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竹沉吟片刻道：“倘若吴国兵力充裕，再借道驻军于辽东半岛的孙将军，打下东瀛不在话下。可眼前西边有两个大敌，吴国疲于应付，无暇顾及东瀛，一时间倒还奈何不了他们。”
驻军于辽东半岛的孙将军，与他们吴国的君主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恰巧同姓罢了。这位孙将军出身海盗，势力猖獗，拥兵自重，辽东一带都是他的地盘。要打东瀛，这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路。
“是这样啊。”玉莲公主叹气。
江白竹也颇感无奈。吴国腹背受敌，东西都有敌人，北边还有这么一号威胁，实在分身乏术。
“吴国与魏蜀两国，何时还要再战？”玉莲公主又问。
江白按按眉心：“很快。”
半年后，吴国与魏国会有一场大战爆发，且问题就出在方才所说的那孙将军身上。
这位孙将军明里与吴国交好，暗地却被魏国收买，魏国的大将军季熙指挥着孙将军的海舰，从海面上对吴国发起攻势，吴国的海战在三国中最强，是以起初还不曾吃亏，指挥作战的南宫殷虽恼恨孙将军言而无信，却对战争态势的发展很有信心。
要命的是，季熙玩了一招声东击西，而且玩得很阴。东边海面上，两国交战正酣，他却派人从西边潜入，偷偷在吴国军船航行的水域上游下毒，致使大批军士被毒死，两岸百姓亦被殃及。且这毒很怪，富有经验的医者们都不知该如何来解。
倘若不是正在附近游历的焦灵早早见到了这状况，制出解药分发给临河百姓，百姓们又将这事告知了吴军，吴国这一战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南宫殷想找到她，派人寻过多次，却寻不到踪影。好在有百姓献上焦灵所给的解药，医者们照着解药研析出方子，这才打破了吴国惨受压制的局面。
季熙的下毒之计被破解，而海战他们本就不擅长，不消多久，魏军就被打退，中土依旧保持着三国鼎立的格局。
江白竹提早知道了这一切，焦灵是这场战局胜负的关键。
是以她借南宫府要搜罗一批医女的名义，遍寻吴国有资质的女子，总算找到了尚且年幼的焦灵，与其他小医女一起，亲自将她们招入南宫府。江白竹命她们以解天下各样奇毒为首任，专心在南宫府中学医。为来日解魏军之毒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些医女，江白竹有心要带着她们随军而行，是以少不得要她们学点武功来防身，刀枪棍棒总觉着危险了些，恐她们自伤，便命她们学着射射箭就是了。
也因自己早早将焦灵招入府中，前几日她中毒之时，才阴差阳错，有焦灵帮着解毒。看来，自己这一招布局是对的。江白竹以拳抵住太阳穴，歪着脑袋想道。
玉莲公主问完，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不少。好在此时锣鼓敲响，她松了口气，冲江白竹道：“殷儿，先别去想那些，咱们快听戏罢。”
江白竹不爱听戏，若早知道玉莲公主说的“乐子”是这个，她还不如推辞了。江白竹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喝茶，也不好扫了公主的兴称要走，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直到台上的男旦唱完，公主唤他洗净了脸近前来说话，江白竹这才明白了这“乐子”的真实含义。
“殷儿，你瞧他，长得标不标致？”公主把着她的手心，以扇子遮住了嘴笑眯眯问。
江白竹喉咙滚了滚。她低头看去，就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跪在两人身前，身材瘦弱，皮肤白皙，长相隽秀，正大大方方扬着头，好让她们两个看清容貌。
江白竹尴尬地笑了笑：“嗯，标致。”
“你若喜欢他，我就将他送你玩几天。”玉莲公主十分慷慨地道。
江白竹连忙摆手慌道：“我……不喜欢这么小的。”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玉莲公主有养面首的嗜好，好在她还不曾被许了夫家，不然指不定要给驸马戴多少顶绿帽呢。
玉莲公主很兴奋。她把南宫殷引做了同道中人。南宫殷久经沙场，到如今尚未嫁人，亦或招赘，二十多的年岁了，怎么可能不想男人呢？她必然也有几个男宠在的。
更何况，南宫殷如今又是吴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她虽贵为公主，却也少不得要与她联络感情，增进关系，将来出了什么事，也好求她照应着。
“我猜，如你这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巾帼英雄，定然喜欢英武结实的少年，是不是？”玉莲公主摇着扇子娇笑，又往江白竹身后瞥了一眼。
“有呢，我这自然是有这样的，你既来我这，必能寻到个好的带回去。”玉莲公主让这男孩先退下，让丫鬟把名叫“宗衍”的面首带来。
只半盏茶功夫，宗衍便到了。
