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真千金——水上银灯
时间:2020-10-17 09:53:52

  既然要说命,也只好说造化弄人,这福分是老天安排给她的,不是她去抢的去偷的,是老天安排好的。
  凭什么,她同样也可以,做好谢家的大小姐,你看,不是什么都是血脉注定的,奴才的孩子,一样可以做人上人,一样可以风华无限。
  她掐紧了手指,打心底怨毒了她,脱口而出:“这是你的命,你活该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兰庭越是愤怒,头脑就越是冷静,扬了扬眉:“说的好极了,现在我也奉还给你,这就是你的命,你更活该将来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谢如意被反将一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难道我不无辜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连氏转向了庶长子和小女儿,在她看来,庶长子和兰庭虽然说不上话,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遂扯着他的衣袂,苦苦哀泣道:“疏安,明茵,你们说句话啊,替如意求求情,她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谢疏安也是看着谢如意,从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孩子,一点点在眼前长大的。
  虽然很少表露,但每次人家若是提起他的姊妹,如何出众,如何端庄优雅,他心里不能说不骄傲。
  那兰庭呢,看着冷血无情的兰庭,他们心里也是很复杂的。
  谢明茵默默地想,长姐原本不是这样的,哪个女儿家,谁生来就会这样呢。
  “长姐,你给她一条生路,我们不会再让她扰了你的眼。”谢明茵咬了咬唇。
  连氏感激地看着小女儿,她对小女儿远不如对如意上心的,可没想到,明茵还愿意开口求情。
  她哭哭啼啼的双手合十,颤颤巍巍的对着兰庭央求:“对对对,兰庭,你就放过如意这一次,一次就好,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母亲不如不开口,谢明茵叹了口气,转向了自己的母亲,拧眉道:“到了现在,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吗?”
  做不到公平公正也就罢了,这世上其实很少有父母能够做到。
  但着实不该,可着一个人步步紧逼,迫使人家退让。
  长姐若非是被逼急了,按照才回来的状态,是很乐意融入这个家里的。
  谢如意跪坐在地上,从绝望中抬起头,四面环顾,母亲也避着她的视线。
  到头来,求情的居然是谢明茵。
  “滚,”她冲着谢明茵,从齿间挤出一句:“我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
  谢明茵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和长姐要好,可这就是事实,长姐我的亲姐姐,而你不是,你用我的猫来撒气,这件事我也知道。
  今天我为你求情,其一是我心软,其二,我要告诉你,你我长在同样的地方,唤着同样的父兄母亲,但善与恶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与他人无关。”
  谢如意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流泪冷笑道:“你说的轻松,敢情不用你嫁给尚家,你没有被当成工具去联姻,我也想善良,我也是逼不得已好吗。”
  “我的确做不到感同身受,因为被换的不是我,”谢明茵顿了顿,轻轻道:“但是,我能知道,什么是被忽视的难过,我从未选择去伤害你,是因为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也是我对父母的敬重。”
  以前在父母面前,谢明茵从没说过这么多话。
  “我、我不知道,”连氏没想到,自己给小女儿伤害那么大,内疚又悲伤道:“兰庭,明茵,都是娘的错,娘不该偏心,如意她只是被宠坏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是在和你们讲道理,是让你们认清局面。”
  连氏对上兰庭冷淡的双眸,不禁头皮一麻,双腿虚软。
  兰庭何尝不是一腔苦涩,她轻声道:“母亲,您这样,是在要挟我这个做女儿的吗?”
  兰庭越是气定神闲,连氏就越头顶发慌。
  谢明茵叹了口气,她是真没办法了。
  照母亲这么说,长姐怎么可能不生气,越表现出自己对谢如意的爱护,长姐就越能够意识到,自己曾经忍受了多少不公。
  对他们的说辞,兰庭仍然不满,但目的达到了。
  她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道:“我和谢如意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一开始试图混淆我们的身世,有事发生就只想着和稀泥。
  这些都是错的,是非对错,本就应该有清有浊,你们为自己找到种种借口,根本就是不想耗费一丝心力,你们敷衍我们,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回报。”
  连氏只是觉得既然要做姐妹,就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很多亲生姐妹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既然要做家人,还要讲什么是非黑白。
  若是清清楚楚的告知二人,明白自己在家中的位置,也不会有了今天的事端。
  谢如意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兰庭因此与其日积月累积下怨恨。
  而做父母的,仅仅为了省心,一味的偏袒另一方,遇到事情也只会搅混水,谁也不可能安心。
  连氏早已经清楚,自己就是偏心的,她没有办法不偏心谢如意,她养了十多年的如意,即使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在她的心底,谢如意就是。
  而谢兰庭,若她懂事又善良,那就是意外之喜。
  可偏偏她是这样的死咬不放,连氏自然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的女儿。
  她知道,她知道,兰庭没有过错。
  难道,如意就有了吗?
