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一片,只来得及拽一把的侍从淡定自若,探了探章氏的鼻息,没有死。
谢如意除了一声尖叫,听到没有死后,就更漠不关心了。
赵晟风简直没了知觉一样,只挑了挑眉,隐隐带着得意的气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这个养在府里十多年的假小姐,府里这些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心里,也多少会有一些偏颇,无法客观。
更何况是连氏呢。
她磕磕绊绊道:“兰庭啊,如意也是无辜的,当年,她也只是个孩子。”
“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无辜之说,从我们被调换身份开始,我就有憎恨她的权利,过得好的那一个,永远都是亏欠另一个的。”
“按你这么说,难道你过得不好吗?”谢如意眼中还有朦胧的水雾,吸着鼻子道:“都督府的大小姐。”
“我好与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欠我的,死也要还的!”
谢如意被吓得如同鹌鹑一样,蜷缩在连氏的怀里,汲取微弱的力量。
“说实话,你最好别让我来说。”兰庭俯身一把将她从连氏怀里拽出来,拍了拍她的脸颊,让她看清楚面前瘫软在地上的章氏。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如意六神无主地连连摇着头。
兰庭闭着眼睛不说话,今天回来的一路上,谢如意都和她待在一起,她快熬不下去了。
等着她慢慢崩溃。
谢明茵看向了谢兰庭,她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如意,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娘知道,你一直很乖巧的。”连氏抓紧了谢如意的肩膀,拼了命地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说啊,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谢疏霖与连氏关心则乱,却忘了若谢如意被冤枉的。
那就证明,是谢兰庭心里有鬼了。
兰庭却也不在乎这一句两句了。
她可以理解他们的关心则乱,但也仅限于此,理解和原谅是两码事。
“别逼我了别逼我了,是表舅和姨母,”谢如意彻底瘫软在椅子上,捂着头脸泣不成声:“是他们,他们告诉我这么做,可以赶走谢兰庭!”
“这就得问,她的亲爹了。”兰庭朝谢如意抬了抬下巴。
“你别胡闹了行不行。”连氏等人瞬间毛骨悚然:“她丈夫早就死了”
章氏的女儿死了不久之后,丈夫也死了,在连氏去桑楚之前。
“越发荒诞了,你还真能瞎扯。”谢疏霖插了一句,声气不复之前的慷慨激昂。
反倒是谢疏安,垂头坐在旁边,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比谁都知道,谢兰庭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兰庭好笑道:“谁告诉您,孩子是她丈夫的?”
连氏目瞪口呆,谢如意也怔忪地,顾不得哭了。
赵晟风二人霍然变了颜色。
兰庭终于将目光投给了赵晟风:“明人不说暗话,表舅父,这么多年,一定有特别多的话想说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是你们谢家的事情吧,如意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赵晟风泰然自若的。
凛然不可犯的姿态,几乎快让人相信了他是无辜的。
软硬不吃的人,相当棘手。
兰庭不再和他纠缠,而是转向了坐立不安的柳姨妈:“想必姨母已经知道,柳表姐在皇子府的状况,倘若皇子府知悉此事,柳表姐可就完了。”
柳夫人腿都软了,眼也红了,攥紧了手帕:“不行,不能让絮凝知道,她好不容易进了皇子府,不能牵连到她,表妹,你也是打小看着絮凝长大的啊。”
“你求他们没用,该来求我啊。”
柳姨妈掐紧了手指,安慰自己,即使被揭穿了,自己是从犯而已,赵晟风才是主谋。
她的女儿已经进了皇子府,以后照样有门路,可以荣华富贵下去。
兰庭补充了一句:“你该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柳姨妈的脊背僵了僵,她越发地佝偻了下去:“我说我说……”
“你要说什么,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赵晟风横声道,下意识扫了一眼谢如意。
柳姨妈又变得犹疑不定,谢疏霖也看戏一样,自从发现心上人也是庸脂俗粉,他就看破红尘了,觉得柳絮凝如此堕落,这位母亲功不可没。
“否认即是掩饰,”兰庭无需再多言了,只轻声问道:“如此,父亲还打算不计较吗?”
