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学那会儿就在附中名列前茅,不似宁佳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霍钦对待学习的认真和严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缘故上了航空大学,宁佳书估计会在哪本学术期刊上瞧见他。
宁佳书没定性,学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便腻味了,偏男人教得认真,怕她考试不合格,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提休息。
加之这家里实在太干净了,连阳台上盆栽的泥土边缘线都擦得整整齐齐,几根绿萝赏心悦目地随空调传来的暖风摇曳,想起下面那堆蟑螂,宁佳书便打消了回去午休的心思。
饮饱思淫欲。
宁佳书吃饱之后,发觉室内的暖风舒服得让人连毛孔都发痒,她拄着下巴,看桌子对面的霍钦。
男人低头看书,睫毛半垂,一边跟她说话,话里内容是什么宁佳书没细听,只是那温和低沉的嗓音,像是给小孩子讲故事一般,抓得人温痒酥麻,挠心挠肺。
即使在室内,他的领子也仍然系到最后一扣,外边套了毛衣,黑发落在额间,眼睛和眉形都生得漂亮,极简的精致,非要比方,那就是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天生带了股仙气飘飘,禁欲冷淡的味道。
从十来岁到二十来岁,无论什么时候,她最吃的颜果然还是这一口,仅看着,心脏就蠢蠢欲动。
她想扒他的衣服了。
“你平时跟豆豆这么讲课,她能专心听吗?”宁佳书轻声问。
霍钦抬头,似是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维跳跃怎能有如此大的跨度,“她听课和你一样没定性,我一般拿卷子给她做,遇到不会的题再问。”
“那我也想做卷子。”宁佳书拉着凳子坐到霍钦这一边,手搭上他肩头,小声道,“老师,你出卷子给我做吧。”
霍钦的耳朵很敏感,被热气一染,便晕开了绯色,他试图让宁佳书坐正些,“你认真听课,不用做卷子。”
“可我没定性呢,你刚刚讲的我都没听进去。”
“那我重新给你讲。”
“我不。”宁佳书揽上他的脖颈,声音懒洋洋的又爱娇,轻咬他的耳朵,“听腻了,我就要做卷子。”
敏感点被柔软的热气包含,所有感官一瞬间被刺激顶峰,像是许多小爬虫在吮骨头。
“别闹。”霍钦试图保持理智,“现在还是清早。”
“窗帘拉起来就不是了呀。”
宁佳书眨眨她秋水湖光一样的眼睛,无辜又纯净,不像邀人共赴床榻,反而像邀人一起去上学那样坦荡。
霍钦的书房椅子没有软垫,硬梆梆地半点不舒服,宁佳书干脆起身,顺势坐在霍钦腿上,抬手解男人领扣。
霍钦喉咙动了动,捉住她的手,“佳书……”
宁佳书收回手,“既然如此,那好吧,我不动了。”
余光瞥见霍钦眼中忽而出现的怅然若失,她才翘起唇角来,“既然你不肯考我,那我考你好了,答错一次解一颗扣子。”
她回身哗啦哗啦翻书,挑了个重心包线图指给他看,“参考图4.18,该飞机以最大重量着陆时,其安全重心范围是——请一分钟内作答。”
这是个选择题,选项都在背后一页,霍钦伸手要去翻页,宁佳书故意倾身咬了下他的嘴巴,霍钦还要说什么,宁佳书的舌尖已经趁机灵巧地滑进去,与他缠绕。
直待一分钟过了,才在他脸庞边气喘吁吁提醒,“一分钟过了,你自己解扣子。”
霍钦愣了愣,手终于还是抬起来,解开领扣。
前极限0.8%MAC,后极限是26.8%MAC。
就算不看选项这答案他也记得,不过女朋友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宁佳书玩上瘾,又翻出下一题。
十来分钟过去,霍钦的衬衫解到最后一扣,阵地也从椅子转移到了书桌,脱下来的白毛衣滑落在地上。
“你这个人,整天就假正经。”宁佳书垂落的小腿在书桌边上晃悠,拿指尖戳他鼻子。
那些基础的理论考试指导教程,他都不知道在哪百八十年前就已经倒背如流,衣服怎么解到最后一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霍钦苦笑。
宁佳书就爱这样,戳人最心底然后赤裸裸戳开,玩在掌心里。
他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黑沉沉的,急迫得可怕,宁佳书这会儿反而推搪起来,不肯脱裙子,磨人道,“我冷。”
“我去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男声低沉又嘶哑。
“开空调也冷。”
霍钦就要抓狂了,他不想再让宁佳书看见自己的神色,下巴抵在女人侧脸庞,温柔得几近哀求,“佳书,听话。”
“刚才还说我胡闹呢,现在又叫我听话,我要听哪句好呢?”