他身材挺秀，五官立体嘴角带笑，知道了公主要把他引荐给南宫将军，便往南宫将军近前跪了跪：“草民见过公主，见过将军。”抬头，让自己俊俏的脸能被将军看得更清楚些。
“殷儿，你瞧瞧他这长相，这身材，可还满意？”玉莲公主对自己引荐的这个宗衍很有信心。
江白竹的神情愈发尴尬。她没有玩美男的爱好，却也不想得罪公主，撂她的面子。公主是皇族，她不过是外姓臣，这个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她一咬牙，违心抱拳道：“公主亲选的人，南宫殷自然满意。”
夜十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南宫将军将这个叫宗衍的人带回了南宫府，铁香院，乃至将军亲允他进入卧房时，夜十六才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54章 将军与暗影（8）
玉莲公主亲自送了南宫殷出门。她看着夜十六挺拔的脊背， 捏着下巴想入非非。若南宫殷对宗衍满意，不知能不能求一求她，把今日她带在身后这男子给她赏玩几天。单凭直觉而言， 玉莲公主便能断定， 这个男子与她身边那些曲意奉承巴结她的面首们， 都不同。
不过， 她还没摸透南宫殷的脾气，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与自己分享男人。玉莲公主耸耸肩， 心道这事还是等探查清楚了再说吧，可别触到了她的霉头得罪了她才是。
江白竹回到南宫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浴池中沐浴。
宗衍则换上了一件松垮的薄衫坐在床边，捋动着墨发，安静等候在卧房中。
水汽氤氲， 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凝成水珠，江白竹双臂撑在池沿， 无语仰头。
天地良心。这么多年来，她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很快又有仗要打了，她要忙碌的事可不少呢， 一颗心更是因接下来的战事而悬得老高， 哪来的闲情逸致玩男宠。更可况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爱好，玉莲公主实在是看错了她。
她看向卧房的方向，能看到宗衍修长的身影映在木门罩着的薄纱上，倍觉是个麻烦。
待泡得差不多了， 江白竹便起身， 兀自擦干了身子，穿上一层里衣， 光着脚推开卧房与浴池相连的木门。
宗衍已经等候多时。他见南宫将军沐浴出来，便立马打起了精神，冲她磕头。
南宫将军因才泡过了热水澡，脸上脖颈上还残留着蒸腾出来的淡淡粉红，尚有水珠从发梢滴答滑落。
将军的容貌是女子中少见的冷艳相，身材颇有女人味，玉足白皙漂亮，此刻，将军正高傲地扬着下巴看自己。他又早听闻过南宫将军的许多英勇事迹，对她早有几分倾慕，今日一见，他立刻心动了。
宗衍站起身，走到江白竹身边，极有眼色地捧着素绢为她细细擦拭秀发，关切道：“将军，沐浴之后须得擦净了头发，不然恐会着凉。”
他抻动下胸口处的衣领，结实的胸。膛与腹部异常清晰的马甲线立刻显露。
“嗯。”江白竹斜睨了他一眼，察觉到了他有意撩拨自己的小动作，勾了下唇，径自朝书桌走去，坐在桌前，懒懒侧过身，翻开兵书默念。
月光透过窗洒至桌台，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内外一派寂静。宗衍惊奇地睁大了眼。将军，在这深夜，竟然，不看他，看书？
也许，这就是南宫将军超出常人之处？若没有这份坚韧心性与好学不惰，她怎会立下那么多功劳。可是，为何今夜，在自己陪着她的这个夜晚，将军就不能稍稍放松些，做点快活的事呢。他心中卷起层层思绪，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为南宫将军继续擦头发。
很久之后。
蜡烛燃尽，天色都开始泛白，宗衍的眼皮子打架，头一点一点的，跪在江白竹身边就要睡着。
江白竹“啪”地一声，把书掷在桌上，惊走了宗衍的瞌睡虫。
“将军……”他微哑着喉咙唤了一声，眼睛熬了一夜，有些发红。
江白竹伸了个懒腰，似是才察觉到他的存在似的，带着几丝歉意道：“瞧我，看书看得入迷，竟把你给忘了。这一晚把你累坏了吧。玉莲公主吩咐，要你在我府上多留几日，既如此，你这几日就在南宫府宿下。你居住的院子让丫鬟带你前去，离这儿很近。快快下去休息吧。”
宗衍一脸迷茫地离去了。他总觉着，事情不应该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江白竹捂着嘴巴偷笑。熬夜这等事，对江白竹来说实乃稀松平常。作战时，有时要快速行军数日，睡觉，想都别想。
她既然不想得罪了玉莲公主，便只得留下宗衍，任由他服侍自己几日。几日后，再将他送还公主府就是了，料想公主不会多问个中细节。
第二夜。
宗衍照例来她卧房侍候。来之前，他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得让将军对他产生兴趣才行。
