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景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向前走。
裴景帆走到柴房门口。
闻夏直接进了自己的院子,从篱笆院墙处,接过裴景帆递过来的麻袋,她没有立刻放进房子里,而是藏在了地窖中,顺便从地窖里取出来,她之前做好的黄豆酱。
黄豆酱是选用颗粒饱满的黄豆,浸泡在清水中一夜,第二天在锅中煮熟,捞出,沥干水粉,洒上一层干面粉,使黄豆表面裹上一层面粉,放进竹篮中,上面盖一层棉布。
放到地窖中发酵了三四天,每颗胀大的黄豆粒上都长了一层白毛,这个时候发酵已经成功,再用盐水煮沸,放凉,这个时候加入适里白砂糖、八角粉等等,倒入坛子里,坛口用浸了香油的棉布封住,在太阳下面晒半个月。
期间每天早晚用筷子搅拌一下,观察颜色变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颜色……这是山湾子生产队每个主妇或者主夫都会的手艺,之不过闻夏做出来的黄豆酱是格外的好吃。
她做了五坛子,给了金顺一碗,平时裴景帆闻老太太闻明都爱吃,不知不觉吃了半坛子,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这都是有用处的。
闻夏抱着半坛子黄豆酱从地窖里上来,直接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有她和闻明摘的蘑菇,正要清洗时,闻老太太闻明走了进来。
“东西拿回来了吗?”闻老太太问。
“拿回来了。”闻夏说。
“在哪儿呢?”闻明迫不及待地问。
“我给藏起来了,这两天是特殊时期,所以先藏一藏,过几天再取出来就好了。”闻夏说。
闻老太太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小夏,要不我们就别做小吃了,你看怪吓人的。”
“奶奶,以后不会再发生吓人的事情了。”闻夏没有正面回答闻老太太说:“你再等一等,很快这些事情都明正言顺,到时候你和明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戴什么就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真的吗?”闻明高兴地问。
“真的,所以给姐一点时间,等等姐,好不好?”
“好,姐,我等你!”闻明是一点点喜欢上姐姐闻夏,现在更是有些崇拜了,闻夏说什么他都答应。
见闻明答应的痛快,又见闻夏说的笃定很倔强,闻老太太又有些犹豫,闻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说:“奶奶,我想做个猪肉酱试试看,你们先去睡觉吧,我一会儿也去睡。”
“姐,我帮你!”闻明说。
“不用了,我还在研究阶段,你们在这儿,我容易分心,你要是睡不着,就去看书,不要怕费煤油,咱家买得起。”
闻明是喜欢看书的,闻言他看向闻老太太。
闻老太太点点头说:“去看书吧。”
“奶奶也回去睡觉吧。”
闻明拉着闻老太太的手,离开了厨房,厨房的煤油灯前只有闻夏一个人了,她开始清晰新鲜的蘑菇,留在案板上两朵,其他的都放到木板上,晾晒着。
两朵蘑菇切成碎丁,又取出金顺今天留下来的一条子猪肉,切一部分肥大肉丁,切一部分瘦小肉丁,切一部分肥肉衔接的小肉丁。
大肉丁在锅中煸炒,炒出浓浓香味的同时,猪油也煸了出来,她将猪油和变小的肥肉丁取出来,重新加入菜油,全部肉丁下锅的同时,蘑菇丁、葱花、姜粒、花椒粉、八角粉、蒜粒、白糖、辣椒小段统统入锅,反复翻炒,把所有佐料和猪肉的香味逼出来。
整个厨房里弥漫着富有层次感的香气,连闻夏这个掌勺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望着葱花在将糊未糊之时,加入一碗黄豆酱,不停地翻炒,多次加入清水。
直到黄豆酱将肉丁、蘑菇完全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肉丁、蘑菇丁还是黄豆,汩汩的冒着沸腾的泡泡,弥漫着让人垂涎的香气,闻夏这才把猪肉酱盛出来,用筷子头沾了一下,品尝了一下。
适中的咸香中透着微微的甜,她又夹了肉丁蘑菇丁,在豆酱的包裹下,肉丁蘑菇丁更加鲜香。
真好吃!
