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刀(锦衣卫)——田园泡
时间:2020-10-16 10:50:05

  “我们的人不是暗卫的对手。”胡离皱眉往后退一步,然后偏头,朝楼上看去,“我去把朱肆带出来。”说完,胡离欲往上去,走了两步想起尚躺在台阶上的苏水湄,又返回来,“湄儿,在这等我。”
  话罢,胡离起身,去寻朱肆。他踏入二楼,身上被血染尽的陆不言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吸了迷药,还被挑断了手筋,胡离根本就不惧现在的陆不言。
  “陆不言,你的右手都废了,你拿什么跟我打?”伴随着楼下桌椅刀剑之声,胡离面有焦躁。
  陆不言半垂着眉眼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背。
  他靠在身后的栏杆上,缓慢撑着身子,努力站直。他用左手拿着绣春刀,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似乎默念了一句什么。
  胡离知道,如果是平时,他与陆不言对上,他或许打不过他,但现在陆不言身受重伤,又拿左手用刀,他的胜率可以说是百分百。
  胡离举起了手里的黄金剑。
  陆不言沾血的眼帘轻轻抬起,有未干涸的血从眼睫下,顺着他的面颊如丝似缕落下,在白皙面颊之上留下湿滑的血痕。
  陆不言的视线从胡离的脸挪到那柄黄金剑上。男人嘶哑着嗓音,语气很淡,“这柄剑的别名为黄金剑,真名唤宇宙锋,乃秦王所持之剑,”陆不言说得有些吃力,他喘了喘,继续,“此剑另外还有一个名号,唤天子之剑。”
  胡离挑眉,“你知道的不少,不过可惜,知道这些也没用。我本来是不想要你性命的,可谁让你总是要挡我的路呢。其实说真的,你反正是做一条狗,做谁的狗不是狗,为什么偏偏要跟着朱肆呢?”
  说到这里,胡离叹息一声,像是在为陆不言遗憾,“我虽然是个坏人,但朱肆也不是什么好人啊。他这种伪君子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哪里有我坏的实实在在。”
  胡离话音未落,手中的宇宙锋突然朝陆不言刺去。
  陆不言抬手阻挡,手上的绣春刀被磕出一道细微的口子,像缺了一颗牙的小娃娃。
  宇宙锋乃绝世好剑,陆不言的绣春刀自然不能比。
  他本就身负重伤,又用左手持刀,此败局明眼人一看便知,胡离也未将陆不言最后的挣扎放在眼里。
  突然,一道剑锋擦过胡离面颊。
  这是一柄软剑,软剑不适合砍和刺,但能割。胡离下意识往后躲闪,却还是被其割破了脖子。
  这一剑,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可若不及时治疗,失血过多继而丧命是绝对的。
  胡离用宇宙锋撑地,背靠着墙朝身后看去。
  一青衣男人站在那里,手中持一沾血软剑,方才就是他对自己下了黑手。
  胡离认得,他是圣人身边的太监,东珠。
  按理来说,都中了迷药,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胡离视线下移,看到东珠大腿上被割开的一道口子,伤口新鲜,血迹未干,明显就是刚刚自己下手割的,用的恐怕还是他自己手里的这柄软剑。
  “真是下得去手啊。”胡离嘲笑一声,再看向陆不言,“你刚才不躲不闪,就是为了做饵,趁机让他杀了我?你现在身负重伤,怎么不怕我先杀了你?”