“当然不可能,我堂堂公侯门第,怎可任由卑鄙小人指手画脚!”这是尊严问题,谢桓咬牙切齿。
现在所有的事情,的确是赵氏姐弟引发的,他必须得问责。
“你这个窝囊废,”赵晟风冷笑一声:“若是当初我娶了连玉澜,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岂能是你这个废物可比。”
若是娶了连玉澜,他就能得到连家的帮助,就能够平步青云。
谢桓怒急攻心:“你还敢胡说八道!”
对于男子来说,被人觊觎自己妻子,可谓是奇耻大辱,谢桓自然也不例外,怒火中烧。
“若非我当初失手,根本轮不到你来娶她。”赵晟风说的含糊不清,连氏和谢桓却一下就听懂了。
他们结缘于一次英雄救美,根本没怀疑过,当初那群匪徒是如何出现的。
原来,一切都是赵晟风的“牵线搭桥”。
“谁是谢如意的母亲并不重要,谢如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兰庭发出了一个反问句,其后自问自答:“泼天的富贵,你们松不了手。”
“你懂什么。”赵晟风鄙夷道。
赵晟风如今也是有自己的正妻的,只是当年为了通天路,娶得也不是多平头正脸的,模样普通不说,又庸俗不堪。
赵晟风得不到连氏,但她的丫鬟,还是很容易得手的。
连氏身边的丫鬟,大多与赵晟风是一起在连家长大的,章彩晴就是其中之一,成就好事后,不意章氏怀了孕。
她不得已,请缨嫁给了侯府的一个管事,将女儿扣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所谓的丈夫,只怪女儿出生后,他非要多事。
章氏与赵晟风合计过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丈夫谋划害死。
一直以来,柳姨妈对连氏暗恨不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合了自家弟弟的计,命人跟去桑楚,调换了章氏与连氏的女儿。
她不好过,就叫连玉澜也不好过。
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十多年的辛劳化为乌有,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滋味。
本来想着留下谢兰庭,好生折磨的。
可是章氏的话也有道理,便让人叫了人牙子来,将谢兰庭卖的远远的,一辈子不要涉足盛京来。
听完这些,连氏气得快说不出话:“我们连家待你二人不薄,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连玉澜,你这辈子比谁都运气好,偏偏脑子笨的可以。”柳姨妈木着脸站起来:“我都说完了,已经太晚了,我们该走了。”
这就是她的有恃无恐,即使她真的做错事,没有证据都是胡编乱造。
“走?”兰庭翘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案:“姨母您恐怕是走不掉了。”
小厮突然扑进来:“侯爷,有府衙的差役来,说是奉了明府君吩咐。”
差役进来后,看到满堂的人,干脆利落地发问:“柳恳之妻柳赵氏,以及其弟赵晟风何在?”
“这二位就是。”侯府的管家很是乖顺。
“你们找我干什么?”柳姨妈慌得不行,她从没有和府衙的人打过交道,尤其还是在这时候。
领头的皂靴褐衣差役点了点头,挥手道:“今有邱氏女状告柳赵氏谋害人命,吾等奉明府君命,缉拿嫌犯,跟我们走一趟吧。”
柳姨妈脸上的汗,扑簌簌地往下流,脂粉都被冲的花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官府的人带走好,还是留在这里,被谢家人问罪更好。
她立刻将矛头调转,指向了兰庭:“是你,谢兰庭,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可不能污蔑好人。”
这些差役可不是斯文之辈,见多了胡搅蛮缠的人,对柳姨妈毫不客气:“大胆赵氏,休要在此耽搁。”
“你这个小贱人!”柳姨妈犹自猖狂地叫骂,一口唾沫啐了出来,无力的落在地面上。
兰庭端坐于座椅上,偏头冷笑:“是不是污蔑,到了公堂之上,是非黑白,你自己去与明府君申辩吧。”
柳姨妈完全没有争辩的余地。
“放开我!”赵晟风一甩袖子,差役也不恼火,这种人见的多了,到了公堂上,还不是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这些差役是粗人,对待嫌犯的动作也并不客气,不同于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的赵晟风,柳姨妈因为过度撒泼,被推搡着押走了,包括她身边的仆妇下人。
