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腾辉度假村的经济评估与财务指标预测报告,总体效益我看了下,还不错,听说是腾辉大小姐整的,有两把刷子。”
卫准把一份档案袋放在黑色班桌上,顺带再观察皮椅上男人的动静。
跟着这祖宗后面混吃混喝挺长时间,卫准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这样的状态。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但仅仅两天时间便恢复原样。
但现在看来,谢二公子的状态不是一般的低迷。
当然,所谓的低迷只是比起他先前高强度的工作来说,总体上,谢宴依然规范行事,严谨作风。
唯一和之前不太相同的便是更冷肃……譬如上午的会议上直接将财务部门的负责人给骂哭,虽然没带脏字也没有高昂的声调,但近四十来岁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掉泪还是颇具有话题的。
“腾辉请我们亲自过去做客。”卫准在谢宴看报告的时候陈述,“我不知道你去不去,我先替你答应下来,要是没空的话就直接推了。”
“推了。”
“确定推了吗?”卫准眼睛幽幽转了两圈,“恒初作为合作商可能也有人参与,我估摸着总不能是程晚静过去,所以……你要是去的话大概能看到你想见的人。”
谢宴无动于衷。
卫准继续循循善诱,“当然,我建议你过去不是去看人的,毕竟工作比较重要吗,亲自过去考察项目是有必要的,咱前几年跑工地那会儿不停勤快的吗。”
海景区那块的工程几乎都是谢家包揽的,而谢宴当时不过刚入公司没多久,谢老爷为了锻炼他们,基本上监工这一块都要亲力亲为。
说好听点是给培养锻炼的机会,难听点是觉着自己的二儿子未必有这方面的本事,不敢放大项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谢星临从国外回来后,老爷子直接给个半全的合作项目,不费他太多的事,但人家少爷脾气大,直接给推了。
谢宴把报告看完之后,突然问道:“人的感情真的会变吗。”
卫准:“你指什么?”
“她。”
“你们家小初春啊。”
卫准翻了个白眼,非常不屑,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不搭理,现在又来低三下气的询问。
本想摆一摆威风,怕挨打,卫准没犹豫太久,“女孩子的情绪千变万化嘛,我天天听路遥跟我说她不爱我了,但第二天又粘着我。”
“是啊。”谢宴握着一支棕色钢笔,沉默良久,“明明不该变的。”
“?”
“我就没有变。”他理所当然,“一开始就喜欢她。”
“???不是吧。”卫准不可思议脸,“那你和她说去啊,和我说干嘛?而且,你今天要是不说这句,我还真不知道你一开始就对人家有意思。”
这一开始是从哪儿开始的呢,卫准不敢猜。
只能凭已知条件简单推测。
他知道谢家没有女主人。
就像被诅咒一般,凡是联姻的要么离世要么离婚,不会有好结果,即使如此,谢老爷依然乐此不疲地张罗联姻,想要早早地抱后代。
老头子思想封建传统,香火不能断,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罢了。
大概因为谢母的离去,谢宴不打算用联姻的方式成全自己下半辈子。
当然,这未必是主要原因。
“她不喜欢我了。”谢宴轻描淡写。
不喜欢是根源,说再多也没用。
头一次看到谢二公子失落起来是这般模样。
明明想要克制自己的所有情绪,却被声色出卖,每句话尾音很小心的伸出,仍然有轻微的颤抖。
卫准迟疑,不太相信:“是她亲自说的吗?”
