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真千金——水上银灯
时间:2020-10-17 09:53:52

  姬渊陡然眸光冷厉阴狠,倾身而至,冷声道:“师父留着我,就是为了杀你。”
  可是,他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悬殊。
  纵然陆崖有所保留,薛珩仍然是被他承认的得意弟子。
  “杜维生与重逢,将你视为旧日兄弟手足,与你惺惺相惜,你却心狠手辣,将他残杀致死。”
  “我根本不信什么惺惺相惜,亦敌亦友,与我同道者,才是朋友。”
  姬渊横手一扫,撞上了他的刀刃,讥诮道:“我看是朋党吧!”
  “与我殊途者,便是敌人!”薛珩话音未落,双手握紧了刀柄,凛冽如寒芒的刀锋,自眼前一闪而过,咄咄先至。
  刹那间,半截刀刃,没入了姬渊的腰腹。
  “你输了,师兄。”他倏然翻手,将横刀一撤一转一撇。
  姬渊踉跄退后几步,不敢置信地捂着血水淌出的腹部,持刀勉强站稳身形,白衫染血。
  皓月之下,薛珩的手中长刀,投下纤细的阴影,鲜红的血顺着雪芒般的横刃斜斜倾洒,落如斑斑的血色梅花。
  “好,好,好,好一个忠君爱民的大都督。”姬渊却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悲呛入骨,砰然倒地。
  薛珩收刀入鞘,依旧伫立阶前,淡漠的看着姬渊的尸身片刻,似乎无动于衷,又仿佛在进行无声的哀悼。
  他们本是同门,但最后却是相反的立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们,该要负隅顽抗吗?”他侧了侧头,看向了旁边的一干人等,原本锋利的眉眼在柔辉之下,竟然显得如春山之月般隽雅起来。
  这时候,余下的人才想起来。
  这个人,可是杀了自己的师父陆崖的人。
  和姬渊比起来,足以并肩的丧心病狂。
  得到的答案,是群龙失首后的乱头苍蝇,根本溃不成军。
  兰庭就这般望着他,微微抿紧了唇瓣,将所有的酸涩付诸眼眶,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尚且负伤的痛楚。
  是的,答案就在第一眼,薛珩很早很早就知道。
  他会在再次见到她之时,彻底融化沦陷。
  所以,即使为她送去各种东西,他也不敢亲自露面,不敢看她一眼,一再避开与她谋面的机会。
  “兰庭,”他原本清越的声线,此刻哑得不像话,仿佛仍在极力克制隐忍着,却不自觉的,以唯有他们熟悉的扶桑话道:“过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薛·flag小能手·珩:打死不见她.jpg
见到女主后
薛·打脸小能手·珩:亲自接你回家
 
 
第83章 爱恨
 
  秦怀龄一面踏过厮杀而后的尸体, 一面由人接引,阔步往露台这边而来。
  “薛兰庭她……”秦怀龄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在皎洁的月辉之下,奔向孤高身影的的另一个纤细人影, 裙裾飞散, 宛若绚烂之花。
  “真是……妙不可言啊。”
  他略略仰头望着这一幕, 唇角蓦然扯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种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 随后有些莫名欣慰的, 说出了这句话。
  可惜,巴陵没有看见。
  “殿下,您说什么?”后面跟上来的孙桑海见他驻足,也不敢越过去。
  秦怀龄转过身, 有些微妙地抿住了笑意, 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去搅扰了。”
  “这样抱你, 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薛珩先松开了手,似是从未有过嫌隙一般,熟稔地伸出手指, 抚了抚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回过神来后, 兰庭呐呐不知如何说, 从他怀中退出来一步,触及他的目光,略微侧过身,将受伤的肩膀藏了起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兰庭欲言又止,但是伤口阵阵袭来的抽痛,以及虚弱的眩晕感, 让她感觉不太妙:“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本也不该牵连你的,你可还好?”薛珩对她摇摇头,若非因为他的缘故,姬渊还不至于拿兰庭作为诱饵来威胁他。
  “我没事的。”不过,说完这句,身心俱疲的兰庭就倒了下去。
  “兰庭!”薛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又不敢动她受伤的另一边,只能将她半拥半抱了起来。
  她唇色泛白,受了伤后不仅没有上药,又吹了半夜的寒风,被姬渊狠狠地来了一下,早就快顶不住了。
  幸而还有随行的医官活着,姬渊只是让人将他们打晕关了起来,可能也是留着后备用的,侥幸留下了一条命来。
  医官很快为兰庭诊治,反倒是兰庭中途睁开眼,满目疲倦,又很快阖上眼就睡着了。
  “巴陵!”秦怀龄没拦住巴陵公主,就任由她冲了进来:“兰庭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刀上有毒,太卑鄙了这些人。”
  她义愤填膺过后,医官才敢站出来,低着头回禀道:“县主只是失血过多,加之数日水米不及,又受了内伤才会昏迷。”