  陆不言唇角流出一丝血来,他刚才强行提气,伤到肺腑,如今说话都有些艰难。
  陆不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一直勾着唇,黑眸之中浸着血色的疯狂。
  胡离被男人的眸色一震,下意识骂道:“疯子!”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东珠亦是中了迷药的,他强行用软剑割破大腿,求得一丝清醒。刚才,在胡离抱着苏水湄下去的时候,他推开门踉跄着迈出一步,却被陆不言用眼神制止。
  果然,杨彦柏从楼下进来后,胡离便舍了苏水湄,转身上楼了,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东珠这一剑丝毫没有留情,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胡离捂着自己的脖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割破了喉管,也可能没有。血止不住,顺着胡离的指缝往外溢。
  楼下,杨彦柏的暗卫已经将胡离大半的人解决了。
  孙氏看着如今这败局,突然一把扯过躺在楼梯上的苏水湄,将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伤她。”胡离发声困难,每说一个字,脖子上的伤口就多留一分血。
  “主人,你总是如此仁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孙氏用匕首抵着苏水湄,强行将她拽起来,缓慢往下走。
  苏水湄身子纤弱,被孙氏拽着拖行,连脚上的鞋都掉了。
  “主人,快过来。”孙氏朝胡离喊。
  胡离咬牙,面对如此局势,他选择了妥协,却不想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被人拽住。
  陆不言左手持刀,出现在胡离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与孙氏对峙。
  “放开她。”陆不言冷声呵斥,喉中带血。
  陆不言知道,如果让孙氏挟持着苏水湄带着胡离逃走了,那这小娘子一定会没命。
  胡离虽说不会伤她,但孙氏一定会对苏水湄下手。
  “陆不言,你就不怕我将她杀了?”孙氏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匕首。
  小娘子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那血珠子顺着银白色的利刃往下滚,浸湿了衣襟。
  苏水湄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情势,可她眸中的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她看不到眼前人,听不见耳边话,整个人仿若木偶一般,只能嗅到鼻息间浓郁的血腥气。
  那股血腥气太浓,浓烈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娘子动了动指尖,从衣袖被滑出一根针。
  很好,只要有一点力气,只要有一点力气就行了。
  气氛十分焦灼,小娘子的眼睛酸涩而红肿,几乎要睁不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听到了陆不言的声音。
  “别怕……”男人的声音似乎从很远飘来,苏水湄却听得很清楚,她不怕的,她真的不怕。
  杨彦柏带来的暗卫已经将楼底处胡离的人都控制住了,可楼上的僵局却依旧无法打破。
  突然,原本一脸柔弱被孙氏挟制住的苏水湄身形一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身后的孙氏撞过去。
  正跟陆不言谈判的孙氏根本就没有想到苏水湄还有反抗的余地,她握着手中的匕首,身体从楼梯栏杆上翻了出去。
  手忙脚乱之间,孙氏一把扯住苏水湄的衣服,将她也一起拽了下来。
  “不要!”
  两道叠起的男声,一道惊惶,一道带着泣血的哀嚎。
  孙氏的身体重重落地,从二楼的楼梯上直接摔下来的她头朝地,“咚”的一声,脑袋磕在地砖上,立时便漾出一大片血色,像底部破了一个小口子的茶杯,那血从小口里汹涌又安静地淌出来。
  孙氏睁着眼,手里还攥着那柄匕首,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唔,咳咳咳……”孙氏身边,杨彦柏弯曲着膝盖,双手托住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苏水湄。
  因为冲力太大,所以杨彦柏努力支撑了一下,还是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这位金贵的少爷直觉自己的膝盖骨是碎了。
  “少爷,您没事吧?为什么突然冲出去了?”黑二立刻上前想将杨彦柏从地上扶起来。
  杨彦柏抱着怀里的苏水湄,然后哭泣着一张脸瞪向黑二,“你还知道我是你少爷!你怎么不救人呢!”还要他这个少爷亲自救!
  黑二神色疑惑却又坚定道:“保护少爷才是我们的职责。”
  面对如此不知变通的黑二,杨彦柏忍不住又想起机灵懂事的黑一来。
  想到这里,他怒从心中起,抽过孙氏手里的匕首就往孙氏心口捅了一刀。
  泄了愤,杨彦柏扔掉匕首,把苏水湄放到地上,又骂,“少爷我好不容易英勇一次,救的还是个男人。”
  杨彦柏觉得人生无望,身边的黑二还木头似的站着。
  “站个屁啊,还不快给少爷我去请大夫!”
  黑二赶紧要去请大夫,杨彦柏又骂,“没看少爷我跪着吗?把我扶起来啊!”
  黑二皱眉,“少爷,到底是先请大夫还是先把您扶起来?”
  杨彦柏气得疯癫,却还是耐下性子道:“你先把少爷我扶起来,再去请大夫。”
  “是。”黑二赶紧上前,去扶杨彦柏。
  这些暗卫虽个个凶勇,但太没脑子,一个个肩膀上面顶着的都是榆木疙瘩。
  楼上,陆不言欲想去看苏水湄的情况,却不想体力不支,半个身体软倒在胡离身上。
  胡离趁机挣脱开陆不言的束缚,捂着伤口推开身后房间的门,然后跃窗而出。
  穷寇莫追,且不说陆不言没有这个体力也没有这个精力,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心思都在苏水湄身上。
  男人踉跄着下楼,因为太急,所以在最后那五六级台阶上还被绊了一跤,直接滚了下来。
  陆不言强撑着站起来,还没走出几步,眼前一晃,终于双腿一软,跪着倒了下去。
  .
