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多久,耳朵边传来脚步声。
初春意识稍稍被惊着,眼睛还是嗜睡闭上,直到感觉到有人揽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她才慢慢悠悠地半睁开眼睛。
“谢宴?”
男人应了声,“嗯?”
她困得不行,眼睛被光线照得无意识闭上,双手也勾住他的脖子,找到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依靠在他怀里,安稳得像只信任主人的猫咪,轻轻撒着娇,“我好困。”
“楼上有客房。”
这是在邀请她入住吗。
她现在要是回自己家的话得自己走回去,开门关门爬楼等一堆琐事,完全没有像现在这样躺下就睡的舒适。
任由他抱到楼上,伏在男人怀里的初春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
“我刚才和路遥说,我喜欢你,但不想和你在一起。”
“刚才没听到。”
“嗯?”
“现在知道了。”
“……”
初春的困意被他惊醒一些,睁眼迷迷糊糊地望着他。
谢宴没有生气,一如既往没有太多的动容,只是声音有些低,“你还挺渣的。”
“……”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夸她。
“渣就渣点吧。”谢宴搂她的手更紧一些,“我不嫌弃。”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喜欢。”
到了卧室,初春被放下来,侧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周遭昏暗又安静。
她眼睛没有睁开,细白的手指勾着他的腕,温柔的嗓音在凉如水的夜色里响起,“那我不走了。”
慵懒的尾音稍稍上扬,似乎是疑问句。
然而听到她“不走”两个字,谢宴不再管是什么样的语气。
两个字很短,但赐予希望。
不管是不是梦话,他当真了。
今夜无月,但夜色极美。
明明想要的人就在隔壁房间,谢宴却失了眠,思绪全被她刚才的睡态占据。
小姑娘身子骨生得柔柔软软的,抱起来手感极好,这么多年来,他没抱过她几次,现在想想,不禁让人惋惜。
躺下没多久,他终归还是去了洗手间自己解决。
翌日早。
初春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哪里。
不是自己的家就算了,还睡在谢宴的主卧?
她昨晚虽然困但不代表没有意识,明明记得他说有客房的。
怎么把人家的主卧给占了。
初春拧门,刚走出去,看见迎面过来的谢宴。
她的大脑空白几秒。
谢宴说:“早。”
“……早。”
“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因为紧张,她的话变得躲起来,“一夜到天亮,无梦,还是挺舒服的,就是床有点硬。”
“床太硬?”
“嗯。”
“那今天让人换个软一点的,你再试试。”
“好。”诶——不对啊。
谁说今天晚上还要在这里睡了。
这人是趁着她刚醒套话的吧。
初春像个二傻子似的跟在他身后走着,暗暗发誓下次来蹭饭的时候不要吃太饱,免得有饭后困。
她回自己家洗漱一番之后,接到谢宴叫她过来吃饭的电话。
“不用——我自己随便吃点就好。”
“阿姨做了你爱吃的,你忍心辜负她好心吗。”
“……”
反正总是有理由让她过去。
谢宴家的阿姨确实挺可爱,饭菜做得好,人也很和蔼,初春不忍拂心意,收拾之后过去蹭早饭。
面对面和谢宴坐着,她面不改色地吃自己的早饭,时不时和阿姨说说笑笑,夸赞阿姨的手艺。
阿姨也笑着回应几句,而后又过来人似的以去厨房为由,给他们两个小年轻腾地方。
谢宴没有动眼前的早餐,神色颇为严肃,问道:“昨天晚上,你记不记得你做过什么?”
“啊?”
“你好好想想。”
她说过她还喜欢他。
还拉着他的腕,说她不想走了。
不管是困着的时候说的还是清醒着的,总归,让他听到这一句。
至于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一句,他选择性忽略。
“我昨天晚上和路遥打了电话,谈点琐事,一不小心睡着了。”初春努力回想着,“后来你过来把我送到卧室里睡觉,就这个吧?我还做过什么?”
“你和我说过几句话。”谢宴问。
说过的话,初春是记得,但她看他这么严肃又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说话正常吧?那我对你做过什么?”她真诚发问,“我当时有点困,应该不会非礼你吧。”
谢宴:“要是非礼了呢。”
他记得她摸过他的腕。
用小指指尖在他肌肤上轻轻勾挠。
现在回想,简直要命。
“不会吧?”初春仍然不信,“我把你怎么了?扒拉你裤子还是,那个啥?”
“哪个?”
“就那个太阳,简称为……”
日。
这一个字,意义深重。
“没那么夸张。”谢宴被她的想象力折服,清咳了声,“我说的是,你睡着的时候拉我的手。”
“就这个?”
“是,为什么你想那么远?”
“……”
还不是因为他一直让她猜。
而且那副神色就是想让她负责,她自然会猜的远一些。
喝了口温牛奶,初春再看向谢宴时,眼眸微微一亮,“你的脸怎么这样?脸红了?”