闻夏微微挑眉,接着弯了眼睛,她都觉得好吃的猪肉酱,奶奶他们一定觉得好吃的不得了,她把猪肉酱用铁盆盖住,放进菜橱里,转身收拾锅台上的碗筷时,看见了那瓶菜油。
油。
她忽然想到什么,静默了一下,拿着油瓶打开厨房门,猪肉酱的香味,随之飘出来,顺着裴景帆敞开的门,有那么一楼飘进裴景帆的房间。
裴景帆闻到了。
他正在看书,顿了一下,抬步走出房间,瞥见一个人影朝房子后面走去。
是闻夏?
裴景帆不由得好奇,抬步朝房后走,才刚走到篱笆院子尽头,闻夏回来了,看见他,闻夏微微诧异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闻夏问。
“我、我到这走走,你在干什么?”
“我刚刚做了些猪肉酱,就去自留地里摘些小葱。”闻夏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后说:“你还没有睡呢?”
“没有。”裴景帆说。
“我没什么事儿,回去吧。”闻夏说。
“嗯。”裴景帆不疑有他,抬步就回了柴房。
闻夏跟着就进了院子,把院门栓上,回到厨房了,收拾完毕之后,洗了个热水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握着煤油灯,锁上厨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大桌子前,慢慢用毛巾擦着头发丝。
不时转头看一眼房内的窗子,像是在寂静的夜晚里,等待什么似的,就这么慢慢地擦着头发,头发半干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好是夜深人静,要不然真听不到这么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害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静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现,接着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在寂静的夜晚中,分外的清晰。
她还是没有动,可是闻老太太闻明却动了,他们正要睡觉呢,听一声尖叫声,以为是闻夏出了什么问题,赶紧地跑到闻夏房间。
“小夏!”
“姐!”
闻老太太闻明一起喊。
闻夏这才一副很惊慌的样子起身,问:“奶奶,明明,你们等到什么声音了吗?”
“我听到尖叫声了。”闻明受到惊吓地说。
“在哪儿?”闻夏问。
接着祖孙三人都听到了窗口传来呻.吟声,三个人对视一眼,接着同时涌向正房,打开正房的刹那,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篱笆墙外跃进来。
动作灵敏流畅,三人定睛一看,是裴景帆。
裴景帆一脸惊慌地问:“闻夏,你没事儿吧?”
“不是我。”闻夏说:“是房后有人。”
裴景帆面色一凝。
闻夏大步朝院门口走,拿掉门栓说:“我们赶紧去看看。”
“好。”裴景帆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闻夏忽然慢了一下,拉着闻明说:“明明,你跑得快,现在就跑去找大队长,说咱们房后出事儿了。”
“有鬼?”闻明睁大眼睛问。
“对!就说有鬼!”
“快去,你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了。”
闻明立刻感觉自己是身负大任,拔腿就朝大队长家跑,在漆黑的夜中,脚步声砰砰的,惊扰了不少刚要进入梦乡的社员们,闻明浑身不知,本身就怕鬼,又看周围黑漆漆的,更怕了。
可是他告诉自己,也得去救姐姐和奶奶,他是男子汉,他得坚强,他硬撑着自己没有退缩,一口气跑到大队长家中,小手砰砰地拍着大队长家的大木门,大声喊着:“大队长!大队长!我们家闹鬼了!闹鬼了!”
话刚落音不久,大队长披着一件衣服出来问:“谁?”
“大队长,我是闻明。”闻明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家后闹鬼了!”
“鬼?什么情况?”大队长便开门边问。
“我和姐姐奶奶要睡了,听到家后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还呜呜呜地哭起来了,姐姐奶奶好害怕,我来找大队长。”
大队长睡意全醒,扯了扯衣领说:“走!去看看!”
“好!”
闻明跟着大队长跑,边跑边大声说:“是个女鬼!”
“裴知青呢?”大队长问。
“裴知青也去看了。”
“看见女鬼了吗?”
“我不知道,好吓人!叫的声音特别大,还哭!”
“……”
闻明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在夜晚听的格外清晰,这个年代的人最信鬼神这一套,听到闻明这个小孩子说出这些话,一个个社员都竖起了寒毛,既害怕又觉得刺激,不少社员都打开了自家的家门,跟着大队长闻明朝闻夏家走。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闻夏提议裴景帆拿他的手电筒过来时,大队长他们也赶到了。
“怎么回事儿?”大队长问。
闻夏说:“家后忽然传来尖叫声和哭声。”
“女鬼?”
