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苒目前只能想到,傅清寒最后与日本人交火的地点。上海北郊,至于具体的日期,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只记得傅清寒的心脏左边会中一枪,打到最后,他彻底撑不住,滚下山坡。
后来虽然被一农夫所救,可身体也留下了后遗症。
“你自己说说,这都是第几次给我打电话了。”蔡元青接起电话无奈道。
沈舒苒在电话的另一头,严肃道:“蔡大家,你听我说,大概再过一个多月,在上海北郊,傅清寒会跟日本人交火。”
蔡元青听了这话,身子都坐直了,神情紧绷道:“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沈舒苒坚定道:“消息来源是可靠的,具体的,电话里说不清。我只能等后面在慢慢跟你解释,蔡同志,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蔡元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消息,沈舒苒是怎么得到的。
“你说,在这件事上我义不容辞。”蔡元青语气坚定,他这段日子在上海见识了日本人的狠毒,这会正恨得咬牙切齿。
至于敢跟日本人硬碰硬的傅清寒,他更是打心眼里佩服。暗中杀了那日本浪人不说,还让那些狡猾的日本人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是个厉害的人物。
“未来的一个月,我需要你派人住在上海北郊附近的村庄,一听到任何动静,立马派人对傅清寒进行救助。”沈舒苒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更新~
第65章 娇小姐
救助?蔡元青在电话那头皱起了眉头, 傅清寒可是上海一霸,究竟是什么样危急的情况,竟然需要别人去救助他。
“你确定他需要咱们的救助吗?你要知道,傅清寒在上海是无人敢惹的狠角色。”蔡元青问她。
沈舒苒知道傅清寒的为人, 可她更相信书中的既定命运, 除了她这个变数之外, 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实现了。
这让她有些挫败,也许她能改变的只是书里的少部分内容, 而大体的框架依旧会跟以前一样。
“相信我, 蔡同志,他需要。”
沈舒苒说的太过认真,蔡元青答应了,左右不过是派两个人在那守着, 一个月的时间, 他等得起。
沈舒苒放下电话, 精神有些萎靡, 她像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肚子里的孩子轻轻的踢了她一脚, 沈舒苒笑了,用手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 在对她表示夸奖。
最近正在春耕, 学校也因此放了半个月的长假,延安能用的上的劳动力, 都去帮助这里的农户春耕了。
组织在这也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大家忙的热火朝天, 一场春雨过后,田地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人。
沈舒苒肚子里的孩子, 已经将近六个月,从侧面看,像是半个圆圆的小皮球。
由于她是个孕妇,组织上便没有让她参与春耕。沈舒苒便跟延安其它上了年纪的父母一起,给大家伙做一些吃的带过去,也算是间接为革命贡献力量。
田地里,大家干的正起劲。黄玲从小到大,哪里干过农活,这都已经两天了,她是腰也疼,腿也酸,就连这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黄玲很想回去休息,却看身边的人一个二个的,都跟没事人似的。第一天干完农活,休息一晚上,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她现在只敢在心里埋怨,却不敢跟任何人说。终于到了中午的吃饭时间,黄玲立马放下秧苗,奔向前方。
她心中正欢喜,一抬头,却看见了穿着得体的沈舒苒,那个女人自从怀了孕,反而比以前更好看了。
黄玲望了沈舒苒的眼神充满怨毒,她望着沈舒苒白皙的面庞,依旧娇嫩的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才几天,她的手指已经变得粗糙,手掌心甚至有了一层薄薄的茧。
黄玲死死地盯着沈舒苒的那双手,她正在给做农活的人盛汤喝,手竟比那白瓷碗还要白。
“给你,辛苦了。”沈舒苒将盛好的汤,递到黄玲手上。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只是例行问候。
黄玲慌了神,手一松,汤洒在了地上,碗跟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沈舒苒望着衣服上的汤汁,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她没有吭声。好在这汤并不烫,而是温的。
“没事,我再给你盛一碗,黄同志,这次你可千万要端住了。”沈舒苒冷着声道。
黄玲本想解释,可她没法解释,以前找茬找的多了,周围人见了,都以为她这人又一次的固态萌发。
赵主任排在黄玲的后面,她的腿上满是泥土,随后表情严肃道:“黄同志,不想喝可以不喝,都干了这么多天的农活,你竟还是这般的娇气,连一碗汤都端不住。”
黄玲听了,心里委屈,红着眼眶喊到:“我不喝了!”
