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喊上娘和小小妹一起来姥家呢?
进到了村里后,他们就分开了。
窝头拿着礼物去了村学那头,这个时候,村学该是正常上学的,不过这会儿时间还太早了,应该没有学生在,正好方便了他拜见先生。
至于猪崽则是领着猪小妹熟门熟路的往老杨家去,她来过很多回了,再说老杨家是南田村村口的第二家,咋样都不会迷路的。
“姥!我的姥!”猪崽扯着嗓门大声逼逼。
小杨氏她娘正在收拾早饭后的碗筷呢,听到声儿都没意识到这是在喊她。毕竟,她就只得了一个闺女,还是那种好几年都不回来一趟的,平常只有人喊她奶,可没人喊她姥。
还是她大孙女听着声儿,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随后就喊:“奶,有两个小胖孩儿来咱们家了。”
小胖孩儿?
关键时刻,那个“胖”字,唤醒了小杨氏她娘久违的记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俩胖孩子。
“哎哟,这模样,这块头,这身肉……姥的外孙女哟!”小杨氏她娘就跟唱大戏一样,在嚷嚷的同时,就飞奔过来,试图将俩胖孩子搂在怀里。
猪崽已经习惯了,在她的记忆里,她姥就是这么个形象。但是猪小妹习惯不了,她觉得她不喜欢这个姥。
哼!我不胖!
跟她的胖姐姐、胖妹妹比起来,猪小妹的确是属于瘦的。可以说,三只小猪里,唯独她是微胖身材,另外两只都是实打实的肥胖。
但在她们的姥姥眼里,这不就是俩小胖墩儿吗?
没毛病!
避开人群探亲只是顺便的,猪崽其实还是背负了重任的。那就是,老魏家要办流水宴,就定在明天一大早,到时候他们家会派马车过来接人。当然,接的只有杨家人并村学先生,其他人若是想吃席,魏家也是欢迎的,但就要麻烦自个儿走过去了。
“办席?办什么席?家里有啥大喜事儿?”小杨氏她娘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的激动的抓着猪崽的手问道,“你定亲是不是?”
猪崽:……
她跟猪小妹交换了一个眼神,清晰的表达出一个意思,小妹啊,不光你不喜欢这姥,姐也不喜欢。
“没,没定亲。”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那是……噢,你那个堂哥,叫窝头的是吧?他要娶媳妇了?娶的是城里人吧?酒席回乡下办?倒也成。”小杨氏她娘开始盘算,自己到时候随多少礼比较适合。因为不是亲外孙,她闺女的夫家侄儿嘛,肯定不能给太多,但给少了也不合适,毕竟老魏家如今富贵了。
猪崽嘴角抽了抽,绝对不卖关子了,不然搞不好接下来她姥能疑心到她奶要嫁了。
“我哥啊,窝头啊,他考上举人了。”
“原来是这样……你说啥?!”小杨氏她娘原地起跳,简直就跟过年时炸的那个炮竹一样,瞬间离地好几尺啊!
猪崽再度看了一眼她妹,心说我咋会认为过来看姥外加送口信是个美差儿呢?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待在她奶身边被人揉揉捏捏。反正有两个妹妹在,火力平摊的话,也不至于太痛苦。
反正,在继礁磬村之后,南田村也陷入了狂热的气氛之中。
你说村学还上课不?明天要吃席,所以肯定得放假一天。可明天都放假了,那今天干脆也多放一天吧。
也不能说是完全放假,小孩子还是不能离开村学的,因为村学里不止有本村的娃儿,还有外村的,临时放假天知道这帮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只是不上课了,而是由窝头哥哥来讲一讲在省学的二三事,以及考科举的趣闻。
窝头哥哥……很崩溃。
他这个年纪真的太尴尬了,别人考中了举人,是不尊称一声举人老爷?放在他身上,最多喊一声魏老弟,再不就是由一群小孩崽子甜甜的喊他窝头哥哥。
讲故事对吧?讲!
礼物要送,请帖要给,故事要讲,最后的写文章祝福词一样都不能少。本来,窝头是想拒绝最后一项的,连理由他都已经想好了,很简单,就说他忙于做学问,书法很是一般。但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他的启蒙恩师是这么说的。
“你要是不愿意写呢,我回头找出你以前写的功课,找人裱起来挂在墙上。”
“我写!我这就写!”
呜呜呜,他太苦了。
唯一让窝头感到庆幸的是,等半天过去了,他和俩妹子重聚在马车上时,就发现俩妹子也不太好。
猪崽还是很坚强的,她只是面露疲惫。身畔的猪小妹可就惨多了,一看到窝头过来,就忍不住哭唧唧的凑过来:“哥!哥哥!”