“……没有。”
明明就有。
初春起身,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他肤色偏于冷白,转红的颜色很淡,但还是被她察觉到。
有朝一日居然能看见谢二公子脸红的时刻。
“没想到你还会脸红。”她乐得不行,“能告诉我,大早上的,你为什么脑子里想些不健康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风铃笑 10瓶;橘子汽水儿、youka 1瓶营养液
第40章
还不是因为她大清早的说些引人遐想的词。
谢宴没有作答, 面容温度不减,视线更是炙热地落在小姑娘身上。
室内温度适宜,初春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衫,款式较为宽松却在上部分凸显出女孩的柔美, 袖子半挽起, 露出一节细白的手腕, 此时半托着下颚,依然饶有兴致地看外星物种一般观量眼前的男人。
“那个……”她停顿片刻, “还是说男人早上都比较……想入非非?偶尔还会有晨那个啥勃等正常现象, 你不用太过于害羞。”
本来只是脸色稍稍红了一下子的谢宴,现在被她说成浑身上下都不正常并且有反应的下半身思考禽-兽。
谢宴面不改色:“你对男人了解的还挺多的。”
初春:“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嘛。”
行吧。
他已经从禽兽升级为家禽。
这也算一种殊荣。
谢宴:“那你想吃猪肉吗。”
初春差点噎住:“……啊?”
“以后迟早要了解的。”他说,“不如提前扩展知识面。”
“不不不——我闹着玩,我不想吃猪肉也不想再见猪跑。”初春忙摆手, 当做自己什么话都没说过, “再说我想知道的话可以百度, 不用你帮我扩展。”
“……”他已经起身,“实践出真理。”
初春的心头咯噔了下,不知道是退是进, 等他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原封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周围危险重重。
“我不看我不看——”她下意识捂着眼睛。
晨那个勃确实是男人早上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偶尔了解这种生活小常识就行了,她真的不想扩展知识面去见识下什么样子。
手捂着眼睛,但还是凭着感光能力感知到他就在眼前,初春的心跳不仅加快,“你怎么还玩真的,我真不看你……”
话还没说完,唇间被一块甜腻腻的点心塞堵住。
透过指缝她看见谢宴俯首看戏似的打量她。
初春无意识嚼软嘴里的点心, 含糊不清地说:“你干嘛。”
“你以为我干嘛?”
“我……”
她放下手,目光已经一点不落将他浑身上下看完,白衬衫黑西裤,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清冷贵公子的姿态,没有任何污化的迹象,原本带着点红的俊颜此时也恢复平静。
反倒是她。
脸红了。
初春记得很清楚,他刚才说要帮她提前扩展知识面,所以当他过来下意识理解为他想给她看些什么不好的画面。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并且姿态优雅,还温柔体贴地给她喂块点心。
由此可见,她被耍了。
“小初春。”谢宴于她跟前更近一步地站着,稍稍俯身,唇间的气息贴着她的耳垂,以她刚才同样的口吻问:“你脸红什么?”
“……”
“大早上的,不要总是想些不健康的东西。”
“……”
好家伙,现学现用,才智过人,人模狗样。
-
早饭时间过去没多久,初春接到谢星临的电话。
他说他的伤势快好了。
还说,他想见她,但不需要现在来医院,他要走了,希望她能来送机。
“初初,我不是不喜欢你。”那头的男声还带着少年气的爽朗,“我只是不想和二叔争了,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要是我帮你抢走的话,他这辈子都很难找到对象。”
初春不禁觉得好笑,“你还挺孝顺。”
“对啊,所以,你还是快点把他收了吧。”谢星临笑道,“我知道,你还喜欢二叔。”
从一开始谢星临就应该明白的。
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让她苦苦煎熬过夜晚的人。
在医院的这段时光,他总是想起来,她来病房看自己的样子。
她确实担心他。
然而事故发生之后,她并没有选择守在他的病房。
哪怕他伤得比谢宴重。
哪怕当时火灾过后,她在担心他,想要过去救他。
如果是别人的话,谢星临很不甘心就这样输掉,偏偏那人是谢宴。
有时候他会恶意地设想,他如果不放弃,始终呆在初春身边,将谢宴逼退会是怎样的。
看他孤独终老吗。
然而他也得不到喜欢的女孩。
与其两败俱伤,还不如退出。
初春犹豫很久,缓声道:“谢星临……”
“你不要担心我。”谢星临说,“我会去我自己喜欢的地方。”
顿了顿,“也会喜欢我现在喜欢的女孩。”
下一句是,要是二叔对你不好的话——
算了,这种假设,连他都知道不可能存在。
接完谢星临的电话,初春缓了缓心情。
她挺羡慕谢星临的。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沉思的样子,落入谢宴的眼底。
他一句话没问,心里到底吃了些不痛快的味,想想还是算了,一个电话而已。
过了会,初春又接到医院的电话。
医院那边,直接告知说初父已经去世。
这个电话打来得过于意外,以至于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长时间没反应。
父亲去世了?
最后一次父女两个见面还是很久以前,初父因为疾病缠身,在重症昏迷许久。
而后就这样走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怎么了?”准备出门的谢宴看到她呆呆愣愣的样子,过来问道,“谁的电话?”
“医院。”初春低头,“我爸走了。”
云淡风轻的口吻,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悲伤。
三年前父女两个的关系几乎决裂了,而后她回来,不过是初母叮嘱的,可以说别有目的,父女两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
然而国人常有这样的情怀,活着的时候憎恨不已,死了人之后又颇有遗憾。
“去医院看看吧。”谢宴说,“他生前应该安排好自己的葬礼和手续,不需要你操心。”
他知道她对初父的父女情并不会很强烈,但如果不见最后一面的话,日后想起兴许会后悔。
谢宴陪她一起去的医院。
初父刚失去生命,人还没有从病床上移走,外面有一些远方表亲哭丧,程晚静和程母都不在。
遗产分到手之后这两个人再也不需要假惺惺的了。
身为男人,初父做到这份上极为可悲,两方女人和闺女都没有讨到好处,死之后引来的眼泪大部分都是假的。
初春在病房外面远远地看着,里面人多,她不是很想进去挤。
站在她身侧的谢宴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