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春闺——笑佳人
时间:2020-10-14 10:20:30

  “恭喜赵兄顺利入职,怎么样,在大理寺的感觉如何?”谢郢笑着来到赵宴平面前,见他手里抱着两套官服,便知道赵宴平的事成了。
  一切顺利,赵宴平心里也松了口气,一边与谢郢往外走,一边简单聊了聊。
  “还要多谢谢兄,谢兄今晚若没有别的安排,我请谢兄喝酒。”
  “行啊,那咱们去醉仙楼?他家的酒当真名不虚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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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郢酒量有限,但颇为健谈,提点了赵宴平很多大理寺诸位官员的行事作风,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半个时辰,两人从醉仙楼出来,红日已经落山,暮色四合,就要天黑了。
  街道两侧的铺子陆续开始打烊。
  谢郢有马,朝赵宴平拱拱手,他先骑马回侯府了。
  赵宴平一直站在醉仙楼前,直到看不见谢郢的身影了,他才缓步朝前面走去。街道上的百姓比他们过来时少了六七成,路面显得更加宽敞,赵宴平走在左侧,一边走,一边扫向左右铺子的招牌。
  走着走着,赵宴平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斜前方的一家铺子。
  别的铺子的窗棱、门板涂的多是红漆,只有这家用的是白墙青瓦,灰白的匾额上题着黑色的“江南水绣”,一眼就将人带到了水乡江南。
  就在赵宴平驻足观望时,一位三旬左右的红裙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里面道了声别,然后锁上门,走开了。
  这家绣活儿铺子也打烊了。
  赵宴平看向铺子后面,然而临街的这一排铺面屋顶都建得高,在街上无法看到后院的情形。宅院左右都是人家,赵宴平走了很久才绕到后面一条街。这条街比主街窄了很多,但也更幽静,街道两侧都种了柳树,有老太太们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纳凉聊天,也有大小孩童凑在一起玩耍。
  赵宴平默默数着人家,终于分辨出了她的宅子,同一时刻,一个青裙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进去了,一闪而逝,赵宴平甚至都没能认出那是不是她。
  等赵宴平走过去时,只看到紧闭的木门。
  隔壁一家门前坐着一对儿老夫妻,看到生人,都好奇地盯着赵宴平。
  赵宴平迅速走开了。
  “官爷怎么回来这么晚?您手里这是?”
  赵宴平回到狮子巷时,天已经很黑了,郭兴不安地候在家门口,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郭兴立即跑了过来。
  赵宴平解释道:“考核通过了,今天开始上任,傍晚请三爷喝酒,所以回来晚了。”
  郭兴一听,彻底放下心来,高兴地跟着官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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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黄昏,赵宴平走出大理寺时没有再遇见谢郢,他也没有刻意去户部前面等,一人来了醉仙楼所在的繁华大街上。
  傍晚最热闹的时刻,百姓们或来下馆子吃饭,或来喝茶听说书,或来买东西。
  “江南水绣”对面是家茶叶铺子,赵宴平径直走了进来,然后站在临窗的柜台前,看了几眼摆出来的茶叶,目光就朝打开的窗外移了过去。
  他能看到的,也只是绣铺进门的那一片地方,进出的姑娘妇人颇多,赵宴平看了很久,才认出了昨日那位锁门的三旬妇人,小有姿色的一个妇人,头戴绢花,很是爱笑,仿佛与每个客人都很熟稔了。
  除了这妇人,还有一个白裙丫鬟负责招待客人。
  “这位官爷,想好买什么茶叶了吗?”茶店的伙计见赵宴平一直盯着外面看,走过来询问道。
  赵宴平回神,问他:“有碧螺春吗?”
  碧螺春可是好茶,好茶也分各种等级,拿散茶来说,最好的要二十两一斤,小富之家常买的也要二两一斤,再便宜的就是几十文到几百文一斤的片茶。
  这个价比在府城本地买又贵了颇多。
  但赵宴平还是买了一斤二两的碧螺春,伙计要给他包时,赵宴平见包纸上写了这家茶铺的名号,便问有没有不带名号的包纸。
  伙计越看他越奇怪,但还是找了两张不带名号的给他。
  赵宴平提上茶叶,出去又在街上转了很久,直到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赵宴平才跨进了“江南水绣”。
  来绣铺的多是女客,突然来了一位高大俊朗的蓝袍官爷,神色冷峻怪吓人的,江娘子愣了愣才招呼道:“这位官爷,您要买点什么?”
