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维尔眯起了眼睛。不对,梅特兰德地位还是稳的。否则,玛丽也不会把贴身侍女弗莱明小姐嫁给他、还让他跟法国王太子一起‘守家’了。不过,女王仍有几分防备,来英格兰时,可是特地把他的未婚妻带上了。
博斯维尔胡思乱想完毕,又走回了警卫室。唔,干点正事吧。他的苏格兰亲兵还在路上,现在怀特霍尔宫里是英格兰人和瑞士卫队掺着用,该常常敲打一二。
这个时候,李乔已经向女主子汇报了不少信息:“……梅特兰德那边,业已动身……国王陛下说,如有必要,法兰西会抽调海军来援助……普利茅斯的炮击暂停了……”
玛丽点点头。即使有一腔议和的心,要说动西班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腓力二世实打实的遣兵入侵,军费花了一大笔,却被自己背信弃义、捷足先登,连伦敦的边都没摸着,内心不满得很。而且,苏格兰女王入主英格兰的可能性非常明显,一想到她还兼任法国太子妃,未来她和她的丈夫可能共治三国,西班牙国王就相当愤怒。
他都气得冷落王后了……玛丽捏了捏小姑子伊丽莎白的来函,猜测这对夫妻的现状,勉强把愧疚给压了下去。
“李乔,帮我记录这几个重点。”
秘书点点头,鹅毛笔轻轻划过。“第一,尽一切可能,避免流血战争。”
“第二,议和协约的底线,不能出让不列颠的任何领土。”
“第三,争取谈妥固定数目的金钱赔偿,而不是某处不确定的收益。”
“第四,可预备一笔经费,供给西班牙宫廷内活动使用。”
嗯,活动经费,就是贿赂费了吧。作为一个热情的天主教徒,李乔与西班牙人有许多共同语言,有望成为这次和谈使团的副使……前途一片大好,甚至还有油水可捞,意大利秘书的眸子,顿时闪闪发光。
玛丽盯着那双明亮灵活的大眼睛,嘴角微微卷起。“当然,这件大事,还得请国务大臣一道协商,并征求伊丽莎白陛下的意见呢。”
被预定为和谈正使的塞西尔,接到摄政王的意见汇总,长吁一口气。好吧,他要服务的另一位女王,目前看来脑筋清楚,心智敏锐,和他颇有些共同观点……这样,大家齐心,应该能把眼下这一堆麻烦给摆平吧。
唉,虽说英格兰目前的麻烦,大半和她很有关联。但无论如何,总要先收拾好烂摊子,再图后事。
塞西尔于是去向自家女王例行报告了。伊丽莎白素来勤政,如今却被迫闲下来“养病”,内心委实凄凉难耐。但是她并不肯放松。塞西尔来访,向她请教,令伊丽莎白很是恢复了些精神。英格兰女王指手划脚说了一通后,放走了国务大臣,转而关心起了达德利的受封事宜。
另一厢,弗朗索瓦正指挥梅特兰德,往返于西班牙营地和英苏边境间。
法国王太子带的随从有限,也没有文官,便“征用”了妻子的首席秘书。于是,威廉·梅特兰德,一个土生土长的苏格兰人,由苏格兰女王主动借调、给苏格兰国王打工,奔前跑后,却分明“站在法兰西立场”,说的,还尽是法语。
靠一个不大熟的使者替自个传话,弗朗索瓦千叮咛万嘱咐,仍旧有点不放心,又亲笔给西班牙方写了信函:
“我们和你们,同属坚贞的天主教阵营,也盼望教皇在这个海岛上恢复威严。如今,那位有新教倾向的女王已退居幕后。而我的妻子,一个固守信仰的女王,则被授权掌管英格兰政府。这,正是罗马教廷的一次阶段性胜利。”
“我敢保证,英格兰将在此后,重回天主教的怀抱。既然您的战略目标,业已达到;那么,我们应当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让胜利的成果持久。”
弗朗索瓦又委托法国同胞,蒙哥马利伯爵去联络老家那边。“虽然《爱丁堡条约》规定,法兰西不得驻军苏格兰,但我们的海军,有协助玛丽女王兼英格兰摄政王的义务。”
写着写着,弗朗索瓦的脸有些发烧。前段时间,亨利二世还嫌他没好好把老婆攥在手心,警告说有离婚风险云云。现在,他已经和她圆房,寝宫里两人合拍,床上和谐美满……父亲该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亨利二世哪里还有意见,他洋洋得意,开心极啦!
连同凯瑟琳王后,眼睛也弯成一条缝。大儿子总算开窍了,甚好甚好。唔,该算算二儿子的婚事了吧?