  “真的吗,怎么可能会有内伤,这伤很严重吗?”巴陵公主经此一事,对带来的这些医官,倒是有些疑神疑鬼,不想让他们来给兰庭开药,但是有没办法,语气不善地问道。
  水米是因为姬渊提供的饭菜,她们委实是不敢多吃。
  她问一句,薛珩的眉间就紧皱一分。
  医官自然也听出来了,一边暗自叫苦,本以为是个好差事,谁知差点命都没了,这会还要被公主诘问,一边诚诚恳恳地回话,哄着这位难缠的公主殿下。
  还是三皇子看不下去了,打断了巴陵公主,以目光示意了一下沉睡的薛兰庭:“与其问这问那,不如让她好好的歇息吧。”
  巴陵公主看见昏睡中的兰庭,气息匀称,可能因为伤口作痛,微微敛着眉头,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本宫要随皇兄回去了,若是兰庭养好了,烦劳大都督告知宫里一声。”临走前,巴陵公主格外郑重地叮嘱了一遍薛珩。
  这些话本不需要她说的,薛珩听出了她的别有用意,垂了垂眼帘,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泯然应是。
  巴陵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从房间里出来后,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感触,秦怀龄对女孩子莫名其妙的泪意有些迷惑:“你这是怎么了?”
  巴陵公主:“我为兰庭难过啊。”
  秦怀龄因为此时一身轻松,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难过的,她不是好端端的吗,过两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皇兄你什么都不懂。”他根本没看见兰庭受伤的那一刻,巴陵公主忿忿不平地想,否则,皇兄根本说不出这么轻飘飘的话。
  “你看你,别人的家事,你胡乱气什么?”秦怀龄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妹,倒是每天为了薛兰庭的爹娘生气,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巴陵公主昂起螓首,振振有词道:“怎么就不行,她对谁都是真心实意的,不图回报的,谁对兰庭好呢,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求我照顾她相识不足年余的妹妹,这样的兰庭,却有那样狼心狗肺的家人。”
  秦怀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却不点破巴陵公主的天真幻想,薛珩本来就不是什么纯粹的人,薛兰庭耳濡目染,鬼才信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也就他们这位小姑奶奶,把人人都当成和她一样,天真无知。
  薛兰庭是贪心,她贪别人的真心,秦怀龄轻轻一笑,那自然是得不到的。
  但不算太亏,千回百转,哪怕已经斩断的退路,也依旧是她的退路。
  薛兰庭这个人,可真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幸啊,所有的不甘与被辜负,都会得到另一个人的呵护,都不会落空,哪怕这个人与她是仇人呢,哪怕她曾经伤害了他。
  巴陵公主已经被三皇子护送回宫了,其他的将领留下来,负责清剿剩下的余孽,兰庭身体的缘故,不宜马上打道回府,薛珩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兰庭醒来时,正是房中暗淡时,借着窗外天光才看清,火泽卸了软甲战袍,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脸上的青痕似乎才刮过胡子,眼下一片淡青色,伏在床边守了她一整夜。
  这岁月静好的时刻,令她险险垂泪。
  她以为,已经苦尽甘来,以为一切都好了起来,没想到,所谓的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
  她想伸出手碰一碰他,就在这时,薛珩睁开了眼,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我……”兰庭无所适从,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倚着枕头坐起来一些,缓缓吐出一息,将痛觉渐渐散去。
  她不太敢多说什么,也不想让薛珩开口说话,现在,可能薛珩的一句简单的话,足以使她一朝崩溃。
  薛珩沉默了半晌,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思忖什么,兰庭被他看得不甚自在,倍觉煎熬。
  她才要开口,就见他眉眼漾出笑意,唇齿微动,却问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倘若,我要娶一个姑娘,你会如何?”
  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然而,兰庭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脊背僵硬,乃至于那股让她不舒服的痛觉,也如猛地如潮水褪去了。
  她只是将薛珩定定望住,带着一点怔忪,艰涩地问道:“你……有心仪之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有些话,看似只是一句的事情,可恰恰是这一句,重于泰山。
  薛珩点了点头:“是,所以,你会如何?”