  绣铺三间开面,外面瞧着大,进来了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铺面中间与右边都是柜台,摆了各种绢花、绣活儿,墙壁上还挂了几套成衣,铺面的左侧,有一半是柜台,摆了绣鞋等,一半搭成了账房。
  账房与后宅相通,除非里面的算账先生打开门,前面的顾客都进不去,这家的绣铺账房柜台搭得也很是奇怪,从赵宴平的位置,只能看到女账房先生的领口,脖子以上都被挡住了。女账房坐在那里,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在记账。
  那熟悉的握笔姿势……
  赵宴平攥紧了提着茶包的线绳,看着那双手道:“敢问这铺子是孟姑娘的吗,我是她同乡,受她乡里舅父所托,前来拜访。”
  他才开口,那双手便停了下来,到他说完,都没有再动一下。
 
 
第91章 
  阿娇不是没想过可能会在京城遇到赵宴平, 以前就听赵老太太说过,说谢郢大人赏识官爷,将来可能会带着官爷一起进京做事。
  阿娇只是没料到赵宴平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料到赵宴平会找上门来。
  “东家, 您的同乡拜访您来了,说是受舅老爷所托。”
  江娘子听完赵宴平的话, 见账房里面的东家没动静,误会东家专心算账没听见,过来轻轻敲了敲柜台。
  阿娇反应过来,应了声, 账房里传来椅子挪动声, 稍顷,阿娇打开柜台一侧的门, 走了出来。
  赵宴平的视线早已投到了她身上。
  在赵宴平眼中, 一年不见,她模样没什么变化, 仍是白皙娇嫩的脸, 澄澈清秀的眼, 就像在赵家一样, 做少妇的打扮。变的是她的气度, 以前的阿娇怯弱安静, 不敢放开了笑, 不敢大声说话, 似乎做什么都要先顾虑旁人会不会喜欢,而眼前的阿娇, 面带浅笑,从容恬静, 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竟然是赵爷,您何时来的京城?”看清赵宴平的面容,阿娇惊喜地笑道,不等赵宴平回答,阿娇朝她请的女掌柜江娘子介绍道:“这位是赵爷赵捕头,就住在我舅舅家隔壁,赵爷面冷心善,经常关照我们这些街坊的。”
  江娘子只知道阿娇是明威将军夫人的娘家侄女,知道阿娇以前嫁过人,因小时候没有娘家撑腰嫁的不好,被将军夫人接到京城照拂,其他的一切,自然是阿娇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原来是赵爷,看赵爷这身打扮,是来京城高就了吗?”江娘子佩服地问道。
  赵宴平垂眸,看着阿娇的裙摆道:“承蒙友人举荐,现在大理寺任职。”
  大理寺掌管天下狱讼,选官又严,一个县城的小捕头居然能破格提拔过来,要么是他自己特别有本事,要么就是他的友人来头不小,无论哪个,赵宴平都值得江娘子高看他一眼了。
  江娘子笑盈盈地打量赵宴平。
  出于礼数,阿娇对江娘子道:“这边你先看着,我请赵爷去厅里喝茶。”
  江娘子点头,人家替舅老爷来送东西,怎能不请去厅里坐坐?
  此时店里没有女客,阿娇示意赵宴平随她来,先进了账房,再从账房这边出来。
  铺面与后宅中间隔了一条能勉强容两人并行的走廊,高建的铺面阻挡了夕阳,走廊里光线晦暗。她穿了一条青白色的褙子,底下是条浅桃色的长裙,鲜亮的颜色让她成了这晦暗走廊里唯一的明亮所在。
  她高绾的乌黑发髻上插了一根杏花簪,露出一段白皙如玉的脖颈。
  床笫间耳鬓厮磨的画面潮水般朝他涌来,赵宴平迅速移开视线,按捺下那不该有的念想。
  走廊中间是扇小门,阿娇推开门,回头朝他一笑:“这边。”
  赵宴平点点头。
  阿娇率先走进来,就见丫鬟春竹正带着小孟昭在院子里玩。春节时小孟昭还不会走路,四个月过去,小家伙已经走得非常稳当了,会说的字也越来越多。
  看到她,孟昭立即丢下春竹,咧着小嘴儿高兴地朝这边走来,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一边叫着“娘娘”、“娘娘”。
  快到阿娇面前,孟昭突然停下来,呆呆地看向阿娇身后。
  赵宴平身高九尺,神色又冷峻,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走进来,别说小孟昭,春竹以及刚从厅里走出来的秋竹也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自家主子。
  阿娇抱起孟昭,对丫鬟们道:“这是舅老爷家隔壁的赵爷,赵爷进京做官,舅老爷托他来看看我,秋竹快去备茶。”
  春夏秋冬四竹便是孟氏送给阿娇的四个丫鬟,四人乃至将军府绝大部分仆人对阿娇过去的了解都与江娘子差不多,只有随着孟氏去江南的两个大丫鬟、四个护卫以及薛琰、薛宁兄妹俩清楚真相,却又绝不会对外泄露。
  秋竹去备茶了,阿娇抱着孟昭对赵宴平道:“赵爷,这是我收养的儿子孟昭,我都叫他昭哥儿。”
  小孟昭显然很怕赵宴平,脸朝后趴在娘亲肩膀上,不敢看他。
  赵宴平看眼男娃紧紧抱着阿娇肩膀的小胖胳膊,问阿娇:“孩子多大了?”
