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许了什么?”
“愿望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反正左右也都是些好的, 在我心里没有分别!”
“是吗?”梅婧掸着他肩上不小心蹭上的墙灰, 便开始像模像样地逗弄起他道, “就算今后想送你去结扎,也是好的吗?”
“……你想我结扎?”
沉浸在蜜罐子里的夜生,顿时被这一阵猝不及防的巨浪拍得不分东西。
梅婧费力地憋着笑,“嗯。”
“现在就上的话,今后还怎么要孩子?”
“这当然是要完孩子以后的事……”眼见他满脸紧张与真挚的神色,梅婧也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其实, 我也就是这几天听医院里的女人们在聊这些,所以才随口问问你的。”
夜生的背脊有些僵硬。
他的双手紧攥着,垂首用拇指抚摸着自己指骨骨节。直待将目光焦距上了远处滚滚奔腾的长江水,才算是将心内的犹疑荡涤了干净。
随即他轻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绷紧的肌肉缓缓松开,黏黏糊糊地将脑袋枕在了小玫瑰的肩上,“好,我都听你的,等以后生完孩子我就去做。”
“你认真的?”
“认真啊,”夜生说,“难道你逗我的?”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我当然不强求啊,更何况这是多久以后的事呢。”梅婧没再也演不下去,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不过你能认真地应下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好啊小玫瑰,你居然拿这个逗我,亏我都做好思想斗争,接受自己下半生男性功能不健全了!”
“没事,”梅婧顺水推舟地揉着他的脑袋,“健不健全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我又不会嫌你……”
夜生好气又好笑地抬起了脑袋。
可在四目对望的一刻,那些幼稚的、带有嗔怪意味的氛围瞬间就不一样了。
在获取到默认的讯息后,缠绵如羽翼般的亲吻终于朝着莹润的水泽处落下。轻轻柔柔,甜蜜湿软,却又在无声中满怀着彼此心中坚定不移的心意。
然而作茧自缚终不假。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结束,夜生鼻尖上沾着没擦的白色奶油成功地蹭了梅婧一脸。不过她也不娇气,在拿了一旁的毛巾擦过后,便开始笑眯眯地与他分食起了蛋糕。
“好不好吃?”
望着夜生憧憬的目光,梅婧连连点头,心里快乐得仿佛泛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记忆里,她并没吃过几次像模像样的生日蛋糕。最后一次的生日蛋糕,还是在队伍里时陈教练去超市买给她的。虽然很小,只有巴掌心一样大,并没有能拿出与人分享的排场,可那时躲在休息间内享用时无与伦比的快乐滋味,梅婧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甜的。
“好吃,”梅婧无意识地笑弯了眼,“我吃到水果夹心了,好甜啊。”
夜生笑得仿佛比自己得了什么好处还开心,“知道你喜欢甜的,所以特意让店里多加了点黄桃。”
“黄桃和芒果都好吃。”
“这么喜欢的吗?”
“嗯。”
“那我以后多给你买。”
“那不行,那样我要长胖的。”梅婧一本正经地直摇头,“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偶尔过过瘾就已经很好了。”
夜生一边舔食着奶油,一边也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就比如他爱吃红油抄手,一顿甚至可以吃下双人份的,但若天天给他吃这个,那他肯定也有一天要腻味的。
食物虽是如此,可人却不一样。
尽管已经如愿地和小玫瑰亲热了无数回,可他却仍是贪心的很,恨不得每天都能埋首在她的胸怀里,尽情爱抚需索占有,少了一日,或是少了一回都不行。
此刻不掩喜色的梅婧自然没想到,夜生在吃蛋糕的时候脑子里还怀着这样的弯弯绕。
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半透着华灯初上的夜光,剔透明净得犹如一块好玉。从额头到喉结,侧面的弧线是那样得流畅好看,仿佛一幅笔触锋利的画,尽管他平日里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峻,没那么平易近人,但只要一笑起来,五官的棱角就似被春风柔软化开,染上了一份撼动人心的纯粹。
望着眼下夜生那若有所思的神色,梅婧的心跳漏了半拍,一时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夜生很快地转过脸来,“是什么?”