两人的情况倒是和刚才来了个颠倒。
第46章
宁佳书吊足了人胃口, 磨蹭的时间里, 还抽空把霍钦发心最长的一部分头发绑起来, 编了小辫,霍钦难得任她摆弄,禁欲的脸搭配那小揪, 简直是令人窒息的反差萌。
在男人答应她拍照留念的无理要求之后,宁佳书终于肯屈尊降贵反手摸索着去找裙子暗扣。
霍钦心肺都要堵着冒火了,才见她眼睛亮起来,“找到啦!”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就在宁佳书话音刚刚落下, 公寓的门铃炸雷一样响起来。
“谁啊?”宁佳书皱眉不高兴。
谁这么会挑时候?
“不知道。”
这栋楼里认识霍钦的人还挺多, 她前几天还给一个大清早来借调味料的邻居姑娘开过门, 门才开那姑娘就是一副遭遇晴天霹雳的表情。
宁佳书直接大方地把整袋香辛料都借给人家, 并温柔地叮嘱不用还了。
莫不是又来?
唇齿相依缠绕, 宁佳书试图朝门口看一眼, 又被霍钦扳回脑袋,百忙中拨冗, “都不知道是谁就别管了,按够了门铃他自己会回家了。”
宁佳书也是这么想的,几分钟后,门铃声果然停了。
本以为门外的人已经作罢,霍钦刚刚抬手想将宁佳书抱回卧室,茶几上充电的手机铃声接着唱起来。
“你还把手机号码都给人家了?”宁佳书皱眉。
霍钦反应半晌才意识到她发作的是哪回事,宁佳书几天前就已经盘问过一次了, 事实上,工作这么忙,要不是电梯连碰过几次,他压根不知道那姑娘是他邻居。
清楚他在休假,会找上门,还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人就那么几个。
“我去看看。”
宁佳书被扰得烦不胜烦,抱着他的腰线,最后又捏了一把,“那我在卧室等你,你要快点把人打发走哦。”
男人匆忙穿衣服的空儿,宁佳书拢上衣裙,路过时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来电显示,眼睛瞬时瞪大。
匆匆跑道门口那儿看了一下猫眼,回头怔道,“霍钦,你妈来了。”
霍钦正在系腰带的手一抖,闻言差点没站稳。
书房桌上的书四下散落,客厅也是一片狼藉,弥漫着宁佳书的淡香水味,两人喘息未匀,衣衫不整,这种情况任谁进门都能立刻猜到在发生什么。
“佳书,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再开门。”
男人定了定心绪,收整她落在地毯上的衣物。
宁佳书匆匆从玄关回来,接过衣物往室内走,却被霍钦拉住手腕,“你要去哪儿?”
“躲啊,难不成等你妈看见我?”
“躲来躲去不是办法,正好借这次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开什么玩笑?”宁佳书压低声音,惊恐地甩开他的手。
霍钦却似乎为她激烈的反应愣住了,“那还像上一次一样吗?让你躲在浴室或者衣柜里?”
他摇头,“佳书,我不想让你受这种委屈。”
霍钦君子坦荡,光明磊落,躲人衣橱浴室这种行径是生平第一次,她就知道他一直记心里。
她只能缓下声音安抚,“霍钦——你想啊,这种情况见面,你妈对我能留什么好印象,还是下次再说吧。”
霍钦到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客厅收完,开窗通风,目送宁佳书进卧室,又见她忽然跑回来,踮脚将他发心的橡皮筋解开,用五指理顺。
见他的眼睛还是黑沉沉闷闷不乐,仰头揽着他撒娇,鼻音问询,“别生气了,嗯?”