  阿娇道:“一岁半了,赵爷别站着,去里面坐吧。”
  说完,她继续抱着孟昭往里走,这一转身,孟昭就又看见了赵宴平,发现陌生的男人也想跟着他们,孟昭急得一边挥手赶人一边嗯嗯叫,对生人充满了排斥。
  阿娇笑着安抚儿子:“昭哥儿别怕,赵爷是好人,最会抓坏蛋了,咱们请赵爷去喝茶好不好?”
  孟昭似懂非懂,但不再强烈抗拒赵宴平了。
  赵宴平眼里只有温声哄孩子的阿娇,阿娇对孟昭的态度,忽然让赵宴平觉得,她有了孟昭仿佛便拥有了她渴望的一切,其他人都不再重要。
  进了厅堂,秋竹的茶也端上来了。
  阿娇坐在主座,让孟昭坐在她腿上,春竹、秋竹都在,她笑容客气地请赵宴平喝茶。
  赵宴平喝了一口,想起带来的茶叶,放到桌子上道:“这是你舅舅托我带来送你的碧螺春茶。”
  阿娇道谢,让秋竹收走,顺着这话问道:“我舅舅他们可好?”
  赵宴平垂眸道:“你舅舅很好,你表哥表嫂和离了。”
  阿娇惊讶道:“和离了?怎么就离了?”
  赵宴平扫眼两个丫鬟。
  涉及到东家舅舅家的私事,春竹、秋竹互视一眼,都很懂事地退了出去。
  她们一走,阿娇不由捏了捏孟昭的小胖手,刚刚还大大方方地与赵宴平叙旧,此时无需伪装普通的街坊了,在赵宴平犀利的注视下,阿娇垂下眼帘,轻轻抿唇。朱时裕与董碧青和离了又怎么样,阿娇根本不在乎,装惊讶也只是在丫鬟们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但丫鬟们都退下了,阿娇也只能听一听了。
  赵宴平看着她低垂的睫毛,低声道:“我也不知,突然就闹了一场,离了。”
  阿娇被他的话惊到了,既然他不知,刚刚为何一副有什么宅斗秘辛要讲的表情?
  阿娇疑惑地抬眸看去,对上他冷峻的脸,心里一慌,又垂了下来。
  阿娇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个男人。
  小孟昭靠在母亲怀里,不知是因为害怕赵宴平还是什么,始终都乖乖的。
  “怎么突然想到要养孩子了,哪里遇到的?”没有丫鬟,赵宴平也不与阿娇客气,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么大的孩子还听不懂如此复杂的谈话,阿娇摸摸孟昭的脑袋瓜,轻声道:“我自己不能生,经历也难启齿,与其指望嫁个不一定可靠的男人,不如自己养一个。昭哥儿是灵山寺下一对儿老农捡到的孤儿,老夫妻俩养不下去了,想送到寺里,被我遇见,我觉得与他有缘,便抱了回来,让他姓孟,算是替我们老孟家继承香火。”
  赵宴平皱眉道:“你养了他,将来只会更难再嫁。”
  阿娇知道他是关心她,可她不爱听,好像孟昭会变成她的累赘一样。
  “我为何一定要嫁人?现在我有铺子有宅子有儿子,我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为何还要嫁人,去看男人的脸色,甚至还要看男人家人的脸色?”阿娇抬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嫁人”这个话题的厌烦。
  赵宴平只是想试探她对再嫁的态度,试探她短期内是否会急着改嫁,没想到她会生气。
  在赵宴平的记忆中,她只朝他发过两次脾气,一次是她误会自己嫌弃她,晚上闹着要他写放妾书,也就是那次,两人有了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另一次是他数落妹妹,阿娇帮着妹妹顶了他两句。
  阿娇的气话,让赵宴平想到了自己。
  他不曾故意朝阿娇摆什么脸色,但老太太,肯定让阿娇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临终那话。
  “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了。”赵宴平看着她道。
  阿娇偏头,冷静下来,她低声道:“还没恭喜赵爷高升。”
  赵宴平道:“末等小官,不足挂齿。”
  厅里沉默下来,厨房里忽然传来油煎爆炒声,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阿娇朝外看了一眼。
  赵宴平领会了她的意思,走到主座这边,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元宝,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道:“这是你留给我的那十两银子,今日还你。我纳你做妾,你也给我做了一年多的妾,这聘金理应是你的。”
  阿娇不要,扭头道:“我自己求去,算是毁约,现在我也不缺银子,拿了这个愧对良心,你拿走吧。”
  “拿走了,我也会良心不安。”赵宴平最后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了,他身高腿长,眨眼功夫就跨了出去。
  丫鬟们就要进来,阿娇无奈,只好将两个元宝收进袖袋,再做出听了噩耗失神之状。
  “小姐,您怎么了?”春竹关心地问道。
  阿娇摇摇头,反应过来似的问:“赵爷走了?哎,你快去替我送送。”
  春竹便跑去送人了,等她到了前面,赵宴平早已离开铺子,走远了,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东家怎么没出来送?”江娘子准备打烊了,好奇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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