梅婧清了清嗓,缓和声道,“上周陪丁姐去学校的那一次,我碰巧看到你妈妈了。”
夜生眸光一凛,有些沉下脸色,但没停下吃蛋糕的动作。
“哦,她怎么样?”
“很漂亮,有气质,对学生好像也挺好的。”梅婧小心翼翼地吸吮着小叉子上的奶油,“但我没忘了她上回不待见我们的事,所以我让她在自己学生面前跌脸面了。”
夜生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你做了什么?”
“我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姓郑的儿子。”
“然后呢?”始料不及的劲爆的对白令夜生心跳加速,“她是什么反应?”
“当时还叠着李文金的事,我正在气头上呢,没来得及看就走了……不过走之前,我还添了一句旁的话。”
“你说什么了?”
梅婧不好意思再与他对视,于是凑过身去,轻枕在了他的手臂上。望着眼前如画卷般的柔美壮丽的夜色,她捏紧的手心终于缓缓松开,继而轻声开口道,“我在一教室的学生面前,喊了她一句,准婆婆。”
夜生呼吸一窒,一时只觉得心尖滚烫得都要化了。
他不遗憾了,真的不遗憾了。尽管来到这座城市的初衷是因为母亲,可他知道,拥有着极高社会地位的母亲自始至终都看不起他,也不愿意认他。
可他现在有小玫瑰了。
他有了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小玫瑰。
小玫瑰甚至会放下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温柔和气,只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
然而望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梅婧有些忐忑道,“……夜生,你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我对长辈不礼貌了吗?”
“不,你做的很好。”
“很好?”
夜生面色宠溺地从背后搂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圈在怀里,“我刚刚是在想,当时她的脸可能都气绿了,真过瘾。”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梅婧不禁坦诚道,“其实她教育学生好像还教得挺好的,甚至还会让李文金出去给丁姐道歉……但只要一想到她对你不好,我就没法去欣赏她。”
“都过去了,今后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你骗人。”梅婧笑了笑,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我看你柜子里照片还收得好好的呢。”
夜生眼眸一黯,片刻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索性岔开话题,直接跳入了今日的重头戏。
“小玫瑰,其实我今天有件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
“真的假的?”梅婧笑盈盈地将两只手伸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袋子都看过了,口袋里也是空的,你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啊?”
夜生沾沾自喜道,“那你闭上眼睛。”
“我不闭。”梅婧嫌弃般地摇了摇头,再没了初识般的和顺羞赧,反而灿然的眼神中反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娇俏,“也不是刚认识了,怎么还整得和演电影似的?有什么东西直接拿出来就是了,别再和我绕弯子啦!”
“可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拍的吗……”夜生有些丧气,“你怎么一点也不喜欢浪漫?”
“因为我觉得,”梅婧的神色正经极了,“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两个人,靠的一定不是浪漫,而是义气。”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小玫瑰带偏了,夜生忙忙卷起自己的右边袖子,“好好好,义气就义气,那义气的宝宝快看看这是什么?”
穿过流云,映着融融的江上月,梅婧瞳孔一缩,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脏瞬间溢出,顺着冗长的血管,温热的血液,径直地流淌于全身四肢百骸,激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夜生小臂上那个原本生着疤痕的位置,此刻竟绽放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刺青。
那朵小玫瑰的枝叶上还带着荆棘,一瓣又一瓣的娇柔的花瓣,仿佛还凝着晶莹的露珠。尽管之前烫伤的疤痕被很好地掩盖了去,再瞧不出模样,可是周围一圈的皮肤还在泛着隐隐红晕,惹得梅婧看着心疼极了。
“……你什么时候去弄的?”
“就是今天,你的生日。是不是很有意义?”
“你怎么这么傻?你难道不知道,这东西一旦纹上了身,就再也洗不掉了!”
