这种态度连他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比他还精明锐利的元熙帝?等迟筠儿嫁给他,入宫见着元熙帝,被元熙帝看出她的心思,他们都会有麻烦。他必须掰正她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