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能立刻杀了你。”陆不言的眸中沁出血色,黑色瞳仁骤然紧缩,眼白部是裂纹般的血丝。那是一种极其狠绝的,丝毫没有感情的眼神。
胡离认识陆不言那么久,清楚的知道,这个眼神代表了什么含义,陆不言是真的想杀了他。
“别激动。”胡离知道自己玩过火了。
不过他也有些许惊讶,他能猜到陆不言对苏水湄情根深种,却不想竟痴迷疯狂到这种程度。
陆不言此人,要么不动心,若一动心,便是天皇老子都拿不住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胡离知道自己比不过他疯,也不硬着来,反正小娘子迟早是他的。
“这样吧,你来解。”
陆不言听到此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啧,”胡离异常看不惯,“真是没见过世面。”
“总比你这种用烂了的东西好。”陆不言一脸嫌恶。
“陆大人,这我就要纠正你了。”胡离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男人呀,还是有经验的好,像你这样莽莽撞撞,受苦的可是姑娘家。”
“歪理。”陆不言虽然一脸不屑,但心中已然开始动摇。
胡离轻笑一声,“我虽不及你,但胜在经验丰富,温柔体贴。你可别小看这些房中事,有时候最容易引起矛盾的便是这种东西。”
“闭嘴!”陆不言咬牙,红着耳廓瞪向胡离。
胡离掀了掀眼皮,“陆大人,您不会因为我这几句话就……”胡离视线向下。
陆不言手里的绣春刀抵得更深,“我会去找个女子过来给她换衣。”
“这可不行。”胡离摇头,“那就会暴露湄儿的身份。”
“别叫她湄儿。”陆不言冷眼瞪他。
胡离嗤笑一声,用两根手指将脖子上的绣春刀推开,“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弄个什么言郎,我就不能唤唤湄儿?”
陆不言看着胡离挑衅的脸,气得五官扭曲。
他还没叫过湄儿呢!就被这玩意叫了一遍又一遍!
“你再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反正没了舌头,你也死不了不是?”陆不言单手按到胡离肩膀上,猛地将人往前一推,眼神陡暗,深邃如夜,“昭狱里的刑法,你是最清楚的。”
胡离自然清楚,即使是他,都不敢再进第二遍的地方。
“咳,”胡离轻咳一声,“行吧,你解吧。”
陆不言低头,看一眼闭着眼睛,正陷在昏迷之中的小娘子,他收好自己的刀,摩挲了一下指尖,整个人僵硬不已,不能自已。
“啧,行不行啊你?我来。”
“滚!”陆不言一脚踹开胡离,然后深吸一口气,弯腰朝苏水湄伸手。却不想,他的指尖刚刚触到那衣襟,正昏迷着的小娘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了。
陆不言动作僵住,两人大眼瞪小眼。
“啊!”苏水湄惊叫一声。
“啪!”
陆不言白皙俊美的面容之上就多了一个五指掌印。
胡离偷偷收回自己掐在苏水湄手腕穴道上的手,闷笑一声。
“我,不是,我是,他……”被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的男人还要结结巴巴的解释,虽然他也是一脸懵,脑子还一团浆糊,但依旧想告诉小娘子,他并非那种孟浪之人,也没有想……不是,想是想了,但他不会做这种孟浪之事,除非她同意。
“我是想,不是,我没想,我只是想想……”嚣张肆意如陆不言,哪里有过这种窘迫时刻。
“陆大人,”胡离摆正面色,“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若非我打不过你,不然我早就跟你拼命,保护我家小郎君了。”
陆不言瞪着眼,转头看向胡离,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愤怒。
“哎,你看看,又要动手不是?”胡离往旁边退,规劝道:“陆大人,虽然您没开过荤,但也不能这样做吧,是不是?”