霍钦叹了一口气,别开眼睛,“嗯。”
宁佳书在主卧的洗手间里,一边背手系扣,心里一边疯狂吐槽,上回被她妈堵个正着,这次又被霍钦他妈堵个正着,这都是什么倒霉事。
宁佳书没料到,门外的人除了霍母,居然还有和畅。
霍母约了与小姐妹打牌,去玩之前过来看看儿子,小姐妹非要儿子送她一程,和畅这孩子也热情,说反正顺道,干脆一起上来了。
“钦儿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按半天铃,要不是听见手机响,都要以为你不在家了……”
霍钦:……
他正飞速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理由,又听霍母已经帮他找到借口,“是不是没睡饱倒时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霍钦赶紧顺势点头。
霍母伤心叹一句,“你这孩子,怎么总这么苛待自己,飞这么多班,跟个苦行僧似的……”
霍钦不接茬,转身给两人倒水。
霍母抽了抽鼻子,她进门便嗅到了客厅里的香水味,女孩子用的,尽管淡得不易察觉,但她对气味敏感,还是闻到了,问道,“豆豆又来找你补课了?”
“嗯,昨天来过。”
“这个疯丫头,在学校不好好学,往你这儿倒跑得勤,你工作这么累得多休息,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下次再过来,你就多拿几张卷子给她做好了。”
霍钦将开水冲进茶杯,和畅进厨房帮他端水,余光瞥见了洗碗池边的两个早餐餐盘。
半杯鲜打的牛油果牛奶放在流理台边。
那是宁佳书的喝法,当年追她的男生基本都知道她这个习惯,纷纷学了打来喝,却习惯不了那味道。
“佳书今早来过了?”
何止来过,现在都还在。
霍钦心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将牛奶杯子用保鲜膜包起来,塞进冰箱。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和畅心中柔肠百结,这句话像询问,又似乎是陈述。
霍钦没吱声。
“我就知道。”和畅语气复杂。
“对不起。”
霍钦终于回头看他,“和畅,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顾不了这么多,是我太自私。”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咱俩一块儿长大,做这么多年兄弟,我还能为这事跟你翻脸打一架?”
和畅别开眼,开口艰难,“更何况,从来都是她选择了你。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当年她跟我能玩儿到一块儿,都是沾你的光。”
和畅越说越难受,“但我就是想不通,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你们怎么还能走到一块儿去,不是都说她不吃回头草吗?”
“对不起。”
“别TM再跟我说对不起了,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对她好点,别让她伤心,也别让她再把你给甩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她是真喜欢你,就只对你这么认真。”
霍钦很想问问他是怎么分析的,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可是瞧着和畅眼里的痛苦挣扎,还是把这个欠扁的问题咽了下去。
两人端着茶水出门,只见霍母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
宁佳书还在里面呢!
霍钦大骇,“妈,你做什么?”
霍母把手上的衣服拿起来晃晃,“我看你的外套和毛衣都放沙发上,想帮你挂回去衣柜里。”
“不用了,我还要穿。”
“没事,都皱了,我就帮你熨一熨,你也好穿出门。”
“妈,我可以自己来——”
就站在霍钦身边,和畅鲜少见这兄弟这么大反应,他是真的听到了他急促的气息,定睛往那扬起来的衣服上一看,便瞅见了白毛衣上一缕红痕。
他纵是再迟钝也稍微反应过来,那是女孩的口红印,或者……还是宁佳书的。
“阿姨!”正好手机不知进了一条什么信息,他假意拿出手机低头看消息,“我妈她们聚齐了,就缺你呢。”
“这么快?”霍母信了,松开门把手,衣服搁在沙发上往回走,“那我现在过去吧,她们等久又要议论我了。”
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回来。
霍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歪头,从儿子手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倒给她的水。
“我儿子倒的水都是甜的。”霍钦笑眯眯将茶杯放回去,“钦儿,妈妈走了,你要是没睡够再多睡会儿,记得要好好吃饭。”
“好。”
公寓门上锁,霍钦一颗心终于落定。
他低头给和畅编辑了条感谢的消息,和畅的消息很久很久才回过来。
——别谢我,又不是为了帮你。
他盯着消息看了许久,打开和畅的头像。
和畅的朋友圈对所有人改成三天可见,与宁佳书有关的那些动态,也都不见了。
分开的那几年,尽管霍钦不闻不问,却总是能从那些动态里获知宁佳书最新的消息,而现在,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和畅都删掉了。
把霍母送到目的地,和畅没跟着上楼去,就坐在驾驶座里,打开手机,从宁佳书出现的那一天起细细看起,看完一条,然后删掉一条。
他没有理由再留着这些动态碍人眼。
事实上,就算不删,那些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光,为她开心的每一天,为她做过的每一件傻事,全部都是最深刻的回忆,他很难再将之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