“谁欺负你了?”
“姥,我姥姥!”
打扰了,告辞。
老魏家的流水宴准备相当顺利,这么多人的饭菜,光靠自己人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旁的不说,就没那么多的灶台啊!哪怕算上族亲都不可能,别忘了,好些个族亲还在省城郊外的庄子上呢!
多亏了有其他村人主动帮忙,他们不光派了女眷过来打下手,还带来了不少新鲜瓜果蔬菜,更有人索性拎了活鸡活鸭过来,连活鱼都有人送。
再就是魏大嫂了,她第一时间没得到消息,因为她大儿的房舍是很后来才起的,位置比较偏僻,等她得了消息并知晓杨冬燕的那番承诺后,真的是眼泪都要掉下来,忙急急的赶了过来。
魏大嫂的年岁本来就比杨冬燕要大上许多,但搁在前些年,妯娌俩站在一起,还是能看出这是同辈人。
然而,放在如今,岁月完全没放过魏大嫂,却独独饶过了杨冬燕。眼下,她俩就跟两辈人似的,看着最起码相差二十岁的那种。
见她这般,杨冬燕也是心酸,想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爹娘的都将孩子们养大了,没得说迟迟不放手的。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只叹气道:“嫂子你受罪了,等过几日咱们走了,你就搬到我这儿来,正好帮我看房子。”
“……好,好!”
“不说那些伤心事儿了,明个儿吃席!”
第101章
早就几年前, 杨冬燕就想好了,等到窝头考上举人以后,定要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流水宴, 且还要做到顶顶好,让别人回味好多年的那一种。
事实上, 她办到了。
礁磬村这一带, 连带他们整个县的范围里,已经好多年没出过举人老爷了。更别提秃头山这边,甚至连出秀才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对,说的就是窝头。。
至于他们本村……
你猜,为啥南田村有村学,礁磬村却没有呢?
没有人规定说,必须考取秀才功名后才能办私塾,事实上只要是念过书的,也招得到学生的,就允许办学。
也就是说, 礁磬村之所以没有村学, 那就是因为以前压根就没读书人。
窝头是几十年以来的第一人, 哪怕在他之后倒是曾有人家咬咬牙送自家娃儿去上学,但事实上一个坚持下来的都没有。村里穷是一方面, 村学离得远又是另外一个方面。再就是, 窝头当初高中秀才给村里人的刺激还不够大。
刺激肯定还是有的,当时就感觉备受鼓舞, 哪怕自家勒紧裤腰带也要供孩子出头,大不了就是农闲时再出门打零工等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孩子不喜欢念书,大人事儿也多, 干完地里的活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碰巧摊上了不好的年景。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读个屁啊!
甚至于,那些稍稍还有些上进心的人家,这不是都跑出去了吗?再便是老魏家的亲朋好友,但凡是想改变眼下生活的,都离开了。
剩下的人家,情况可想而知。
面对窝头的中举,村里人更多的其实是震惊。他们是真没想到啊,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读书很难出头的,人家城里娃儿尚且考不上,又怎会轮得到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呢?
各种想法其实都有,但如今,自家跟老魏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已经失去了比较之心,留下的只有懵圈。
秀才还仅仅是见官不跪,而举人却是实打实的官老爷了,只是尚未授缺罢了。
在本朝,官阶和官职是分开来的。哪怕那些不曾谋到过缺的举人,也是能每年从官衙门获取俸禄的。当然,数额肯定不高,但那也比一等秀才廪生强太多了。
村里人不一定懂得那么透彻,可这次老魏家办流水席,来的可不止是村里人。
县太爷都被惊动了!
他们县的县太爷已经是个六十开外的老人了,倒不是一直没升官,而是他考上举人时,便已经是五旬高龄了。再慢慢的谋缺,甚至还又考了一次会试,最终还是失败了,只能从偏远地方小县城的县丞开始干。一直到如今,他终于做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本朝的县令,除却京畿重地区域外的,皆为七品官。
也就是民间常说的,七品芝麻官。
县太爷那头自然是接到了消息,本县出了位少年天才,年仅十三岁就考中了举人,可谓是前途无量。等进一步打听下来,县太爷都吓得打磕绊了,他这才知晓,自己的治下竟然有这么能耐的人家,背后的大靠山居然是国都南陵郡的安平王世子!
吓死县太爷了!