  兰庭大致能猜到,母亲在想什么。
  她回来的太迟了,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她抚了抚衣袖,站了起来,环视周人,道:“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第66章 温柔
 
  天外一层青色的雨帘, 潮气自廊外漫来,压了一天的阴天,在午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宋妈妈。”兰庭讥诮地动了动唇角,却又什么都没说, 只是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一番。
  守在门外等着看好戏的宋妈妈闻声, 抬头张望了一眼, 居然只有大小姐走了出来。
  再细细一听,里面唯有让人害怕的寂静。
  难不成, 老夫人都压不住她。
  “你说, 我该怎么治你的罪?”兰庭兴致缺缺的问道。
  这种小虾米,她并没有什么心力纠缠,此前放任她,也只是想要看一看,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没想到, 可太有出息了。
  宋妈妈哆哆嗦嗦的双手拢裙, 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砖的地上,哀嚎一声:“大小姐, 奴婢错了, 奴婢都是受人指使, 都是柳夫人指使奴婢做的,奴婢可没有害您的心思哇!”
  “你这背主的贱婢,还有脸求饶!”碧釉就先骂出了口,她们这口气,憋得不是一天两天了。
  “兰庭,别走。”连氏跟了出来,她想再求求情, 又不知从何说起。
  兰庭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轻声道:“火泽都没打过我一下。”
  提及那一耳光,连氏这才真正的懊悔不迭:“兰庭,兰庭,娘只是太着急了,娘不是,不是有意的。”
  “娘?”兰庭眼中水光充盈,眼眶发红,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却唇角含笑,慢条斯理的说:“什么娘?”
  “兰庭?”连氏看到这样的兰庭,不禁有些害怕了。
  兰庭偏着头,抬手捋了捋散落的鬓发,继而平静地道:“我从前,是很想要一个娘。”
  连氏听着松了一口气,心想,兰庭还是心软的。
  只有跟在后面的谢明茵意识到了,长姐一贯是不忍不让的性子,即便是对待父亲和母亲,绝对不会退让分毫。
  “呵!”
  果然,只听兰庭突兀的笑了一声,清脆又短促,如同锐利的冰箭,猛地刺进了连氏的心里。
  连氏抬起头,对面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甚至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不是你这样不分是非,偏信偏听的娘。”
  “兰庭,你听娘解释,娘只是关心则乱……”
  “我当然知道,您是关心则乱,”兰庭一边幽幽地说,一边轻轻地点头:“自始至终,谢如意才是您关心的。”
  她早该明白的,连氏从来不缺儿女。
  好端端的过了十五年,怎么会就缺了她这么一个外来的女儿呢。
  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能够得到一星半点的真心。
  她就是没有父母缘分的,自己非得要去强求,这下可不就是自讨苦吃了。
  “想来,您是没有打过谢如意他们吧。”
  连氏听着,也说不出话来。
  谢明茵紧闭着嘴巴,自小到大,母亲都没有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您问我将您视作什么,我将您视为亲生母亲。”
  连氏幽怨道:“你是这样埋怨母亲的吗,觉得母亲刻意对你疏忽,不公允,母亲知道错了还不成吗,哪有子女和父母锱铢必较的。”
  兰庭盯着连氏,笑意越发疏淡。
  这就没意思了,这时候同她这个亲生女儿,还玩什么苦肉计。
  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居然还倒打一耙反问她。
  “不是我觉得,而是母亲做的,就是这样。”
  “我不需要你们的公允,我要听你们的实话。”
  “你,你之前都没说过,叫我怎么信你。”连氏的手攥紧了裙子,暗中咬了咬牙,悔恨交加。
  “从前我不说,是不愿让您不高兴,但是现在,你的心意,与我无关。”
  兰庭:“满意了吗,母亲?”