  因为胡离的偷袭,所以众人伤亡惨重,只得暂时留在驿站静养几日。
  “我看那胡离伤得也不轻,起码这些日子是不会再过来了。”朱肆坐在陆不言床边,看着大夫替他包扎伤口。
  陆不言伤得不轻,不只是外伤严重,连肺腑都被震伤了。
  男人躺在床上,身穿白色素衣,身上盖着玉红色的被褥,一头青丝松落,搭在颊边眉宇,在此等嫣红的被褥之色的映衬下,平日里的傲慢之气消失无踪,配上这苍白却依旧艳丽的容颜,平添几分柔弱之态。
  如此模样,让正在说话的朱肆都忍不住温和了几分语气。
  陆不言欲起身与朱肆回话,却不想一动,就牵扯到了内外伤。他捂住心口,咳嗽了几声。
  若非知道陆不言是个男人,朱肆还真要被他如今这西子捧心,楚楚可怜的模样吸引了去。
  “快躺回去。”朱肆起身,将陆不言扶回去,然后问那大夫,“如何?”
  大夫刚刚替陆不言包扎好伤口,把完脉,此刻站在一旁,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朱肆了然,站起身,“跟我出来说吧。”
  大夫立刻如获大赦,赶紧拎着药箱跟朱肆出了房间。
  大夫只是一个普通人,临时被人请到这里看诊。床上躺着的男人虽然身负重伤,但那股子凌厉气势和置在枕边的绣春刀,让大夫一踏进房间就浑身哆嗦。幸好,出了房间后的大夫终于恢复了正常,也能正常交流了。
  “什么情况?”出了屋子,朱肆脸上笑意一收,面容虽依旧温和,但眸中却带阴冷之色。
  大夫一愣,觉得自己这怎么刚出狼窝又进虎窝?
  “这,里,里面那位公子右手的手筋被挑断了,下手之人太过狠毒,这右手怕是废了。”
  朱肆眉头皱得更紧,“不能用了?”
  “也不是,”大夫摇头,“虽不能提重物,当然,更不能用刀剑之类的兵器,”大夫想到陆不言枕边的绣春刀,多提了一句,然后才继续道:“但平日里端个碗,拿个筷子还是没问题的。”
  “呵。”朱肆低低笑一声,然后摇头。
  大夫不明白,面前这位气质温和,容貌姣好的公子到底是不是在伤怀。若是在伤怀,那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里面的人,你若不让他拿刀,比杀了他还不如。”朱肆话罢,抬手招过东珠。
  东珠一直候在门口,他是看着朱肆和大夫出来的,因此两人说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公子。”
  “你的腿怎么样?”
  “无碍。”
  “让大夫看看吧。”
  “是。”
  大夫头一个看的是名女子,听说是从二楼的阶梯上摔了下来,所幸被人接住,并未伤到,只是吸了迷药,需静养。
  第二个看的就是躺在屋内的,那个枕边置着绣春刀的男人。
  大夫以为这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还有第三个。
  大夫赶紧取了药箱,替东珠将大腿上的伤口上药包扎好,并叮嘱,“幸好不深,并未伤及筋骨,不能碰水,也不要多走路……”
  大夫还没絮叨完,一旁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大夫呢!大夫呢!我的膝盖骨不见了,啊啊啊!”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一名黑衣人走出来,分明就是刚才带他来这间驿站的黑衣男人。
  “快去看看我家公子。”
  “马上,马上,这边就好了。”大夫替东珠弄好,便随黑一进了屋。
  杨彦柏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
  大夫揭开被褥一看,杨彦柏双膝红肿,红中带紫,紫中带青。大夫用手一摸,脸上沉色顿消,“只是皮外伤。”说着,他拿出药油,立刻开始给杨彦柏活血化瘀。
  大夫手法老道,且半点都不留情,显然是将方才所受之惊吓,尽数都发挥了出来。
  被好好按摩了一阵的杨彦柏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只余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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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朱肆被杨彦柏的惨叫声震得耳聋,正欲回房再去看看陆不言,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一位面色苍白的小郎君站在自己身后。
  朱肆打量了苏水湄一会儿,突然笑道:“是苏公子呀,怎么起身了?”
  “我来看看陆大人。”朱肆给苏水湄的感觉有点不太好,像是……笑面虎。
  “他在里面,请吧。”朱肆亲手替苏水湄推开房门。
  苏水湄面有憷色,她谢过朱肆,动作缓慢地走进了屋子。
  朱肆贴心的替苏水湄关上房门,往前走了两步之后突然一拍脑袋,啧,把平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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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不言闭着眼,身边有风过,他缓慢睁开眼,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苏水湄。
  小娘子面色苍白,双眸通红,也不知哭了多久,现在那红肿的眼眸之中还蕴着泪,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来,不过能看出来,她正在极力憋着。
  “身体怎么样?”男人唇角干裂,说话的时候十分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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