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all for one虽然隐去了自己的真名，但是还不止像现在一样处于近乎归隐的状态。他偶尔还会在自己的手下面前露个面，留下只言片语让众人暗自反复揣摩，把字掰碎了去猜测是否有什么隐含深意。那个时候尚且是少年年纪的自己就在惊鸿一瞥之中被那位大人挑中，自此之后成为了十余年来硕果仅存的亲信之一。
“所以……为什么是我？”
黑雾不止一次地斗胆提出这样的疑惑来。“那位大人”是这个黑暗世界中所有人共同的称呼，而距离颇近的少年黑雾，在相处的过程中反倒没了其它人的那般崇拜和畏惧。
“觉得有点意思。”
对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黑雾没有追问。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作为能够接近all for one的数人之一，复杂而繁琐的社交礼仪和辞令、驾驶技能、鞍前马后之类的各种工作都需要学习，虽说日子过得紧凑到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在心里仍旧十分感激这位改变了自己人生的领导者。
什么有点意思？黑雾在心中好奇，然而这样的个性注定了他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名为“好奇”的表情来。
“看不出来表情也没有外貌，这点让我觉得有意思。”
all for one似乎是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什么……？”
少年迷惑地在心里咂摸了一遍这句话，复而又有些惊愕地问道：“为什么……？”
“很多人都想要看清楚我的表情，和我话里的意思。”
似乎是今天真的很有空心情也很好，all for one继续好脾气地向着少年时期的黑雾解释道：“我也在时不时地通过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来辨认对方的情绪，这种行为虽说不是有意的，但是毕竟属于镌刻在人类行为习惯当中的本能之一吧。”
“——所以看到你之后我就在想，一个人如果根本就没有面部表情甚至干脆连一个清晰的脸都不存在的话，大概会很有意思吧。”
当时，那位大人的声音还依旧年轻，虽然总有人揣测他到底已经像是老妖怪一般活过了多少岁，但明明年轻却已然跨越了时间的声响起时，那些私底下碎碎念嚼舌根的家伙们总能噤若寒蝉。
“怎么，只不过是这么无聊的理由而被选择，会觉得不甘心吗？”
All for one突然出声，提醒着黑雾他已经走神了。
“哪里，谨遵您的意愿。”
少年恭谨道。
他的确是感激的，而如他一样感激着all for one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当时不比现在的社会——人们对于个性特征的接受度很高，那会儿对于个性特征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歧视，比起个性社会诞生之前的种姓制度或者是肤色差异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如今宫城大角作为电视节目的主播还会生出想要锯断自己双角的念头，而当年如果表露出了太过夸张的特点，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和有形无形的排挤简直就如同掉进了松树脂的昆虫一般，挣扎无力直到被凝结成一颗不甘心的琥珀。
小小年纪，黑雾就明白“人类是会自发地排除异己”的。
这种隐晦的排除，很难被师长所令行禁止——如果不明面上欺负人，那么就一起不和你说话，在协作项目上默契地避开，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避免打招呼……虽说只不过是还未踏入社会的学生，却有得是办法让一个人明明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却如同生活在真空甚至一氧化碳当中一般，窒息得几欲中毒身亡。
又或者，正因为是还不懂得社交辞令以及“面子上好歹要过得去'的孩子们，这种歧视和排挤才显得更加血淋淋，真实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少年时的黑雾虽说面容让人看不清楚而声音也因为个性影响声带的原因表露不出多少情绪来，但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不可能真的没有情绪，他只是比较内向，而且比较……能忍一点。
如果一切如寻常的话，他或许依旧只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别扭少年，在时光的流逝当中成长为沉默压抑的普通青年，再普普通通地从事着事务员之类的平凡工作，于职场隐形的歧视当中错失升值加薪的机会，但好在平安喜乐中能够占上平安两个字，虽有波折但无风雨地度过一生。
然而，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