她刚说完便跑了,任谁都能看出来,黄玲这是在跟赵主任呕气。
这倒是把赵主任气的不轻,她不过是说了黄玲几句,这人反倒好,又是哭又是不吃饭的。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在欺负人。
沈舒苒冷眼旁观,爱喝不喝,不喝刚好省了。她用布子将身上的汤汁擦了擦,然后继续给大家盛汤喝。
黄玲一口气跑到了后山坡上,她坐在草地上,呜呜的哭着。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离开香港来到了这里。
刘大哥根本就不理她,明明以前,他们还经常聊天,讨论一些知识。
这都怪沈舒苒!那个女人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自从她来了延安,刘大哥就跟着了魔一般,成日里去找她。
哪怕是知道这个女人结过婚,还大着肚子,刘大哥也丝毫不介意,一如既往的去追求她。
黄玲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黄同志,别哭了,这个给你。”
黄玲抬头,看见一穿着军装的男人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她用手接过,带着哭腔道了谢。
“我刚才远远的看你哭着跑了,不过是一碗汤,不至于如此。”石林坐在她身旁安慰道。
黄玲反驳道:“赵主任因为一碗汤那样说我,所有人都冲着我指指点点,我受不。”
石林眼神微闪,劝她道:“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知道,它并不好走。”
说完后,石林叹了口气。黄玲用帕子擦干眼泪,突然对他有些好奇。
“你叹什么气,我听别人说,你是这的政治部干事,前途大好。”黄玲问道。
石林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是上海大学的学生,当时年纪小,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出来闹革,命。”
“我总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包括家人,包括读书。为了闹革,命,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学业,间接的抛弃了父母,满心憧憬的来到这里。”
黄玲认真的听着,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抛弃一切来到这里的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放弃了学业跟父母,这样一想,黄玲仿佛有些理解他了。
石林见她上钩,伸出一双手来对她说:“瞧瞧我的这双手,我以前在上海是,从未做过农活。来到这以后,种地,翻田,挑粪,犁地,喂猪。我将这些没有做过的事情,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黄玲好奇的去瞧,只见石林的那双手又干又糙,看着就是一双干活的手。
“……那你为何不离开?”黄玲忍不住问道。
石林苦笑一声,落寞道:“我从家出来时,曾赌过誓,说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现在……我又怎么好意思就这样回去。”
黄玲安慰他道:“石同志,我和你一样,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也不想就这样回去,要回去的话,至少要跟刘大哥一起回。我喜欢他许多年,来延安也是为了他,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石林顺着她的话说道:“黄同志,我真心的祝福你能成功。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困难,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看见了你,就想到了家中的妹妹,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兄长。”
经过这次谈话,黄玲心里不由得与他亲近许多,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感动不已。
石林在她走后,嗤笑一声,这样的人,还真是好哄。不过三言两语,便动摇了。这样也好,以后控制起来也更方便。
只要她有弱点,一切便都好说。石林站在山坡上,四处静悄悄的,他点燃一根卷烟,猛吸了几口,手法熟练。
山下是正在干活的人群,从这个角度望去,如同一只只渺小的蚂蚁。
石林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到山下,他该继续去干活了。
“石队长,你刚才追着那娇小姐过去,她怎么样了?”旁边的人问道。
娇小姐是大家这两天私下给黄玲取得称呼,自从黄玲参加了春耕,不会干能理解。别人教她也不认真学,总是满脸的嫌弃。
每次下田,都跟快要了她的命似的。插个秧也将秧苗插的东倒西歪,黄玲在前面自顾自的插着,别人还得跟到她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每个小队都是有任务指标的,要在规定时间内帮助老百姓完成春耕任务。除此之外,还有组织自己的地也要进行春耕。
