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呢?”齐春锦回头问。
嬷嬷笑道:“奴婢今个儿是特地来接姑娘的,今日请三姑娘到府上玩。”
“啊?不去逛街了么?”齐春锦顿时失落了。
嬷嬷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齐三姑娘大抵不懂得,邀她去府上意味着什么吧?郡主打小就没什么朋友,说得上话的,也就凤阳郡主、王家姑娘……如今请齐三姑娘到府上玩,便是当真将她纳入最亲近的范围了。
旁人若是知晓,自然也会对齐三姑娘高看一眼。
果然还是小姑娘!
嬷嬷心道。
心里头惦记着的都是玩与吃,没有半分功利心。
“齐三姑娘想去街上?”嬷嬷问。
“唔,想买一些东西。”齐春锦含糊道。
嬷嬷点了下头:“那便依三姑娘的,咱们先到王府,再去街上。”
“嗯。”齐春锦抿唇笑了下。
不多时,马车便接上了云安郡主,一并往街上去了。
往常她们多是坐在马车里,瞧外头是个什么模样,多是过过眼瘾,偶尔再过过嘴瘾。今个儿嬷嬷给她们准备了帷帽,便能戴上下马车走一走了。
嬷嬷道:“郡主与姑娘身份贵重,还是遮去面容好,免得叫一些蠢人冲撞了。”
齐春锦点了下头,又摇头道:“郡主是,我的身份却算不得贵重的。”
她在定州时从未戴过这个。
嬷嬷但笑不语。
心道,若是没猜错的话,将来兴许是要比郡主贵重许多的。
二人下了马车,先往街边的董家果子去了。
“买些吃食,咱们才能走得更远。”齐春锦道。
云安郡主附和地点了点头,等拎上果子,才一路拐向了旁边的……点心铺。
“这个好看吧?”齐春锦指着兔子包,问。
云安郡主点头:“好看,一定也很好吃。”
齐春锦由己及人。
心道,我同郡主都这样爱吃的东西,摄政王想必也会爱吃的吧?
她当下掏出了自己那块还未捂热的碎银子,叫掌柜包了两个兔子包给她。
有了这个在先,齐春锦一下仿佛被打开了思维的桎梏。
摄政王连金裸子都送出手了,他比我有钱多了。
他也不缺什么?
我便将我爱的,都买给他好了。
嬷嬷便眼瞧着她们进了一家又一家的吃食铺子,与平时倒也没什么两样,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锦儿,你买这样多,是要带回家吃吗?”云安郡主忍不住问。
“不是的。”
云安郡主双眼亮了亮:“那想必是……”
“给你王叔的。”齐春锦道。
云安郡主还当自己听错了:“给谁?”
“你齐王叔啊。”
云安郡主难掩失落。
原来不是给我的。
她忍不住道:“王叔不爱吃这些玩意。”
齐春锦想了下,道:“不能这样断言,兴许只是他没尝过呢。他也是人,也要吃东西的。好吃的,他定然也会喜欢。”
云安郡主都险些说,王叔不是人了。
她憋了憋,最后只挤出来一句:“王叔不是平常人。”
齐春锦又想了想,道:“那我再买些别的给他吧。”
云安郡主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的意思明明是叫齐三姑娘,不要给齐王叔买东西了!
齐春锦转眼就又瞧见了一家铺子,于是赶紧进去了。
这头的酒楼里。
小侯爷突地道:“小兔子。”
旁的人惊讶道:“小侯爷说什么?”
小侯爷看向周旭:“你那小兔子,上回是要给她不是?如今还在我府里养着……”小侯爷越说越是气:“一天还得拉七八顿屎。难怪人小姑娘不要。谁受得了这么个屎球啊?”
周旭却没留心小侯爷后头都说了什么,他已经起身走到窗前,往下看去。
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刚才铺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只风筝,另一只手提了些吃食,与云安郡主一并上马车去了。
这就走了?