陆不言气得拔出了绣春刀,还没下刀,就见坐在床上的小娘子被气得哆嗦。
苏水湄抓着自己的衣襟,恶狠狠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人:今天真嗨。
第61章
陆不言顶着脸上的五指掌印, 闷不吭声出了屋子。
胡离跟在他身后,原本的闷笑在房门关上后,立刻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哈哈哈哈!”胡离指着陆不言, 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陆不言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突然从宽袖暗袋内取出麻绳, 然后上前挽住胡离的胳膊。
胡离并没有挣扎,甚至还十分配合的把胳膊合起来让陆不言绑。
“多绑会儿吧, 等一下就没机会了。”胡离笑眯眯地说完这句古怪的话, 身体突然一腾空。
“喂!陆不言,你干什么!”在胡离惊恐的喊叫声中,陆不言阴着一张脸,修长双臂高高举起, 将被捆得跟粽子一般的胡离直接举了起来, 然后挂在了二楼栏杆上。
双脚悬空, 只靠一根麻绳支撑, 挂在栏杆上像条被风干的咸鱼的胡离:……
“陆不言, 你到底要干什么?”胡离能清楚听到身后木制栏杆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 让他不禁连头皮都绷紧了。
“呵。”陆不言冷笑一声, 并不作答,“撕拉”一下, 从胡离的袖子口扯下一截,然后掰着他的下颚塞了进去。
“唔唔唔!”胡离的嘴也被堵上了。
陆不言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 然后挥了挥衣袖,慢步下楼。
正走在一半,那边驿丞就领着大夫从门口进来, 因为太急,所以还跌了一跤。
驿丞从地上爬起来,朝陆不言拱手道:“大人,大夫来了。”说完,他一眼看到挂在二楼栏杆上的胡离,面露惊恐,“这这这……”
“这是我们锦衣卫的胡副使,喜欢这样练功。”陆不言皮笑肉不笑。
“哦,原来如此。”驿丞了然,不敢再看。
陆不言踩着皂角靴,从楼梯上下来,神色冷漠道:“大夫不用了,已经看完了。”
“啊……”急赤白脸,累得满头都是汗的驿丞愣了愣,“那小郎君没事了?”
“没事了。”陆不言冷着脸,满脸的不耐烦。
驿丞见状,自然不敢多问,只得转身要带那大夫走。
陆不言侧身从那大夫身边行过,突然一顿,偏头瞧他一眼。
这大夫年岁看着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肩侧背着药箱,脸上满是热汗,应该是一路被驿丞拉过来的。
陆不言视线往下,抬手按住这大夫的肩膀,“等一下。”
大夫认识驿丞,能让驿丞都如此毕恭毕敬之人,定然身份不凡,故此一点都不敢造次,一直卑躬屈膝着。
“你教我把脉。”陆不言抬手勾住药箱带子,用两根指尖往下一滑,那药箱便到了他手里。
男人将药箱往一旁桌子上一扔,然后大剌剌的往长凳上一坐,艳丽眉眼落到那大夫身上。
大夫登时就愣住了,他这还是头一次见人请了大夫来说是要学医的。
大夫一脸茫然地看驿丞一眼,驿丞表示自己也是十分无助。
大夫只能自救,“这这,把脉这种事,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大夫眼尖地看到陆不言腰间挂着的绣春刀,说话直打颤。
驿丞看一眼男人瞬时阴鸷下去的眼,赶紧将那大夫往前一推,“大人天资聪颖,定是一学就会。”
这才刚见过一面,就知道人家天资聪颖了,这位驿丞也真是位人才。
“快点。”陆不言不耐地敲了敲桌面。
大夫小腿肚打着颤儿,慢慢吞吞挪到陆不言身边,“这,这切脉讲究浮、中、沉。”大夫本想让陆不言将手伸出来,却在触及到男人阴沉的眼色时立刻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大夫站在桌边,一只手搭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浑身冷汗,还要继续努力教学,“轻按为浮取,重按为沉取,不轻不重为中取……”
因为太害怕,所以大夫说话略急。
陆不言皱着眉,双目下垂,落到那大夫的手脚之上。他目光微微上移,又落到外面。
今日天晴,并未落雪,地上不算太过湿滑,但也没有多干净。
陆不言打断大夫的话,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大夫一愣,赶紧道:“从前面不远小镇赶过来的,”说到这里,大夫小心翼翼道:“日落时分城门就要关了,如果您这里没有病人的话……”
“不是让你留下来教我切脉了吗?”陆不言斜睨大夫一眼,原本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一股讥诮之色,“怎么,学艺不精,怕教不好我?还是觉得我学不好?”