“嗯。”
“……你好可怜。”
但也活该。
后四个字,卫准自然不敢说出口,佯装深沉地叹息表示同情,而后又怂恿他,凡事不能放弃。
“嘴上说没用,咱得行动。”卫准鼓励道,拿出自己毕生所学,“你可劲儿追她就完事了,隔三差五送温暖,她肯定会被你感动的。”
“要是没被我感动呢。”
“那就被别人感动。”
“卫准。”
“……嗯。”
“你可以滚了。”
-
腾辉给恒初发出一份度假村邀约。
这次项目地址位于风景胜地,选用旅游景区作为背景,针对不同人群,有中低高三大消费等级,目前中级项目正在进行时,主题公园已经竣工,滑索、轮渡、水上龙舟等一些基础设施吸引不少游客。
高级待客区景点不算完善,但也足够参观领用,腾辉大小姐特意派专车接送各个合伙负责人。
腾辉背景是安城黎家,算个小有名气的富贵人家,唯一大小姐名为黎郁,听说是个雷厉风行,咄咄逼人的女强人,但见面后,初春对她的印象不再那么刻板。
“大家玩好吃好,晚上还有烟火会哦。”
黎郁一身利落的套装,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气势足的同时依然具有女人味,烫着波浪大卷,不论是性格还是打扮,并不想传说中那样,女强到让男人望而却步的地位。
她特意和初春打了照面,“我见过你。”
“嗯?”初春笑了下,“有吗?”
“之前在酒会上见过。”黎郁回忆了下,“虽然你没有露面,但那时我就注意到你了,因为太漂亮了,很出众。”
初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被大美女夸赞,也是我的荣幸。”
这位黎小姐,相处起来并不难。
毕竟是在商圈摸滚带爬这么多年了,人际关系掌握得十分熟稔,即使初春并不打算踏足这块领域,黎郁依然友好地当做贵客对待。
天色渐晚。
随初春一同过来的还有父亲的秘书。
大概怕初春呆在这里无聊,秘书表示道:“这里有我们在就够了,初小姐要是不想呆的话可以提前走人。”
“不用。”初春坐在放在草坪上地白色摇椅上,伸了个懒腰,“就当是度假,我好长时间没玩了。”
要是不为初家的事情操心,她现在没准还世界各地地跑。
要是路遥不上班的话她可以顺带叫人一起过来玩。
可惜学校的事情太多。
初春和秘书自然聊不到一块儿去,离烟火晚会还有一阵子,她便四处走走,这边草坪和房屋设计得很有古典风特色,夜晚朦胧,景色怡人。
就是凉飕飕的。
“初初。”
一个遥远的男声在耳边飘飘悠悠。
初春回过头,发现并没有人。
是听错了吗。
她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初初!”
这回声音大了些,她听见了,试着回应:“谁啊?”
下一秒,眼睛就被人捂着。
温热的掌心,让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人。
“谢星临——”
身后的大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我知道是你,快松手。”初春不禁好笑,“快点,我有点站不稳。”
话音刚落,肩膀便被人扶了下。
谢星临问:“这回站稳了吧。”
初春深呼吸。
稳倒是稳,就是他这手还没有从眼睛上拿开的打算。
本来不想对自己人动手的,奈何初春没那么多耐心,深呼吸,正要动手,谢星临飞快地松开:“好了我不逗你了——”
她揉了揉被他弄乱的头发,“你也在啊。”
“本来就是我的项目,我能不在吗。”
“啊?”
“上次送你去医院,我不说有点事嘛。”谢星临笑道,“那天本来要去腾辉的。”
“这样啊。”初春迟疑。
看情况,那天的事情还不小?
这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对恒初来说自然挺重要的,不过对兴和的话,可能只是小芝麻,谢星临不在意也属于正常范围内。
“那现在怎么又来了?”初春问,“你爸逼你来的吗?”