周旭不自觉地抓紧了窗框。
这时少女兴许是有些馋了,便悄然掀起了帷帽的一角,然后弯腰从云安郡主的手中咬了一口。
粉唇雪肤,红色的耳坠子,更衬得她面如桃花。
周旭的呼吸滞了滞,总觉得她变得更美了一些,一日比一日更长开一些,更有了从前没有的几分风情。
等周旭再回过神的时候。
马车已经远了。
因着要到齐王府送东西,马车便一路往齐王府去了。
“这个时辰,齐王叔应当在宫中。”云安郡主道:“我们就不用怕了。”
齐春锦点了点头。
一会儿交给那个叫成湘的护卫便好了。
马车很快停住。
嬷嬷掀起了车帘,云安郡主也探出了头。
门口的护卫有些惊讶,连忙进门去报了。
“郡主。”成湘走出来拱手行了礼。等他再仔细一瞧,那后头……还有个齐三姑娘?果然,如殿下所说,这二人在一处。
成湘便又唤了声“三姑娘”。
“可是有事要寻殿下?”成湘问。
云安郡主连连摆手:“是锦儿。”
齐春锦探出头瞧了瞧,没有瞧见摄政王的身影。
她这才钻出马车,将那些玩意儿统统往外拎。
成湘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做什么?
“喏,这些,都给齐王殿下的。”齐春锦细声道:“多谢殿下赠我乔迁礼。”
说罢,齐春锦还有一丝心虚。
今个儿碎银子不够,她还挪用了一颗金裸子呢,虽是没花光那一颗,但到底也是借花献佛了。
成湘惊在了那里。
头一回……头一回见着这样与殿下有来有往的。
“是、是,多谢齐三姑娘。”成湘磕巴了一下,随后连忙将那些东西都接了过来。
“那,那我便走了。”齐春锦被谢得还有些脸红。
若是论起来,还是摄政王给的荷包更贵重。
成湘一急,连忙道:“且、且慢,姑娘同我说说,这里头都是些什么?”
他对这里头有什么自然是不感兴趣的。
只是门内还站了一位主子。
今个儿摄政王似是不大高兴,因而下了朝便直接归来了,几个内阁大臣又遣人来请,也没能将殿下请过去。
成湘可不想再在这时候,将主子给得罪了。
“是些吃的……”要说起这个来,那齐春锦可就不困了。她能同人唠上一天一夜……
成湘压根没仔细听齐春锦说了些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再久些,再待久些,好叫殿下多瞧两眼……
门内。
宋珩立在那里,齐春锦看不见他,他却能将齐春锦的模样瞧个分明。
梳着十字髻,脸颊旁发髻垂下,勾勒得面庞楚楚动人。红宝石的坠子,更衬得她肤白赛雪。若是点在眉心,想必是更动人的。
宋珩喉头动了动,心中越发沉甸甸的。
她又怕他。
连梦也不愿梦见他。
可她偏又懂得如何讨好他,梦中是,眼下也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巴巴地送了东西来给他。
谁人不知摄政王手握权势。
从未有人觉得他缺了什么。
偏她又大着胆子来了……
当说她是胆小还是胆大?
宋珩定定地盯着她,梦中的记忆又被勾出了一些。
他喉头一动,忽地有些不悦。
成湘怎么与她说了那样久的话?在围场上也是这般?
成湘立在那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想着应当差不多了吧……背后就突地一寒。
成湘浑身汗毛直立,不敢再久留,匆忙告了辞。
齐春锦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才返身回到马车中。
齐春锦道:“原来成护卫也爱吃点心。”
云安郡主:“是吗?”
齐春锦点头道:“嗯,那想必摄政王也会爱吃的。”
成湘连忙进了门,到了宋珩跟前,将自己隐约记得的那些食物的名字,都说给了宋珩听。
“她买的全是吃的?”宋珩垂下眼眸,扫了一眼。
“是,也不是,还有一面风筝。”成湘说罢,也觉得有几分好笑。这齐三姑娘怎么不是爱吃的便是爱玩儿的?连风筝也要送?
宋珩眸光沉沉,嘴角冷硬的弧度却是慢慢软化了些。
成湘道:“啊,还有,三姑娘说,这是谢殿下的乔迁礼。这三姑娘倒是个极为记恩的人……”
宋珩眼瞧着有些放晴的面容,腾地一下又沉了下去。
成湘讪讪住了嘴。他又说错了什么?