“不会,不会,大人七窍玲珑,此等小事自然是一学便会。”
“好啊,那就坐下来。”陆不言微抬下颚,点了点对面。
大夫期期艾艾地坐了下来,时不时的朝驿丞发出求救视线。驿丞偏过头,假装没看到。
大夫咬牙,一脸哭丧。
“开始吧。”陆不言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那大夫的药箱。
大夫一惊,正欲将那药箱夺回来,却不想陆不言突然出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扯着唇角道:“别急,我虚心求教,看看而已。”
“是,是。”大夫连连点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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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离在二楼栏杆上挂了一个时辰,陆不言就在下面跟那大夫请教了一个时辰。
直到用晚膳的时候,他才由朱肆发令,由东珠将他放了下来。
“小陆儿,你这做的可不大好。”朱肆指了指胡离,“这好歹也是……”朱肆琢磨了一下词,“前朝贵子。”
胡离听到这四个字,嗤笑一声。他取下嘴里的帕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往地上一坐,拾起那根刚刚从身上褪下的麻绳,又慢吞吞的往身上绕。
“胡公子这是做什么?”朱肆歪头打量他。
胡离抬眸,脸上带笑,眸色却是极凌厉的,“就是为了不做什么,才把我自己绑起来的,不然怎么让你们放心呢?”
“胡公子多虑了,一直绑着也不好,还是要松快松快的。”朱肆嘴上这么说,却没阻止胡离再次把自己绑起来。
等胡离绑好,眼前之人都散了,楼下传来饭菜的飘香声。
胡离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声。
“用膳了。”一道轻柔声音响起,胡离睁眼,就看到苏水江戴着帷帽,身穿女装蹲在自己面前。
“怎么是你送饭?”
苏水江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白饭和青菜,“是我自己要来的。”
“哦?你找我有事?”
“嗯。”苏水江把饭端到胡离面前,用筷子喂他。
胡离神色慵懒的往身后一靠,张开了嘴。
饭菜味道不怎么样,胡离嘴刁,没吃几口就不吃了。
苏水江的表情始终很平静,他问,“真的不吃饱一点吗?”
“不吃了,难吃。”胡离摇头。
苏水江放下碗筷,从食盒内取出一柄匕首。
胡离微微坐直了身体,“怎么,你要杀我?”
“嗯。”苏水江撩开面前的帷帽,露出那张比苏水湄略阴沉的脸。他举着手里的匕首,匕首被磨得很亮,置在苏水江眼前,遮住了他一只眼。
少年垂着另外一只眼,神色淡漠,“我不知道我姐姐跟你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我决定,杀了你。”
胡离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你不怕你姐姐知道你杀了我?”
“不怕。”苏水江将匕首抵到胡离心尖,“一个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匕首刺破衣料,抵入胡离胸口。
苏水江面色不变,仿佛自己不是在杀人。
突然,一只手从旁横出,握住了苏水江的胳膊。
苏水江面色一顿,抬眸往上看。
陆不言弯腰站在那里,攥着苏水江的手把匕首拔,出,来。
陆不言来得很及时,匕首只没入半寸不到,伤一点皮肉而已。
胡离松了一口气,哀嚎道:“哎呦,差点就死了。”
“你要阻止我?”苏水江皱眉,挣扎了一下,却没甩开陆不言。
“回去。”陆不言一把将苏水江从地上扯起来,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就把人提了起来。
双脚悬空的苏水江脸上终于露出羞恼之色,他挣脱开陆不言,垂眸瞪向胡离,“你如果敢伤害我姐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水江神色愤怒地走了。
胡离低头看一眼自己心口,心有余悸,“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就是莽撞。”
陆不言转身,审视胡离,警告他道:“安分点。”
胡离耸肩,“现在受伤的可是我。”
陆不言深深地看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发一言。终于,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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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驿站内只有几盏红纱笼灯,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站在胡离面前,手里提着一壶酒。
胡离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去而复返的陆不言。
陆不言蹲下来,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一置,然后慢慢地推到胡离面前。
青瓷酒壶与地面摩擦,发出清晰的“刺啦”声。
“怎么,想跟我喝酒谈心?”胡离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