因为学校考试而提前交卷早早放学的少年，聆听到了父母对于自己的厌恶——如同恶魔一般的相貌，含混不清的外表，这样的基因突变到底像谁！父母互相推诿指责，而靠着门框的少年心脏突突直跳，他脱力一般慢慢坐下缓了好久才摆脱了心悸的感觉。猛然站起来，血液流向下半身导致大脑缺血带来一阵一阵的眩晕，直到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任何人都可以表露出歧视和厌恶，但父母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抱怨和抵触，但父母不可以。
但，父母不可以。
于是他带着些遗憾离开了，从此风里雨里颠簸着的日子和这个家庭以及这方小镇再无关系。只不过偶尔少年还会想到，这样没有实体的面庞，怎么还会产生大脑缺血时特有的黑视和晕眩，真是讽刺。
“有点意思。”
对于这个理由，all for one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肯定或者是否定。他这里聚集了不少社会中包容不下而来到麾下寻求一方天地舔舐伤口的人，也有不少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平淡而想要来寻求刺激的人，无论是哪一种，all for one来者不拒，都能够给予对方所渴求之物——只要肯以永远的忠诚为代价。
“你不需要我从你这里抹去你的异能吗？”
All for one突然问道。也有不少人痛哭流涕地跪倒在自己面前，承诺只要对方能够带走这如同恶魔一般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病灶，对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生死追随。对于这些要求，他向来都是不做多问，点头同意的，然而一直跟在身后的少年却从来没有一次提出过这样的请求，让哪怕是看惯了世间百态的all for one也难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不用了。”
黑雾回答道。
第52章 死秽
“第一小队突破！各队伍注意！”
伴随着这一声通知, 所有人都精神一凛。警察其实并不拘泥于个性，也大多不具备什么特别强劲的个性，因此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还是要倚靠装备支持以及英雄的协作。如今第一道关卡已经被突破，佐仓蜜柑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而前辈则是干脆利落地掏出了枪来, 如果对方强闯不停的话, 就直截了当地对着轮胎射击。
“蜜柑！”
佐仓蜜柑的通讯器里传来飞田裕有些焦急的声音：“我们在路口没有拦住，朝着你们的方向去了！对方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准备充分, 具有危险的个性！我们已经联络英雄了, 当地的英雄马上就到, 蜜柑你注意安全！”
佐仓蜜柑点了点头, 就看到前辈一只手做了个警惕的手势。
“接到信号, 已经非常接近了。”
就在这句话刚刚出口的那一瞬间, 佐仓蜜柑就看到道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远郊的公路笔直，对方显然来势汹汹, 视野当中的目标车辆从小黑点迅速扩大到一整辆车, 就连发动机蜂鸣的声音都比别的普通车辆要大一些，显然是私下里被违|法改造过。
“前辈！”
佐仓蜜柑惊呼出声。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看这个来势汹汹丝毫不肯减速的样子，任谁都能够猜出来这是要继续强闯关卡的。警察前辈从后腰的枪套里拔出枪来, 对着疾驰而来的汽车连开数枪，第一发子弹击中了汽车前梁, 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而后面的几枚悉数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殆尽。
“这是……”
蜜柑愕然。
不知道到底是“溶解”还是“分离”之类的个性在汽车的周围支撑起无形的防护罩来, 一切侵扰之物在接近的瞬间都悉数消失不见。
“嘁，死秽八斋会竟然藏着能够使用这种个性的手下吗！”
一名同事低声啐了一口，也从口袋里掏出抢来，然而依旧无济于事。子弹出镗裹挟着火星，然而目标车辆的周围空间里荡漾起细微的波纹来，让一切的攻击都如同无形。
转瞬之间，对方的汽车就已经接近——这个距离甚至可以看到车窗之内乘坐着的犯罪者得意到近乎扭曲的表情来。佐仓蜜柑咬了咬牙，低声对着自己身边持枪保持着射击姿态的前辈开口。
“前辈，可以允许我使用‘个性’吗？”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会发生相当不妙的事。虽说对于敌人的个性佐仓蜜柑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是不知为何，少女就是无端萌生出这样的警觉来。
能够溶解带着加速度侵袭而来、肉眼看不清楚轨迹的子弹，那么也一定能够将警方预先准备好的路障破坏殆尽——虽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个性，那么站在路障身边的自己，乃至前辈们，说不定也会被……