“不是。”谢星临轻咳了声,“我听说你也在,怕你无聊,所以就过来了。”
“我不无聊。”
“你不无聊你乱走什么。”
初春只好认了。
确实挺没意思的。
她毕竟不是商圈的人,和他们谈不到一块儿去,业务上的事情有秘书负责。
“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谢星临一边说,一边抬手去拉她的手。
在外面走久了,冷骨头的初春小手冰凉凉。
“怎么这么冷?”他意外道。
“不冷,就是这个体质。”
初春刚解释完,一条纯色围巾突然从谢星临的手里冒了出来。
她满脸疑惑:“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谢星临:“我变出来的。”
今天的天并不算特别冷,但风很大,出门在外的话手和脖子是最容易冻凉的,男孩子既然要追妹子,方方面面得算计好。
谢星临手里拿着这条变魔术一样的围巾,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凑过来点,我帮你系。”
“我自己来。”
“没事,我系得更好看。”
说话间,谢星临已经把她拉到自己跟前。
仗着比她高出不少的身高,他轻而易举地掌控主权。
围巾很长很漂亮,和衣服百搭。
他看起来是在认真地系围巾,实际上,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脸上,凉风一吹,彼此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交织在一起。
不远处——
下车没多久,谢宴便看到草坪那边和谐的一幕。
身高差让两个人看起来格外般配。
现在的大男孩太懂得制造氛围了,明明只是系个围巾,却比拥抱还要暧-昧。
初春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但一动不动,很乖巧地由着谢星临帮她系。
那边氛围直冒粉红泡泡,但这边周遭气压低得卫准想要临阵脱逃。
他自认是高手,但和谢小少爷比起来,还是略差一些。
“你这侄子摆明和你作对啊,你必须得硬杠。”卫准出主意道,“宴哥,咱们现在去买副手套,绝对能暖妹子的心。”
谢宴目光平视前方,看着他们靠拢的身影,呼吸有一瞬间几乎中断。
卫准小心翼翼:“你怎么了?”
谢宴:“没什么。”
没什么大事。
只是心有点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洛阳纸贵 10瓶营养液~
第27章
腾辉度假村采用日韩风格, 宽阔平坦的草坪边,筑着一排日韩式原木房屋,外庭廊柱一顺溜杏仁黄色菱形小灯,夜色被烘托得更加朦胧静谧。
烟火还没开放, 初春被谢星临带到一个人并不是很多的地方。
她环顾没什么变化的四周,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吗?”
谢星临懒懒应着:“是。”
“这里……和那边有什么不同吗?”她认真地找起不同来, “人少点,草更绿一点?”
“我不告诉你, 先给你自己找。”
谢星临端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生来便是一双桃花眼, 怎么都装不出高深的气势,反倒把初春逗乐。
就没见过他煞有介事的样子。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探寻的好玩的东西,她也没多问,发觉这里的好处是视野开阔, 适合赏月。
黑幕一般的夜空挂着一轮半月, 没有高楼大厦和炫彩夺目的霓虹灯, 星星显得更加明亮一些。
谢星临倚着廊柱,环手抱胸,看小孩似的看她, “你这样仰着, 脖子不酸吗?”
初春摸了摸后脖, “还好。”
“要不要……”到我怀里慢慢看。
不知为何,在她这里,谢星临那股子玩劲儿总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不敢肆意逗弄,正儿八经地改口说道:“要不要我给你送个吊床。”
大冷天的,躺吊床上睡着感冒怎么办。
初春便不再看天上,借着路灯, 观赏精致名贵的盆栽。
这里的小资主义太浓郁,细节到盆栽的枝丫上都挂着铃铛吊坠,风一吹,弄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寸土地和景色,都是小网红拍照打开的地方。
“初初。”谢星临漫不经心地开腔,“你和我二叔是怎么认识的?仅仅是邻居吗。”
谢小少爷这几年不是白在外面读书玩乐的。
随便用脑子推断下,初春住的地方虽然是高档小区,但既不属于市中心黄金地带,和兴和的其他子公司更不沾边,他想不到二叔会住在那里的理由。
虽然可疑,但他也没深入调查,毕竟只是一个猜测,再者,哪怕二叔真的是情敌,谢星临并不觉得能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威胁。
初春没有避讳这个问题,解释道:“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
“这样啊。”谢星临明白地点头,“你们熟吗?”
“还好。”
“那……”谢星临愈发问得大胆过分,“他是不是暗恋你啊。”
初春抬眸,大有不解。
“我没别的意思。”他耸肩一笑,“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