宗衍跪在床边，巴巴地看向江白竹侧躺下后，正对着他的脊背。
“将军，草民今晚定会好好服侍您。”宗衍十分主动地解开了衣衫，褪下，夜中稍凉的空气爬上他皮肤，却被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击退。宗衍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只要将军回头，看他一眼，他相信，将军定会召他到床上侍奉。
“嗯。”床上的人闷闷答应了一声。
然而，悲催的是，将军一晚都没有回头。
将军睡着了。
宗衍能听见南宫将军的细小呼噜声。
他身上意兴勃发的火热褪去，残凉的夜侵蚀进骨子里，令他打了个寒噤。
他又在这跪了一夜。且清晨，将军醒来，向他说了与昨日早上一模一样的话。
宗衍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与深深挫败之中。为什么将军对他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让他难以靠近。甚至，她连多看一眼自己，都不肯。
宗衍离开了一段时间后，江白竹叫了夜十六出来，陪她聊天。
“唉，十六啊，将来还有大仗要打呢，你我都要勤加练武才是，刀剑无眼，可别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江白竹半身软塌塌地靠在藤椅上，正在用早饭，她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粥，往单膝跪在自己脚边的他嘴里塞了个小笼包。
“是。”夜十六咽下包子郑重应道。
“我估摸着，过些时候得往辽东半岛走上一遭，路途跋涉，到时候会准许你们十六个分拨与将士们同睡，实在怕你们因劳累伤了身。”暗影也是人。在这种安稳的场合中，他们自然会寻着空睡觉。可若是长时间在野外随军飞奔，别人休息时，他们又得提着精神守在暗处，就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
又兼身在军营总比她独身随意走时要安全许多，有八个人守着她已经够用。
“是，将军。”夜十六心里泛起暖意。
“嗯。有什么不懂的，不要憋在心里，尽管问我就是了。”江白竹与他相处日久，渐渐知晓他的心性单纯，发现这股单纯主要是由缺乏一定的生活常识造成的。
他自幼父母双亡，无人教导，又长久生活在闭塞残酷的环境中，早早脱离了平凡人的人生轨迹，很多事，没人教过他，他自己也看不明白。
“将军，我有件事不懂。”夜十六立刻提问。
与将军聊天的日子久了，知道她对自己格外优待，方才又听将军说不懂就问，想来他问一问自己不懂的事，也不会被怪罪。
“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江白竹翻转了半身，搓搓手心，很是期待他的问题。这还是小石榴第一次主动开启话题呢，必须加以鼓励和支持。
“宗衍，他想服侍您。”夜十六皱紧了眉头道。
“嗯，是。”江白竹笑了笑，等他继续说。
“可他为何只在夜里出现。”夜十六将极澄澈无邪的目光投向江白竹。
他总觉得，公主送给将军的这个男人很古怪。既然要服侍将军，为何除了擦拭头发便什么都不做，还脱掉了上衣跪在将军床前，与旁人服侍将军的表现大相径庭。他想了很久，也未想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白竹憋笑憋得很辛苦。本想给他解释一番，却突然生出了逗弄他的念头。
她把脸凑到他近前，掐了一把他脸颊，俏皮道：“今晚，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夜，宗衍本想继续窝在自己的院落中继续冷静的，他不敢去找南宫将军。因为，他怕来到南宫府的第三个夜晚也是跪着度过的。
不料，有小丫鬟跑来，说将军立刻要他去铁香院中服侍。
宗衍大喜过望，将这两日笼罩在他头顶的愁云挥散，连忙梳洗一新，往铁香院快步走去。
第55章 将军与暗影（9）
江白竹懒洋洋侧歪在床上， 一条腿弯曲着，脚踩在靠墙的边缘，另一条腿打直伸出床沿正在乱晃。她衣衫不整， 半边肩膀稍露， 胸。前的丰腴隐约显出傲人的弧度。
天色已全黑， 院里的海棠开得正好， 幽幽暗香沁透整个铁香院。
宗衍疾步而来，裙摆扬起地面上的落花， 花瓣打了几个旋，又缓缓沉下。
“草民拜见将军。”宗衍磕头。
“快起来吧。”南宫将军轻快中带着几丝娇俏的话声传来。
宗衍浑身一颤，发觉将军今日对他的态度，比前两日要好了不少。他满心欢喜地站起，见将军是这副撩人的姿势，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
南宫将军冲他勾了勾手指，又拍了下床沿处那空出的一块， 道：“坐。”
“是。”宗衍欣喜非常，捋动衣袍后坐下。看来，将军今晚总算有兴致让他作陪了。真是欣喜又紧张。
烛火摇曳，两人身上都披上一层柔和的光彩， 气氛逐渐暧昧。
“将军， 草民这就……”宗衍乖觉地扯开腰带，这种事一向都得男人主动才是。