——天了噜,查理才十二岁,王后忒急了吧。
可凯瑟琳还是提了。
“英格兰女王,迄今未婚……”
亨利二世一口否决。年龄差距太大,此乃问题一。(他自己明明很迷恋瓦伦蒂努瓦夫人)此女性格坚韧、谨慎精明,此乃问题二。她的天花疾患,后遗症严重,也许相当倒人胃口,此乃问题三。
最重要的,英格兰眼看已落到大儿媳妇手里。长子及其后裔,很有指望拿到那顶王冠。那就没必要牺牲次子,去娶个残疾了。
“再说,西班牙那边,也需要交待。”尽管法兰西国王更喜爱狄安娜,文书上“H&D”的签名到处都是;但他还很信任凯瑟琳,也时不时和这个为自己生了四个儿子的女人谈政治。“总之,腓力二世这次贸然出兵,却被玛丽捡了便宜;这口气,恐怕一时还难以咽下去。”
凯瑟琳忽而想起女儿。“那丽兹她?”
亨利二世心很宽。“无妨,她久处深宫,本就没那么大能量。”
他哂笑道:“西班牙么,可能继续进攻,也可能,要在未婚的伊丽莎白身上打主意。”
同样重男轻女的凯瑟琳,只叹息一声。“腓力二世若不肯善罢甘休,我只怕,弗朗索瓦在苏格兰会很辛苦。”
亨利二世却是信心满满。“不必担心。我看,玛丽那孩子很有主意。她能把伊丽莎白逼到这一步,固然算运气好,也是她早有准备的缘故。”
凯瑟琳伸出手,慢慢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她想起了诺查丹玛斯,那个已经隐居故里的预言家。玛丽,也曾掌握许多奇妙的信息,也作过准确的预测;她偶尔还神神叨叨,鼓捣些出人意料的东西……所以说,她真的是天主眷顾之人?
她的丈夫却很务实的在分析形势。“西班牙王子唐·卡洛斯若与英格兰女王……呵,看似天残地缺,相配的一对。不过,两人身体都差,谁都不适合迁居。这事,难成。”
凯瑟琳嘀咕道:“倒还有别的对象呢。神圣罗马帝国,斐迪南一世的次子,查尔斯大公,之前就谈过联姻什么的……”
法兰西宫廷在猜测西班牙的退兵条件。英格兰王宫里,玛丽也在揣摩对手的意图。
她见西班牙来信中描述,近期王子唐·卡洛斯状况不佳,似是癫痫发作。“头晕倒地,四肢痉挛”“情绪不稳,暴躁难安”“口吐白沫,失忆失禁”。总之,小姑子的继子,身体越来越差,教人很不放心。
这样,腓力二世不会把他推出来和伊丽莎白联姻了吧?他总不会觉得,瞎子和疯子,绝佳一对?
不过,早听闻奥地利也对英格兰有些意图。同为哈布斯堡家族,腓力二世与叔叔感情不错,或许,把堂弟推出来?
都是一国之君,大家想法都很相似。没多久,玛丽就知道了谈判席上摆出的“推荐人选”——果然是查尔斯。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跟伊丽莎白闹绯闻的法国王子,一开始是安茹公爵亨利。后来则是他弟弟埃居尔.弗朗索瓦(起初是阿朗松公爵,后面亨利成为亨利三世,他便被封安茹公爵)。
后面对,也是二十岁年龄差。他们长期通信来往,这位弗朗索瓦还到伦敦和伊丽莎白约会过…他俩居然一直过得还挺和谐…
怕不是遗传了老爸…
唐·卡洛斯的病情介绍,参考度娘百科。
话说,这两天可能抽空捉虫…更新时间都是六点,其余时间点的都不用理会啊~
第35章 摄政生涯
在英格兰正使塞西尔, 苏格兰副使李乔,法兰西临时代表梅特兰德的通力合作下;与西班牙的谈判,还算顺利。
因为背后有亨利二世撑腰, 尽管伊丽莎白女王病弱, 英格兰方面还是有一定底气的;在与西班牙使团讨价还价一番后, 双方终于达成协议:花钱、息事、宁人。
“节俭”的伊丽莎白,给出的价码是三万镑,约为其年收入的七分之一。玛丽摄政王则在这基础上, 又豪气的添了一万磅, 对“无意间利用”腓力二世表达“深深的歉意”;来源:法国王太子的私库。
呃,秉承“你的就是我的”,花起老公的钱,玛丽毫无心理负担。尤其是,弗朗索瓦说过, 这笔本来预备给她添置衣装行头的……
好吧, 自打离开法兰西宫廷,玛丽对首饰服装的兴趣,就呈直线下降。弗朗索瓦久别重逢,发现老婆衣裳旧了、珠宝也没新品, 很是心酸, 于是慷慨的上交了钱袋。玛丽笑纳没几天,就拿去做人情了。
不过, 这个人情做得很值。枢密院群臣见玛丽金元攻势运用得当,迅速搞定腓力二世,各个佩服不已。
她还舍得自掏腰包,那就更了不起了。
有个财大气粗的女王、不、摄政王,就是好啊。
但玛丽这一万磅, 花得也是有条件的。摄政王很快就宣布:既然1563年伊始,国家就“损失惨重”;那么,今年、甚至明后年的财政计划,须得好好调整了。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行政长官,玛丽既把英格兰当家,就要认真思考财政大计。