  “如果你娶了心仪之人 ,我还能如何?”兰庭扪心苦笑,此时问我,叫我如何自处。
  她看着薛珩,千言万语说不出,世上那么多人,谁能说她就一定会遇上第二个,他在眼前,她却求而不得。
  “是傅小姐吗?”兰庭还不知道,傅家此刻,已经被薛珩搞得人仰马翻,焦头烂额,她口中的傅若潇,也从千金小姐的位置跌了下去。
  薛珩没有否认,兰庭当他是默认了,勉强笑了笑,又低下额头。
  他依旧追问她:“如果我娶了,你会如何?”
  “你想我怎样?”兰庭莫名的攥紧了手指,抬目咬牙朝他问道。
  如今的薛大都督,已经名利双收,自然是该成家了。
  她甚至没有任何的立场去阻拦,已经亏欠他良多,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心,去坏了他的亲事。
  也许,她只是有些自私,不想失去这个曾经满眼自己的火泽。
  薛珩目光如水,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同我一般,好生珍重善待她,让她不要为人所伤,不要被人所轻贱。”
  兰庭像是个乖顺的孩子,也并不打算反驳他这一句,反而在沉默过后,发誓一般地道:“我会对她同你一样,一样好好对待她,也不会打搅你……和她。”
  她知道,对于薛珩来说,能够拥有家人,曾经多么弥足珍贵的事情。
  她这话并非随意敷衍塞责,而是郑重的允诺,若是火泽娶了旁人,她自然也不会再强求什么。
  她很平静的想,将所有沸腾翻滚的滚水压抑了下去,又从眼眶里化为了温热的泪水,顷刻间便要滚落下来一般。
  如果不是她,也许薛珩早就建功立业,而不用为她付出这么多不该有的。
  “好极了,”薛珩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道:“那么,你就好好地对待你自己,对了,我们大概需要一封新的婚书。”
  兰庭霍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满面惊愕,张嘴欲言,却哑然失语。
  “你说这话,是为了安慰我吗?如果是,那我不需要。”她有些固执又较真的问道。
  这听上去,仿佛有些无理取闹,但是,正彰显了她心底的不安与挣扎。
  薛珩展眉轻笑:“我何曾欺骗过你,从前不曾,今日自然也不会。”
  每次临出战前,她在家门口送他,他都会说:“我答应兰庭,一定会平安回来。”
  此时,兰庭就会变得格外不好哄,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就是拉着他的缰绳。
  他露出白色牙齿,笑得灿烂,抬起她满是不舍的小脸,俯身哄她:“笑一笑,别让我出去想起你,就是张小哭猫脸啊。”
  兰庭破涕而笑,埋头在他臂弯里蹭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目送他离开。
  每一次,他都没有骗过她,他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很小很小的兰庭,成了大姑娘。
  而薛珩也逐渐步上高位,换了许多的宅子和府邸,他们从在市井间,摸爬滚打一路到了如今。
  他英姿焕发,他满身伤痕,他城府渐深,不复往日的朗然少年,多年的征战,成就了权倾朝野的薛大都督。
  唯一不曾变过的,是他与兰庭的不离不弃,休戚与共。
  “我今日,俱是肺腑之言,并非出于任何目的。”薛珩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
  就在兰庭安静的,沉浸这久违的温柔时,突兀地听他问道:“你方才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兰庭略微不解地抬起头,春山微蹙。
  “我逼问你时,是不是突然特别恨我,但你知道,我没有错,所以,你给了自己各种理由怨我,甚至连自己都迁怒。”说这话之际,薛珩没有看她,而是在平静地陈述。
  一丝一缕都被剖析无余,直令兰庭哑口无言,她的确说不清缘由的,生出一缕恨意来,又埋怨他明知自己不想接受,却还这样说出来。
  难道,就不可以欺骗隐瞒她,而非这样直白。
  最后一片静谧之中,薛珩才掀起眼帘,看着她淡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我就是这样恨你的。”
  “这应当是没有错的,我该告诉你的。”兰庭六神无主,无法再应对他的任何目光,只是声音低微,极力辩解道。
  “可你不该以这种方式,你把自己的懦弱,变成了对着我的刀。”薛珩目光平缓绵长,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绷紧,咬牙道:“当初,你何尝不是在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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