第65章 抉择
谢疏霖等人早就怔住了, 什么跟什么啊。
表舅父一直觊觎他们的母亲,甚至设计过圈套,想要娶到母亲。
没能得手后,就与母亲的婢女媾和, 生下了谢如意, 取代了谢兰庭。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
谢如意早已被这惊变, 吓得呆若木鸡,茫然地摇头后退:“骗我骗我都在骗我……”
“如意, 不要怕, 爹会救你的。”赵晟风临走前,突然喊了一句。
可笑这厮还不知道,他已经自身难保。
“谁要你管!”谢如意尖叫一声。
怎么可能呢,表舅是她的父亲, 竟然是她的父亲。
章氏被拖了下去, 谢如意已经不关心了, 这个妇人相较赵晟风,太无关紧要,不死就行。
对于兰庭来说, 章氏的作用已经用尽了, 无所谓怎么样。
往日种种, 一一浮现在谢如意的脑海,舅父对她的关爱有加,甚至连柳絮凝这个亲外甥女,都比不过。
她甚至还为这份独特得意过,自己是招人喜欢的。
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她埋头捂着脸吃吃地发笑, 双肩颤抖,像是疯了。
“如意,你别胡思乱想,他们都是胡说的。”连氏被吓到了。
“我不信,才不信的。”谢如意双目发直,被连氏轻轻地抚慰着,仿佛只有她们母女的存在。
兰庭看得很不快,打破了这安静的画面:“好了,该清算我们的旧帐了。”
“还有什么?”谢桓已然精疲力竭,居然有人试图给他戴绿帽子,没什么能让他再度震惊了。
“振作一点,父亲,还有正事呢,”兰庭微微歪了头,菱唇稍启,说:“忘了告诉您,我半月前潜入您的书房里,得到一点有趣的东西。”
谢桓愣住了,他看向兰庭手里轻飘飘的东西,遽然瞪大了眼睛。
心心念念两个字——完了!
“大都督亲自上门,您不予配合,甚至还妄图借势继续结党营私,我们只好用点非常手段了。”
“还给我。”谢桓一步上前,伸手要抢。
“不可以,”兰庭骤然撤回了手,压了压烦躁的心绪,嗤笑道:“这是罪证啊,您想什么呢。”
“看您紧张的样子,我想,此物呈交上去,到时候,父亲是不必说了,两位哥哥的前途注定不保,想要怎么办,就看母亲您了。”
兰庭摇了摇手指,既然都没有人与她为家,何必还要辛苦自己呢。
谢桓霍地直起身,双目猩红,咬牙切齿:“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竟然如此绝情绝义。”
兰庭想起自己回到侯府,第一次站在清辉堂前。
济济一堂的人,居高临下,各种轻慢蔑怜悯的目光,打量着她一个孤零零的少女。
而她却满怀憧憬与希冀,想来自己是有些魔怔了。
他们后来的所作所为,仿佛她只是待价而沽的猪肉,真正死心,是谢桓让她去替嫁,连氏虽然犹豫权衡,依旧答应了。
现在,也轮到她站在这个位置了。
抱着谢如意的连氏惊愕交加。
她终于意识到,这是无法逃避的:“你非得要我们家破人亡是不是?”
兰庭摊了摊手,敷衍道:“母亲,您得相信我,我并不是这么想的。”
但她脸上的笑,可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都是一家人啊,一家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和你们,可不是一家人。”兰庭的笑意越发疏淡,眸光冷然。
连氏:“你怎么不是了,你流着谢家的血。”
“是吗,谢如意呢,她是什么?”兰庭支着自己的下颌,淡淡地说:“她也流着她爹娘的血,怎么不见你们为她爹娘想想。”
连氏被噎了一句,嗫嚅道:“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你究竟想要什么?”谢侯爷一针见血,看出了兰庭是有备而来。
既然如此,她如此发难,肯定是有所有要求的。
兰庭挑了挑眉,终于到了正点上。
她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第一个要求嘛,父亲很清楚,是继续冥顽不灵,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现在你们没得选。
第二个就不一样了,将真相公之于众,我要她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或者,我离开谢家也可。”
谢桓与连氏夫妇,双双立即矢口否决:“这不可能。”
谢兰庭已经与薛珩议亲,如果放她离开谢家,那么必然也要失去这么一门亲事,薛珩更不会帮他们了。
不管谢兰庭心里作何想法,她都与谢家是一根绳子上的。
“谢如意她不是马上就要嫁到尚家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