时间紧,任务重。出了这样一个害群之马,大家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背地里都喊她娇小姐。
“哭了一场,现在好多了。”石林无奈道。
“她还有脸哭!你瞧瞧她这种的地,我们小队摊上她,才是真该哭。”
石林听着,也不去应和,反而一心一意的种着地。这是他第二年参与春耕任务,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
“我在把秧苗插一遍,她也是第一次种地,没什么经验。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分队的人,要团结。”
黄玲哭够了,下午又来了。她依旧咬着牙,下了田。
同小队的都不跟她说话,石林朝她笑笑,安慰了两句,又分给了她一些简单的任务。
黄玲听着,难得的没有反驳,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沈舒苒下午去延安医院做了体检,胎儿一切正常,发育的很好。
可以现在没有彩超技术,她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
“体重也上去了,你比上个月要重两公斤,保持下去,没事下午时多散散步,到时候也好生。”医生嘱咐她道。
沈舒苒笑着跟医生道谢,回去后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自从她怀孕后,每次体检她都会记下来,以后能给孩子看。
当延安的春耕结束时,上海爆发了战争。□□是一艘商船,里面装着一批武器。日本人强行将武器扣押,傅清寒派人去“取”,两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死了两个日本士兵。
当天晚上,双方便交上了火,轰炸机对着傅清寒所在的军营狂轰乱炸了三个小时。
城市里面也受到了波及,沈老爷一家跟随人潮躲在了防空洞里。
一家人跑出来时狼狈不堪,沈太太护着沈世杰,沈老爷蹲在地上,听着外面战斗机的轰鸣声。
“舒薇怎么样了?难不难受?”沈太太关心的问道。
沈舒薇用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平静道:“娘,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更新~
第66章 一地鸡毛
沈舒薇怀孕了, 将近六个月,沈太太成天发愁,沈老爷气的不轻,直喊家门不幸。
月份浅的时候, 沈老爷让沈太太去联系上海的西洋医生, 把沈舒薇肚子里的孽障打掉。
沈太太也觉得该这样, 两人在家里合计,本想不让沈舒薇知道, 到时直接找个理由将她带过去。
没成想, 他们说的话被沈世杰全记在了心里。两人前脚去找医生,后脚沈世杰就将这件事原分不动的告诉了沈舒薇。
沈舒薇当天下午便收拾了东西离开,这孩子她要,只要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 王公子就不能抛弃她。
她过够了这样的生活, 连买一件衣服都得算计着。
沈老爷找她找不着, 只说当没她这个女儿!沈太太哭的眼泪模糊, 也恨她不检点, 没结婚便被人搞大了肚子。
沈舒薇挺着肚子去找王公子,王公子不在家里, 接待她的是王太太。
她望着这栋富丽堂皇的屋子, 一咬牙,干脆将事情全盘托出。
沈舒薇想以后都能住在这里, 她受够了那间小屋子,一家人挤在一起。
自从父亲做生意破产后, 傅少帅虽然给了他们一笔钱,可是钱不多,省着点用只是勉强足够他们一家生活罢了。
他们将家中的别墅卖了, 仆人也全都遣散,搬进了一栋小房子里。
那房子不过才三间卧室,小的要命。周围都住着些平头百姓,弄堂里还常常能听见孩子跟狗的叫声。
由于屋子不多,沈老爷跟沈太太睡一间房,沈世杰睡一间房,还剩下最后一间。没有法子,沈舒薇只能跟三姨太挤一间房。
她心里嫌弃的要命,三姨太倒是没所谓,在她看来,在哪吃斋念佛都是一样的。沈舒薇没能拧的过众人,只能日日忍受着三姨太没白天没黑夜,敲木鱼的声音。
那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击碎了她的灵魂。
由于没有佣人,家里所有的活都要自己动手去做。沈舒薇第一次动手去洗衣服,那水冰凉,她的心也跟着变凉。
这会,她才明白,以前的日子真是泡在蜜罐里。不过一个月,她的手就变得粗糙不堪,更可悲的是,她连最便宜的雪花膏都买不起。
沈舒薇去找沈太太要钱时,吃了闭门羹,她娘说这钱要省着用,不必要买
的,就都不买了。
弟弟上学,沈老爷抽烟,这都是要用钱的。沈舒薇怒了,大家的事都重要,轮到她便是小事。
她与沈太太大吵一架,凭什么她要不停的做家务,还要出去找工作。而弟弟却什么也不用干,却依旧要去上最好的学校。
母亲不是说,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命吗?那弟弟就该上家附近的普通学堂,而不是吸着一家人的血汗钱,上着大家都负担不起的贵族学堂。
沈太太动手打了她,随后又后悔的抱着她哭,哭着让她再忍一忍。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不能让他转学,否则会毁了弟弟。
沈舒薇听着,麻木的站在那,冷着眼看沈太太哭。所以呢?她就活该为弟弟牺牲,并无条件的奉献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