“我不需要洗掉,我就要它永远在我的身体里,从生到死。”夜生低柔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纯情的蛊惑,“因为我这辈子,都要和小玫瑰在一起。”
“傻瓜。”
梅婧鼻尖酸得很,眼尾也逐渐飘红。
身体的热度仿佛在不停攀升,烧得她脸颊都有些烫了起来,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一朵意义深重的美丽玫瑰,却又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他。
“傻瓜就傻瓜,”夜生心满意足地轻吻上了她的耳垂,“我愿意一辈子做宝宝的傻瓜。”
天上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只可惜读书太少,就连形容的言语都好匮乏。
此刻的梅婧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能怔怔地转过身去,在心间的颤栗中轻捧住他的脸,在炙热是眼神中,毫无怨悔地递上自己的柔唇。
她知道爱是平等的。
明明她也那么的喜欢夜生,可比起夜生对她好到不像话的喜欢,她总觉得自己做的太少,甚至不知该怎样去回馈去表达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眼下的这个亲吻就像是初春暖阳所瓦解的寸寸寒冰,徐徐而上地蚕食着彼此对于过往的所有执著与孤勇。他们呼吸相缠,唇齿相依,任由真挚的心意杂糅着鲜奶油与水果的甜香,在口舌间肆意地交缠萦绕。
在空前未有的热情回应的中,梅婧终于不可自抑地落下泪来……
这是她暗藏心意的缱绻之吻。
这是她对夜生珍贵心意的无悔回应。
她相信他一定能明白,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像你送我的玫瑰一样,谁也带不走。”
第41章
夜生开年后最大的惊吓, 对,形容成惊吓一点都不为过,那就是王明纱跳槽来了他的单位锦绣城,成了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虽然她的理由极其正当——
南边美容院那一块旧城区的位置被市政改建, 土地年后全被推了, 原本生意还算红火的美容院一时没能找到新的地址搬迁, 顿时树倒猢狲散,客人员工都散了个干净。
所以, 明纱就这样不幸失业了。
而员工正悄无声息大洗牌的锦绣城, 便不偏不倚地招徕到了她这位负责推销卡座酒水的新员工。
于是例行公事在各楼层巡视的夜生,在散着暧昧霓虹的二楼走廊中望见捧着酒水单迎面走来的老熟人的那一刻,顿时和白日里见了鬼似的,一口火气直往心头窜。
“王明纱?!”
“哦, 郑哥好呀, ”明纱佯装诧异地理了理头发, “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生蹙眉挥手,让身后的那几个男孩先去别处转转,随即步履沉重地走上前, 盯着她胸前那块正式的铭牌, 微哑声道, “你是在胡闹吗?”
周围的人逐一散去,仿佛将头顶那一道道暧昧的灯影也带走了。气压持续下降,仿佛和地上光可鉴物的大理石地砖成了同样温度,明纱也懒得再装了,靠在墙边便笑容挑衅道,“你有病吧,你能来赚钱的地方, 我就不能来捞一笔了?”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这里工作,出去很容易遭人口舌的……”
“不知道啊,我看你不就过的好好的?”
“我是男的,”夜生莫名其妙,“你和我瞎比什么?”
“为什么不能比,羡慕你还不行吗?你看看你,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不但工资水涨船高,大门一迈还泡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上人……”说到这里,明纱自顾自地笑得更开了些,“这不是很好吗?所以我想这地方指不准还旺桃花,还更想来试试了呢!”
夜生差点被这套歪理气出白眼。
可垂首望着地砖上两个人被灯光搭在一起的影子,顿时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他忽然想到小的时候,住在隔壁的明纱总是爱从家里的餐桌上摸下点好吃的存着。有时是一张酱饼,有时是个杂粮窝窝头,了不得的时候还曾摸到过老鸭汤里的鸭大腿。每一次待到月亮高悬,劳碌了一整日的大人们都要掐点儿睡了的时候,小小的明纱才偷偷摸摸地钻过两个哥哥在院子间悄悄挖好的狗洞,小心翼翼地用手举着包着好吃的漂亮花格子布来敲他的门。
所以长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纱一直在人前人后得意洋洋地念叨着,夜生的个子能蹿到一米八出头,也有她那一份不可多得的功劳在。
随即夜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明纱,你来这工作的事,你哥知道吗?”
“要他知道干嘛,反正一不是为你,二不是来这里当公主……我纯粹就是来过渡糊口的,又不是打算来这里干一辈子,你管那么宽干嘛?”
一辆摆满小吃与果盘餐车在走廊上与他们擦这边儿地经过。
推车的年轻男孩身量很高,可眉眼还有些生涩,此刻见到夜生,连忙哈着腰客气地点了点头。
夜生随即回了个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