无非是开源节流罢了。
开源,玛丽是颇有想法的,但还要等局势更平稳一点,才好实施。
节流嘛,当然要从宫廷支出开刀。
玛丽首先和枢密院商议,限制英格兰女王的出巡。咳咳,由于这个年代的卫生问题,国君常常到各地走动——为了腾出宫殿搞大扫除。之前的伊丽莎白,更因为喜欢被民众瞻仰、爱好公开露面提升人气、怕女性压不住场子希望就近观察诸地领主、旅游乐趣多且容易与达德利接触等种种缘故,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伦敦……
而这每年出行的预算,委实不少。
玛丽的理由很充分:她连私房(丈夫的)都贡献出来,珠宝首饰都暂时不买了;你伊丽莎白一个天花后遗症病号,就安心在首都、或附近静养算了吧。
何止枢密院,听到这个提议,全英格兰绝大部分贵族都很开心。女王老是出行,承担警卫和财政压力的,可不止中央——地方上也要搞护卫、也要备房子、更要好吃好喝招待巡视组!能省心省力省钱,何乐而不为呢。
哪怕有些曾想借机亲近女王的,得知伊丽莎白如今病况,掂量投入产出,也不禁觉得,先观望下比较好。
出乎意料的是,伊丽莎白本人,亦还算痛快的应许了这个提议。
彭布罗克伯爵和玛丽说起来,深感诧异。“简直和她一贯的优柔寡断,太不相符了。”
玛丽倒是能理解:新任摄政王这架势,是要坚守伦敦的,政务就不可能随她迁移;枢密院又没有全部“叛变”;伊丽莎白哪能把首都丢给仇敌,独个出行,轻率放弃自己的中枢影响力呢。
玛丽倒不介意伊丽莎白就近“监视”。鉴于她失明的缘故,细务几乎全部丢开,重大事项才听枢密院汇总。而作为摄政者的玛丽,对英格兰政务还在熟悉阶段,并不急着万事自己做主,也就不在乎多听听女王和枢密院的意见。
“执政者,当接受限制,小心翼翼,切不可为所欲为。”玛丽在枢密院里,诚恳剖白,言之凿凿,冠冕堂皇,很拉印象分。
伊丽莎白留恋权力,玛丽也正乐意给找点事情做——比如,她的婚事。
某种程度上,应该叫“女王的婚姻外交”才对。
瞧,拿到了赔偿的西班牙舰队,虽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了;他们的大使,却还在英格兰宫廷钻营,为另一个附加条款而努力。
这个附加条款,就是重启英格兰女王的婚姻谈判。
腓力二世果然推荐了堂弟、奥地利的查尔斯大公。伊丽莎白一直有独身主义倾向,但现在为缓和与西班牙关系,又再度同意了商谈婚事。
若不是玛丽给添了四分之一赔偿款,腓力二世估计不会那么快同意撤兵,没准要立下婚约才肯走人。但塞西尔和李乔及梅特兰德轮番游说,西班牙大使又拿人手短,便促成了此暧昧结果。
尽管,要让这个有拖延症的女王真正走入婚姻,似乎并不容易——可这次形势不一样了,她也态度不错,更没说不嫁啊。
凭着玛丽对“童贞女王”的了解,苏格兰女王兼英格兰摄政王颇为放心,就由着伊丽莎白自个去周旋了。
既然西班牙人已从不列颠滚蛋,玛丽也就把工作重心,放回到英格兰宗教冲突上。
玛丽是以天主教保护者名义而来(这也是能送走西班牙“卫道士”的一个重要理由),自然要好好惩治下英格兰境内的异端了。
新教徒其实不全是狂徒,玛丽·斯图亚特更没有另一个血腥玛丽那般烧人的嗜好。但是,“拨乱反正、主持公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玛丽的宗旨是:抓大放小,擒贼先擒王。
再来就是:教育罚款为主,人身刑罚为辅。
考虑枢密院内,还有相当数量的新教徒(尤其塞西尔比较严格);玛丽吩咐,伊丽莎白出场时,一切宗教仪式照旧。但摄政王公开或私下活动,则必须遵守原来天主教那一套。
弥撒、圣餐、拉丁文祈祷……约克大主教和伦敦大主教欣然出席,主持仪式,不亦乐乎。
连坎特伯雷大主教,也频频点头。
忘说了,现任坎特伯雷大主教马修·帕克,英格兰最高级大主教,完全是伊丽莎白一手提拔的。他的前任,刚好和前任女王血腥玛丽同天去世。所以伊丽莎白即位大典的时候,他还不在其位,并没捞着机会去游说女王尊敬旧教传统……
当然他比较宽容,也服从王权,更懂得闭嘴;所以,他和伊丽莎白一直相处还算愉快。
但如果,能修复英格兰与罗马的关系,他更会喜笑颜开,举双手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