  “你忍心看到谢家败落,忍心看到我们流落街头?”
  “谢家的荣辱与我有什么关系?”
  连氏被一通抢白,无言以对,只能失望的回去,忽然听清朗的一声:
  “对了。”
  连氏满怀希冀的转身抬起眼,就听兰庭一字一句道:“还有,不是她让给我,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兰庭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将泪意强忍下去:“但是,现在我不要了。”
  连氏一下子心都凉透了。
  她以前从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心怎么会凉呢。
  现在她切实体会到了。
  空洞的,无助的,绝望的。
  这就是她此时的心境,明明还好端端的活着,你却知道,有些东西你终其一生,再也得不到。
  谢明茵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走开,才追了上来:“长姐,请留步。”
  “嗯,你要说什么吗?”兰庭问道,心里恶趣味的想,莫不是为了侯府来讨伐她。
  谢明茵鼓足勇气,尽量轻声询问道:“我只想问你,如果没有薛大都督,你还会像今日这样吗?”
  听上去似乎在故意挑衅一样,但她的确好奇,也是诚心发问。
  “嗯?”兰庭扬了扬眉,笑道:“你不会以为,当初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回到侯府时,就想着靠大都督吧。”
  “难道……不是吗?”谢明茵犹疑地问道。
  她喜欢长姐不假,但她想不出其他理由,除了大都督之外,能让长姐这样底气十足。
  兰庭稍微放轻了声音:“你可知,在红湖寺,我就能让你们失去一切。”
  谢明茵悚然一惊,那时候他们惶恐无依,谁会注意一个长姐呢。
  “长姐,你恨我们吗?”
  兰庭当然有过一星半点的期待,薛珩能给她所有的关爱,可那也不是一个家,不是她想象中的家。
  “不,我不恨。”兰庭嗓音清微,目光掠过眼前所及,最后,垂了垂眼睑:“什么都没有了。”
  谢明茵看着长姐撑伞离去的背影,失神的想,他们这是何必呢。
  走到这一步。
  但这一切,又仿佛是必然的。
  风雨潲潲,雨打树叶,谢明茵打了个寒战,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到一种可能。
  在长姐心里,谢家人的喜怒哀乐,根本不重要。
  她唯一在意的、想要的,只是要这些人,为她营造出一种假象,要他们其乐融融,陪着她“玩”。
  这个猜测,令她不寒而栗。
  倘若是真,在长姐眼中,他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泥娃娃吗。
  长姐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侯府终会有求于她。
  她拿他们当什么?
  想到长姐方才所言,谢明茵才漫起的火气,就被一盆冷水熄灭。
  红霜跟在旁边撑着伞,瞧着大小姐的方向,越走越不对。
  一直到了二门处的折廊下,她正要出声提醒,就听见兰庭吩咐道:“备车,去大都督府。”
  “小姐,这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咱们别出去了吧。”红霜犹豫道。
  她莫名有种错觉,小姐一旦踏出门就不会再回来了。
  兰庭厌怒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红霜见到小姐冷然的目光,下意识退却一步,喃喃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请大小姐稍等片刻。”
  红霜离开后,兰庭望着廊下的玉簪花,兀自嗤笑,眉眼却变得有些低落。
  “小姐,您怎么了?”碧釉小声地探询道,她隐隐有些害怕,小姐可别是气坏了。
  兰庭望着雨帘幽幽道:“我只是在想,我居然还嘲讽章氏,谢如意会不会选她,竟然未曾想过,我的母亲,又会如何抉择。”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这怎么能一样,碧釉嗓子哑然,张了张嘴,想要劝解一二,可想到今日的一切,只能默不作声。
  大小姐是小姐啊,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章氏这起子卑鄙妇人,怎么能与大小姐相比。
  连氏没有选择相信她,她听到谢如意出事,就认定了她包藏祸心。
  宋妈妈是谁,她相信宋妈妈的胡言乱语,也不愿心平气和的来问一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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