理论上来说,同为举人出身,在谋缺之时,是属于竞争者的。但那是理论上,事实上谋缺可不单单看功名的,还包括了出身背景、学识能耐,以及年岁。
就魏家那小子的年岁,县太爷笃定,就算那人没考上进士,也绝对不会放他去那些穷乡僻壤里当父母官的。像这般少年天才,甭管怎样都会被留在南陵郡的,甚至极有可能被选为贵人们的伴读。
想通了的县太爷,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麻溜儿的过来吃席了。
得亏老魏家早有准备,流水宴压根就不是办一天,而是足足三天。
每天都是从晌午时分一直吃到傍晚,早上是不可能的,光这些准备工作都要耗费一上午的时间。
流水宴的第一天,吃喝的除了本村人,来的最多的就是南田村的了。他们还都是大包小包肩挑手提着过来的,就感觉诚意满满。当然,送的礼物都在第二天被蒸了煮了烤了,大家都一起吃掉了。
而第二天,就有其他的乡里乡亲过来了。本以来,第三天人肯定会少的,结果县太爷就来了。
小杨氏可激动了!
杨冬燕就不知道她在激动个什么鬼。
“娘啊!娘你还记得不?好久好久以前,你说你是县太爷他娘!”小杨氏激动的说完,就卡词了。就她方才看到的县太爷,那年岁绝对比杨冬燕更大啊!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对呀!娘你是死了以后投胎的,所以县太爷比你年纪大没毛病啊!”
甭管有没有毛病,都请你闭嘴!
万幸的是,县太爷啥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就猛的多了个娘。
自然,县太爷是不会跟女眷们多话的,倒是跟窝头说了不少话,给了鼓励,也给了过来人的建议,送的礼物也拿捏得极好,是一方上等的砚台。
窝头倒是不至于怵县太爷,毕竟省学里的先生都是举人出身,再说了,他也不会看不出来县太爷交好的意图。
双方都很给面子,这交流起来可不就是和和气气的?
村里人继续目瞪口呆中,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老魏家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可是县太爷啊!
噢,县太爷也仅仅是举人?窝头也是举人?那是不是证明,窝头也可以当县太爷?
就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出来,问完迅速的躲到了人群之后,生怕被县太爷疑心他在挑事儿。
不想,县太爷却微微一笑:“像魏老弟这般少年天才的人物,是断然不会被分到这等穷乡僻野来当知县的。只可惜老夫已是花甲之龄,看不到你将来成为权贵重臣了。”
村里人:……
就算他们再没见识,也听出了县太爷讨好的意图。换言之,窝头如今的身份比县太爷还贵重了?
我的亲娘哟!!
人群里的魏阿荠满脸苦涩,前些天魏家人刚回村时,就有那好事者跑去问了她,问她咋就不跟以前那样,上赶着去讨便宜要好处了?对,她是精明了点儿,那也不是傻子啊,以前是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现在……
占便宜有小命来得重要吗?
当然,彻底将此事翻篇是不可能的,老魏家摆了三天流水宴,别家都是带了重礼过来的,哪怕那个重礼是相对乡间而言,譬如拎一只肥母鸡过来,放在村里头就是实打实的重礼了。但魏阿荠不是,她第一天是搂了一捧柴禾过来的,说给老魏家的灶膛添点儿柴禾,第二天乃至今天,都是空着手的。
礼没拿,菜却是没少吃,吃完了还拿盆端走,留着以后慢慢吃。
这些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老魏家那头自然也是如此。但他们会说吗?又不是几年前了,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魏家人于情于理都没可能计较这点儿事情的。
杨冬燕还特地叮嘱了方氏,等三天流水宴结束后,将一些没用完的食材都收拾整理一下,全给魏阿荠好了。横竖魏家这边,能拉拔的都拉拔了,魏阿荠虽说已经嫁出去好多好多年了,但从血缘上来说,她跟魏家的确是近亲。
她想要就给她呗,毕竟下回见面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了。
自然,魏阿荠不知道杨冬燕的想法,她还盘算着呢,等三天流水宴结束后,看能不能想法子卖个惨,多少也骗点儿东西回家,没钱给吃食也成啊!
结果就看到县太爷对窝头这么个小毛孩子笑脸相迎,还隐隐有上赶着捧他的意思。
就很懵。
突然不敢再跑去讨好处了。
于是,这天下午吃完宴后,杨冬燕左看右看没瞧见魏阿荠这个大姑姐,她心里直犯嘀咕,喊了方氏来问:“瞧见你大姑没?她前两天不是从晌午一直吃到太阳落山吗?还把盆底都刮干净了,咋滴?今个儿不折腾了?吃撑了?”
“没瞧见呀……没事儿,回头我收拾下灶屋,横竖咱们明个儿就要走人了,我收拾出东西,给她送过去。”方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也行。
横竖不是自己跑腿儿,杨冬燕完全无所谓。至于剩下的抹桌子洗碗筷……指望她沾手?你怕不是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