敌人转瞬将至，在呼吸之间的短暂时间里，无数个念头在佐仓蜜柑的脑海之中诞生又消失。警察和英雄不同，作为警察的自己和前辈们一般来讲都不被允许擅自动用‘个性’，像是保须市里小飞田的贸然动用个性，最终还是因为情况特殊以及需要保护一整个幼稚园里儿童们的生命安全。
前辈头也不回：“别忘了回去补报告！就说不用的话咱们说不定都得死！”
他其实并不知道佐仓蜜柑到底具备什么样的‘个性’——毕竟时代原因，具备强力个性的人才大多都涌向英雄科，面对这样个性管制的时代大趋势，想来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也……
随后，汽车就重重地撞在了防护栏上。
“等等，大哥，个性不是能够直接把这些玩意儿溶解掉吗？”
车里一个留着莫西干头发的青年有点惊慌地说道。
“谁知道怎么回事！”
扶着方向盘的那位面色不善，虽说汽车是改装车辆这一下子并没有撞出什么问题来，但是对方能够具备这样的能力，着实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个性突然就不起作用了！”
“大哥让我试试看！”
后排的青年似是想要施展什么手段，而等到他抬起手良久都没有反应之后，一脸的严阵以待终于变成了惊慌失措。
“……不，不行！我的个性也没有反应！”
“我也！”
场面一时之间十分混乱。
而作为临时的警察，佐仓蜜柑的精神……非常集中。汽车从接近到擦身而过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而在少女高度紧绷的意识当中，俨然已经度过了一端相当长的时间。
——不可视的精神力被收束成为极具攻击力的锥。这种感受奇妙而不可言说，在历经了一整个假期和心操人使的对练特训之后，虽说仍旧无法彻底琢磨清楚自己的个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佐仓蜜柑终归还是有了些新的感受。
只不过由于实在找不描述的方法而不足为外人道。
压缩，控制，维持，瞄准，释放——
呼吸之间，双股辫的少女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针对个性的“精确打击”以成功告终。
“前辈，枪击汽车的轮胎！”
因为太过奇妙的场面而看得有些出身的警察前辈登即反应了过来，掏出枪将枪|膛内剩余的子|弹悉数消耗殆尽，最终有一发成功地命中了汽车的车胎。
汽车的轮胎应声破裂，在发出一声怪异的啸鸣爆破声之后，整个车身都顿时歪向了一侧。
“趁现在，前辈！”
佐仓蜜柑抄起警棍就要冲上去，而此时的另一名警察同样拔出枪来:“蜜柑，维持住你刚刚的那种个性，这里的坐标我已经在目击的当时就发送给了就近巡逻的英雄们，负责这片区域的英雄马上就会来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一般，伴随着破风袭来的砰的一声，整辆车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侧翻过去，只剩下汽车轮子徒劳无功地原地空转。
“嚯，还是辆四驱的改装车辆。”
危机解除之后的前辈收起了枪，重新恢复到之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
“救场英雄”从公路两旁的灌木丛中跨步出来，显然是一收到警报就在第一时间里抄近道赶了过来。少年抬起眼皮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嘴唇张了又合，脸都憋红了也没能蹦出几个字儿来。
警察前辈:“……”
现在的英雄都这么腼腆？
佐仓蜜柑也:“……”
令她觉得无语的并不是来人憋了半天一个字儿也不说这点，毕竟这位学长在线自闭的名声几乎和通行百万前辈体育祭时提裤子的照片一样传播广泛声名远扬。只不过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看到这位天喰环学长的个性，会是这样拖着一整只巨大的、和自身身材完全不符合的巨大“蟹钳”。
显然自闭当中的天喰环已经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前辈和两名同行的警察简单粗暴地踹开车门，把车厢内因为车辆侧翻而摔得七荤八素的几名敌人扒拉出来，又熟练地用手铐拷上。
在这期间，佐仓蜜柑全程在前辈们的默许之下，保持着个性的稳定释放。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个性，个性完全没办法——”
其中某个吊着一张脸的敌人全程不忿地碎碎念:“要是个性能恢复的话，你们这几只杂鱼，还有这种像是纸糊一般的劣等手铐，凭我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
警察前辈挑了挑眉抽出警棍来，威慑性质地在开口挑衅的刺儿头头顶比划了两下。
“最新版警用设备，改良高压电棍，蓄电量大轻便好用，尖端放电一秒之内令目标瞬时失去行动能力，连续电击两秒保守估计会大小便失禁，你不会想要到警察局换裤子吧？”
那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前辈又转过头去看向天喰环:“还是实习英雄吧？雄英的学生果然了不起啊。这样，你来的很及时，敌人也被成功羁押了，小伙子你在这一次的警察出品证明上签一下字，我们现在就去走后续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