“不知道。”
“去看看。”
“好。”
闻夏点头,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跟着大队长裴景帆身后,朝家后走,一阵一阵的哭声又传了过来,在夜晚中尤其的阴森,数人心神一凝。
好在人多势重,走到房后的时候,看见墙边有个蠕动的黑影,发现哼哼唧唧的哭声,数人瞬间头皮发麻,还真是鬼影,就在这个时候裴景帆推亮了手电筒,一道光柱打在了黑影身上,照出一个穿着灰蓝色衣服的女同声。
女同志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但是还是有社员认出来了:“张知青?”
张知青?!
除了闻夏外,所有人都惊讶了。
大队长带着人朝前,仔细打量着,确定是张玉勤后,诧异地问:“张知青,你怎么在这儿?”
张玉勤放下手,一脸泪痕地说:“我脚崴着了,胳膊也折了,走不动了。”
众人这才发现张玉勤头上脸上都磕破了,可是大队长一点也不心疼,他刚才被“鬼”吓了一跳,得知是张玉勤后,他心里是无比的愤怒,问:“你怎么在这儿崴脚,在这儿骨折?”
“我——”张玉勤说不出来。
“说!”一向好脾气的大队长,忍不住吼了起来。
“我来看闻夏。”张玉勤气势很弱地说。
“闻夏家有门,你从窗户这儿看闻夏,你有病啊你!”大队长生气地发怒。
“我——”张玉勤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队长指着张玉勤问:“你什么你?”
张玉勤装可怜说:“我身上好疼!”
可是大队长不是张玉勤的妈,他不吃这一套,厉声说:“那是你活该!我们山湾子生产队真容不下你这样的知青了!我得向上打报告!”
张玉勤一听,整个人都惊住了。
向上打报告?
向上打报告的话,公社、知青办等等地方都知道她的行为,都认为她不服众组织命令,不但会分配给她一个很差的生产队里很差的职务外,她还会成为各个组织重点观察对象。
到时候她哥哥有能力,也没有办法把她捞回城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当即说:“大队长,不,不行,你不能打报告,那样会毁了我一辈子的!”
说着张玉勤忍着痛站起来,朝大队长走,声泪俱下地恳求大队长。
所有人都看着张玉勤大队长时,裴景帆目光微微转身光滑的石头,借着手电筒的余光,他看到微微的亮泽,他微微侧眸看了闻夏一下。
接着不动声色地用鞋子顶出一片土,稍稍用力,一片土均匀地洒在亮泽处,又悄悄地重复两次,土壤彻底掩盖吸收了亮泽,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他这才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怒不可遏地说:“不行!必须打报告!”
张玉勤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眼睛一翻白,“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55章 甜甜的
“张知青!”
“张知青!”
“张知青怎么了?”
“张知青,能听到我喊你吗?张知青!”
“张知青!”
大队长等人一起喊张玉勤。
“好像是晕过去了。”一个社员就着裴景帆的手电筒光,凑到张玉勤面前看了又看,说:“都没有声儿了。”
“晕过去了?”大队长问。
“啊,又醒了。”一个社员指着张玉勤说。
“又醒了?”大队长又问。
“醒了!醒了醒了!”
“醒了就带到生产队院子里,好好审问!”大队长铿锵有力地说完了,发现社员中没有人回应他,他这才察觉到张玉勤是个女知青,男社员肯定不好搀扶,于是又说:“出来两个女社员,把她扶起来!”
平时积极热心的女社员此刻一动不动。
大队长没有等到回应,诧异地看向女社员,问:“不是有女社员在吗?怎么不出来啊?”
女社员还是不动。
她们是亲眼看见张玉勤是多么的难缠,也不知道一向温和有礼的闻夏怎么惹着她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污蔑欺负闻夏。
还下乡知识青年呢,干出来的事情连东边的寡妇都不如。
她们要是沾了张玉勤一下,说不定张玉勤也这么对她们,她们可招架不住张玉勤那么无理取闹,她们都是有儿有女的。
大队长来回打量着女社员,察觉到了大家的顾虑,当即说:“出来扶一下,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和你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