宋珩将那些玩意儿拿在手中,冷冷地转过了身,身上还带出了一分肃杀气。
她就这样不想同他扯上关系?
便是连他送了乔迁礼,她也要忙不迭地还回来?
成湘张了张嘴,想说,若是殿下不喜,属下便将那些玩意儿扔出去。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便见摄政王突地回过头来,眸色深沉,面带冷意,口中却是问:“你可知风筝怎么放?”
成湘:?
齐家大房里,齐语柳还是被退了亲事。
林氏气得直哭。
上下一片乱糟糟的时候。
京城中,围绕在那一圈儿的最是权势富贵的各大府邸,却是突然望见齐王府中飘飘摇摇升起了一只……风筝?
风筝?
第25章
摄政王在王府里放风筝了!
摄政王放风筝了!
京城里但凡叫得上名号的王公贵族、文臣武将,莫不都开始琢磨起了,这个中有什么深意?
那怎会没有深意呢?
以摄政王的性子,岂会玩这样孩子气的玩意?
必是有深意的!
兴许还与前几日摄政王不悦有干系。
只是任他们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来,摄政王放风筝有何深意?
那风筝上画的图案,还是一只兔子!
等宋珩入宫,便连太皇太后也问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齐王何时喜欢上了兔子这小东西?你去狩猎,也没见你带些活物回来养着。……你要真喜欢,从宫里御兽坊带些走?”
宋珩闻言,便知是被旁人瞧见那只风筝了。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宋珩道:“只那一样不大相同。”
“这风筝有什么不同?”太皇太后知他心下最怀念的,其实是前些年的军中生涯,便道:“莫非是与什么排兵布阵有关联?”
宋珩没有应这句话,而是命身边的小太监,取了个食盒前来。
他问:“您可曾吃过民间食物?”
太皇太后疑惑道:“民间食物?不曾。”
小太监揭开了食盒,露出了里头的小玩意儿。有些宫中倒也有,而有些宫中却是没有的,看着模样新鲜,在宫中,想必其粗糙的模样是端不上桌的。
太皇太后心下有些欢喜。
宋珩自幼养在先□□膝下,年幼便跟随名师大儒学习,后又入军中,上战场。与她之间,敬爱多与亲近。
这还是他头一回从外头带了吃食来。
太皇太后也顾不上是不是民间的了,连忙道:“可是要给我的?快,碧蕊,呈上来。”
宋珩又多扫了那食盒一眼,这才敛住了目光。
那些都是齐春锦买来的。
虽是她想同他划清界限,但他到底还是一个个拆开了。却都是吃的……
宋珩并不重口腹之欲,一时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他忍不住在脑中勾勒,小姑娘揣着银子,一家店铺一家店铺挨着买……将她爱吃的,都一应买下,似是怕他觉得不够一般。
宋珩光是勾勒出那幅画面,便已经足够叫他心上仿佛被什么轻轻挠过一样。
又痒又麻又难耐。
宋珩敛住思绪,又重新看向那食盒。
若非是知晓这些玩意儿不能久放,久放便会坏了,平白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他也不会特地拎进宫来。
食盒放到了太皇太后跟前,一旁的小太监忙道:“奴婢先来为太皇太后试一试。”
宋珩抬眸,冷冷扫他一眼,道:“不必试了,这些食物,本王都已经先用过了。”
小太监忙噤声了。
心中也怪自己多事,既是摄政王买来的,又怎会有异呢?
果然,太皇太后也冷冷扫了他一眼。
太皇太后忙命人取来碗筷食箸,品尝一二。
“好!这东西真好!我已许久没有过这样好的胃口了!”
宋珩面色这才松了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君子模样。
他也这才淡淡道:“挑的人便是极用心的。”
宋珩说完,也忍不住想,齐春锦待每个人都是这般么?就连要还他的乔迁礼,也是这样仔仔细细,不肯有一丝疏漏?就如之前一样,拿她的荷包来谢他出让的宅子。
宋珩心下不免有些酸意,又有些焦灼。
她待人赤诚又天真,叫人忍不住喜欢。
可又恨她待人赤诚天真,分不出个轻重先后,好像所有人在她心中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